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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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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油蒙了心?

阴沟翻了船?

汉子瞪着眼睛一步一退,诧异紧张的险些喘不上气来,他下意识转身撒腿就跑,可背后那人手中的东西比他跑的更快。

“咚!”

石头吻上后颈。

“咚!”

面颊紧贴大地。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汉子,闷哼一声后不省人事,他扑倒在地时脑袋恰好将一摊泥水溅起,夜幕降临、天色昏暗,也不知那浑浊污泥中是否融进他的血迹。

不费吹灰之力就放倒了一个成年汉子,看着年岁不大的初小哥神色平静的从趴在地上那人身上的竹筐中摸出一个小包,用手掂量了一下后塞进了自己胸前褡裢里。

“啪啪。”

前头繁密的树林里忽然钻出两个提刀大汉,他们拍着手朝这儿一站一趴的两个人走来,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将手指横搁到趴在泥坑边的汉子鼻下,纳闷,“这就没气了?就被那块破石头砸了一下?”

“只怪他自己倒霉。”

杀了人还敢这么理直气壮,那络腮胡向他挥了挥自己手中的大刀,冷笑,“那遇着我哥俩,你也自认倒霉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般孩子被凶神恶煞之人用刀这么指着,早开始哭爹喊娘了,可眼前这位半大小子,从始至终只有一脸的不耐烦,络腮胡来了兴趣,将手中大刀插在脚边拄着,说,“茶摊这头‘羊’原是我哥俩先盯上的,没成想叫你半路截了胡,这到嘴边的肉被抢了,搁谁身上也不好受罢,小兄弟,你说呢。”

初小兄弟冷笑一声,“咱们各做各的生意,先到先得,凭甚你说先盯上的‘羊’,我就得抬手让给你?”

“嘿!你这小娃娃!竟还敢同我谈‘生意’二字!”络腮胡不知被踩中什么痛脚,怒道,“你与这汉子是我和我大哥预备送给虔来山寨子当家的见面礼的,本来说好你俩,我和大哥一人一个,可如今你弄死一个,只剩你这么个‘单数’实在不吉利,我们的生意都叫你搅黄了,你不跪地求饶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嚣张,臭小子,快给我纳命来!”

络腮胡脚踢刀背,挥刀迎着初小哥的面门砍去,刀风迎面袭来,那小哥也不畏惧,他敏捷地侧身避过,脚下步子一寸也没有凌乱,而络腮胡使了全身力气却扑了个空,举着大刀向前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他转身盯着害自己险些跌倒的小子,在手心啐了一口,然后再一次高举着大刀朝小哥左右劈去。

几招过去,络腮胡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手中大刀也不曾挨着那位小哥分毫,像是心疼他这般拼命却一无所获似的,小哥温声道,“胡子哥,你要是累了,咱就坐下歇歇,天离大亮还早着,我也不着急赶路。”

这话乍听之下十分有礼,可结合如此场景,倒气的络腮胡更加火冒三丈,他‘啊呀呀’吼叫,预备与这斯决一死战,然他刚举起手中兵器,便觉得自己脖颈一凉、浑身动弹不得,不过瞬间,络腮胡竟亲眼看着自己的身子重重躺在自己眼前。

一阵轻飘飘的浮土低低的升起又平静地落下后,一个有头有身的活人,变成了两节散落一地,此情此景虽然出乎意料,但初小哥仍然不动声色,他抬头看向刀刃上还在滴血的大眼哥,却只见他满脸歉意的笑说,“此人鲁莽聒噪,空有一身蛮力,若是方才得罪小哥了,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

小哥觉得他此言莫名其妙,“人都没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再说你二人非亲非故,他的不是,何须由你来赔。”

大眼哥有些意外,问,“你如何得知我俩非亲非故?”

你眼都不眨的砍了他,还能将这话问出口?

