孟雨楠所在的初中是位于县城的一家私立寄宿学校，封闭式管理，周一至周五住宿，周末回家，要不是因为免学费她也不会在这里上学。

现在是本学期最后一周的周五上午，考完最后一门试，收拾收拾东西就能回家了。

同学们欢天喜地，互相诉说着“明年再见。”孟雨楠则冷清地在座位上收拾着自己的文具，只是在心里欢喜着放假。

“啊！”突然一声银铃般的惨叫。

孟雨楠抬头看时，见一个长相靓丽的女生被倒地的扫把划伤脚踝，正痛苦着捂着伤处。

“咋了旭阳？没事吧。”几个同学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为她查看伤情。

她脱下棉袜，脚踝上的伤口虽然不大，但在慢慢渗着血，看着就疼。

“来，我来。”孟雨楠不知何时混到了这个叫旭阳的女生身前，手里还拿着一盒创可贴。

贴创可贴是孟雨楠的专长，三两下就给旭阳贴好后回到自己座位继续慢慢收拾东西。

“你们先回宿舍收拾东西，我歇会就好了，一会见。”旭阳等身边的学生们挨个散去，一瘸一拐地来到孟雨楠身边。

“孟雨楠，”她把手搭在孟雨楠肩上。

“不要钱，免费的。”孟雨楠猜这人找她就为了这个。

“你为啥会有创可贴啊，还这么大一盒。”

原因？原因是小时候没钱买转笔刀，用小刀刮铅笔却总是会刮伤手，反而多了买创可贴的支出，渐渐地常备着创可贴也成了习惯。不过孟雨楠是不会把这告诉她的。

“我妈让买的。”

“哦……那啥一会咱们几个一块去KTV唱个歌，来不？”旭阳所说这个“咱们”包含刚才那几个同学。

“KTV？”未成年人去会被赶出来的，如果KTV遵纪守法的话。

“没事儿，我哥十八了，他去开包间，我们几个偷偷进去就行。”

“我……一会儿校车还点名。”

“坐啥校车，下午再回去呗。”她的意思是下午打车回去，孟雨楠很明白。

“下回吧，县城公交只送到邻村，到我家还得走十里地呢。”

“嗯行吧，寒假记得来找我玩啊，我走啦。”

“嗯。”孟雨楠长舒一口气，收拾完东西，离开教室。

孟雨楠踏踏实实地坐上校车，找了一个靠窗位子，把塞得满满当当的淡紫色书包放在旁边座上，闭目养神。

人分为三等，市里人，县城人，村里人，他们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对这一点相当明了。而且法律规定还有规定禁止未成年人去那类地方，她不想多事。更何况，谁掏钱呢，别人请客自己过意不去，分摊又……KTV一个小时多少钱，一瓶饮料多少钱——她身上剩十几块，可舍不得乱花，等到了村口，她第一时间就要去找小卖部把现金换成微信余额存起来。

她攒钱可是有用的。

孟雨楠察觉到车的另一头有一个男生一直盯着她。难道是熟人？直到那人一瘸一拐地走她身边时，她这才认出来这人是小学同学，名叫王越，便赶紧把包拿开让人家坐下。

“你也上这个初中啊，好巧。”那男生腼腆地笑着，坐到她的身边。

“你这腿，”

“嗯，就是那时候的事。”五年级时这个男生长期遭到同学霸凌，几乎所有人都视而不见。最后这个少年忍无可忍要拖着霸凌他的人一起跳楼……但那人被同学老师拉住，他自己硬是跳了下去。幸好只是三楼，但他也因此退学，之后全家搬走，再没有出现过了。

“那时候也就你说过公道话，我就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孟雨楠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那时候绝没有说过什么公道话，而是一直冷眼旁观来着，可能对方记错了吧。她想辩解一下，但是话却因愧疚感而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你在初三几班啊，我怎么一直没见过你。”

“我初一，这礼拜刚转过来，熟悉一下学校环境，顺便参加摸底考。”他的人生空白了两年，之后的人生也不好过。

“在学校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找我。”

“中，到站了，走了，拜拜。”这少年告别得很轻松，起身却很艰难，校车停下的反冲力让他差点跌倒。孟雨楠想要搀扶，却被对方用表情制止，只好目送他一瘸一拐地下了车。

孟雨楠通过小学同学群联系到那些个欺凌王越的人，把王越的现状告诉了他们，却没一个人回复。

毁掉别人一生的家伙们倒逍遥自在。孟雨楠不信神，这会儿却希望有老天爷能给这些人降下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