初小哥腹诽完,默默翻了个白眼,回说,“他叫你大哥,可连茶钱都不舍得给你掏,我没见过如此生疏的兄弟。”

淡淡说完,他朝大眼哥抱拳,又道,“今日在这荒山里遇上也算缘分,小弟年轻不懂事,若是冲撞了大哥,还请您不要与我计较,天色已暗,大哥您自便,小弟先行一步。”

看这小兄弟朝自己拱了拱手后抬腿就走,大眼哥连忙追上他,“这虔来山脉绵延不绝,没有几个日夜是走不出去的,既然你说相逢是缘,那你我这一路上做个伴儿,总好过独自上路寂寞罢。”

初兄弟扭头笑了笑,“上一个与你我路上做伴儿的可都还在后面趴着呢,大哥要是惦记什么,直管说出来,小弟可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自茶摊初见,大眼哥便觉得这个男娃娃长得俊俏,如此皮囊倒可惜不是个女娇娘,此时月已升至当空,白晃晃的光芒迎面照在他带笑的眉眼上让他越发显得活色生香。

大眼哥按捺住心中躁动,“小兄弟这是什么话,我还能占你的便宜不成,你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罢。”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大眼哥没听见身旁人的客套回话,和善又问,“不知小兄弟去那兴民城的红光寺是为求什么的?”

“自然是求财。”

“方才我见你身手不凡,像是练家子,人也机灵稳重会说话,你这样有本事的人,何愁没有银子花。”

“让大哥见笑了,皆是生活所迫。”

“同是苦命人,谈什么见笑不见笑的,你既叫我大哥,那大哥觉得求财这事儿…与其求神拜佛,不如依靠自已。”

大眼哥话中有话,初小哥偏头看他,点头,“你这话说的有理,小弟定会在心中谨记。”

果真还是个孩子,大眼哥被他逗乐,随口一句,“你方才杀了人。”

他唇角扬着,可脸上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初小哥驻足看向他,“你不也是。”

“我杀得的是朝廷嫌犯,若我不嫌麻烦,提了他的人头或许还能去县衙里赚些赏银,你就不一样了,你……砸死的可是位平头老百姓,等出了这虔来山,你说会不会有甩着镣铐的衙役,在路上等着你呢。”

现下虽说是夏季,可行走在夜晚人迹罕见的山间,人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凉飕飕,而身旁之人这句赤裸裸的威胁,就更是在这些凉飕飕之中增添了许多阴森。

刚走过蜿蜒在山间的小路,不远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茂密树林,林中似有嶙峋巨石,也有如人影一般晃动的枝叶,初小哥瞥了树林一眼,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哈哈哈,你果真是个聪明的。”大眼哥笑着一把揽住初小哥的肩膀,而后顺着他的手臂一直滑到腰间,“肩窄细腰,若你说自己其实是位女子,恐怕我也会深信不疑。”

大眼哥一边说着,手掌一边在他后腰游走,初小哥站着不动,嘲讽道,“没想到你还好这一口。”

他不躲,于是大眼哥越发猖狂,竟丢了刀,用双手将初小哥紧紧环住,垂涎道,“什么这一口那一口,只要吃的舒心,我牛三口口都要尝尽!”

大眼哥抱着小鸡仔似的初小哥噘着嘴就要亲过去,可没想到下一瞬就‘嗷呜’一声捂着自己的裆部一蹦三尺高。

缓了好久,他才恶狠狠看着屈膝猛顶自己的小子,骂道,“跟了爷是你的福分,你这厮却这般不识好歹,也不睁眼瞧瞧这是谁的地盘,若真落到那帮土匪手里,你以为自己还能干干净净的出来?不如就……从了爷吧!你想求什么爷都能给你!”

大眼哥不死心,还要来扑,初小哥飞快转身就往树林里跑,林中枝叶晃了两下,就再没有他的身影,大眼哥追过来时,口中的污言秽语仍旧不停,他掀开挡在前面的树枝、拨开拦路的杂草,走过一方巨石后,眼前倏地落入一片漆黑,浑身也好像被什么绳索之类的东西束缚,他刚要开口喊叫,脑袋又重重挨了一个闷棍,一时间眼冒金星、天昏地暗,大眼哥身子一歪,整个人闷声倒了地。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仗着瘦弱猫在一处坑洼中的初小哥听见敲打声却不见有人,探着脑袋慢慢直起身子,可他人还未站起来,眼前也变成一片黑暗,他意识到自己是叫人扣了麻袋,腿窝立刻一弯,顺势平平稳稳、安安静静地躺倒在地上。

举着木棍还没有来得及下手的蒙面大汉,疑惑问自己的同伴,“老子还没下手呢,这人怎么就晕了?”

“大概是被这玩意儿吓得。”另一蒙面大汉踹了踹自己脚下这位喜好男色的‘肥羊’,叮嘱,“别说废话了,尽快将他们二人带上山。”

“嗯!”

————

虔来山某山头某土匪山寨灯火通明。

单腿屈膝踏在一张巨大虎皮宝座的独眼男子,猛灌了一碗烈酒,醉眼惺忪的打完一个酒嗝后正预备回去休息,忽见一个小喽啰快步跑进来,拱手说,“大当家的,伍二哥和楚六哥从山下带回两只 ‘羊’,他们此时就在堂外候着,您要见见吗?”

“让他们进来。”

“是!”

小喽啰原地转身朝堂门外挥挥手,立即就有两个大汉一人拖着一个扭动挣扎的麻袋包进来。

大当家靠在宝座,脸上的醉意未退,“这是怎么回事?”

楚六抢先上前一步,抱拳回道,“我与伍二在山下埋伏时,见此二人形迹可疑,不像寻常过路人,听他们争执才晓得,这两人手上都沾着人命,他们大半夜的游荡在虔来山中,多半是来投奔咱的,于是小的们便自作主张,请这两位上山了。”

近来,虔来山各山寨之间互相看不顺眼,动辄打打杀杀,大小争斗亦是不断,而他们这个山头最近遇着点儿难处,人丁不旺,缺人得很,除了抢劫钱粮,他们也做起了拦路抢人的买卖,而手上有人命的汉子,在土匪预备役中可是香饽饽一般的存在。

大当家脸上的醉意消散了一些,他看着在麻袋里蛄蛹的两人,放下踩在宝座的脚,佯呵,“你们就是这么请人的?快快将两位好汉恭敬放出来!”

“是!”

绳结一松,麻袋口便有烛光涌进,大眼哥在麻袋里竖着耳朵早听见他们对话,明白自己已顺利进了匪窝,喜悦的刚钻出麻袋就‘扑通’跪倒在宝座上的大当家面前,高喊,“小的牛三仰慕大当家德行已久,今日特来入伙,还请大当家应允!”

听见如此恭维,大当家脸上也不见得意之色,只冷冷问,“你仰慕我已久,那你可知我这山寨何名?我的名号又是甚?”

虔来山大小山寨数不胜数,大眼哥落草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才腆着脸凑近乎那么说的,谁晓得这山寨何名?这大当家的名号又是甚了。

大眼哥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索性闭口不答,那大当家也不恼火又将目光投在盘腿坐在麻袋上的白净少年身上,问,“他是仰慕我才来的,你又是为了什么?”

少年抬眼打量完堂内四周,说,“我原本打算去兴民城的,可没想到半路碰上了这个祸害,于是改了自己的打算。”

“哦?”大当家来了兴趣,问,“那你现下打算做什么?”

少年还没说话,大眼哥先开口截了他的话头,“大当家的,这个!这个俊俏的小郎君是小的专门给您带来的大礼,您甭看他长得瘦弱又是个男娃,可要是扒开衣裳瞧,他身上除了比女子多个东西,其他与姑娘家比起来当真是只强不弱啊,小的替您摸过了,这郎君肩背纤细,那小腰更是盈盈一握,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尤物啊,大当家,您……”

他话还没有说完,喉咙就出不了声,直到脑袋滚在自己的膝边,大眼哥才想起原来方才被他以此法削掉脑袋的络腮胡小弟死前还能看的这么清晰,他转动着眼珠,寻见了那位让自己身首异处的少年郎君。

少年手握从喽啰腰间抽出来的坠缨大刀,居高临下的冷眼与涌血的人头对望,站在他们身旁的伍二与楚六连同座上久经风霜的大当家都被此情此景震住了,他们瞠目结舌着面面相觑,一直到那跪在地上缺了脑袋的身子扑倒在地才反应过来。

楚六喝道,“你这是作甚!”

他好不容易才掳回愿意入伙的好汉,怎的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堂上的大当家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他定了定心神后,说,“原来这便是你的打算。”

那少年笑了笑不置可否,丢了刀,从怀中掏出一张草纸递给旁边喽啰,道,“此人名叫牛三,于数月之前在安南山附近将一家五口灭门,官府通缉令已发,若提供此人踪迹,赏银五十两,若提此人头颅来见,赏银二百两。”

他说着,弯腰提起牛三发髻。

牛三脖颈断面还在滴血,猩红血珠一颗颗落在地板,发出冷冽可怖的声响,活像阎王爷催命时不耐烦轻扣桌面的声音。

堂内几人看着少年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实在不确定那位催完命的阎王到底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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