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感应到了“我”的到来。
这次的“我”比之前遇到的都年轻得多,看她穿着校服,应该还只是个高中生。
然而当我如曾经二十七次一般把真相告诉她时,她竟然露出几分惊喜的眼神:“真的吗?你居然是另一个我?”
“那我在这个世界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一定是个很优秀很好的人吧……天哪我真不敢相信穿越这种事情居然让我碰上了吗?这也太酷了吧?!”
……
她一丝害怕都没有,反倒兴奋地问起了我。
我不由微微一愣。
毕竟从未有人好奇过这个问题,她们都急着回家。
思及此,我突然也有了些好奇:“你不害怕?”
“一开始有点害怕,但见到你就不怕啦!”她笑得阳光灿烂,双眼亮晶晶的,露出两排大白牙,“我一看见你莫名就很安心。”
她说:“还有大概就是因为我觉得,世间一切相逢都是上天的馈赠吧。”
我微不可察皱了皱眉,依旧不太明白她在高兴什么。
来到一个陌生的异世界,听一个另一个长相相同的人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样的相逢也算馈赠?
她并未发现我的小心思,依旧孜孜不倦问着关于我的一切,兴致勃勃,像个探险家。
我将到嘴边的那些谎言吞下,一一说了实话。
我等着她的同情、怜悯、轻视或者其他我司空见惯的目光,可她双眼放光,惊叹道:“好酷啊!”
我手指微顿,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只能干巴巴回了句:“酷吗?”
她用力点了点头,看我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什么新时代偶像:“酷疯了!你能教教我怎么把灌铅的骰子替换进去吗?”
刚喝了下一口凉水的我差点没呛个半死:“……这个还是不要学了吧。”
她说她有个小名,是她父母取的,叫小时,我也就顺着喊她小时了。
小时刚刚从长野一中毕业,成绩不错,顺利考上了想考的大学,不过据她说,没能和最好的朋友考到同一所大学,还是有点遗憾。
在她的描述里,向青梅竹马表白失败,但还能做好朋友很开心;父母早早离婚,但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很开心;就连能穿到异世界见我一面,也是件很有趣十分值得开心的事。
小时还格外高兴地要我买个相机,被我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然而她一点没被我的拒绝打击到,让我站在原地等她的好消息。
没想到没过多久,她还真拿回来了台小小的单反。
我微微挑眉:“偷的?”
“这说的什么话?”她先是瞪大眼睛摇了摇头,而后得意洋洋地向我展示她的战利品,“当然是靠我的才华咯~”
“我给二手店的夫妻画了幅画像,他们看得高兴,就同意把单反借我用几天啦!”
因为她的积极,我被迫带她游览了整座城市。
最后一个微凉的夜风里,她趴在轮渡的窗户上、扒在甲板的栏杆上,情绪高昂地拍了许多照片。
甚至我也不得已和她拍了张合照。
她望了装作漫不经心的我几眼,像是察觉什么似的,回过头大声问道:“羽姐,我是不是快要从这个世界离开了?”
我不敢直视那样澄澈的目光,嘴唇动了动。
“小孩子胡说什么呢。”我听见自己这样说。
她弯着眼晴笑:“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只希望你能记得我。”
下了轮渡,我如从前一般把小时带到了那片荒废的草场。
小时实在比其他的“我”好骗得多,她真的毫不设防地喝了那杯加了迷药的奶茶,然后昏了过去。
我怔怔盯着那张同我一样又完全不同的脸半晌,握住她的手,准备把匕首送进我的心脏。
变故在这一刻发生,有人冲过来打掉了我的匕首。
我被推出去好几步,诧异地望向来人,毕竟我实在想不出会有谁在这时出来阻拦。
那是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眉眼间有些熟悉,但很遗憾的是,我不并记得我有结识过这样的人。
我听见他喊我“郭羽姐”。
但是怎么可能。
除了刚刚见过面的小时,怎么可能还有人记得我。
他眼眶微红,声音微微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说:“你能不能别死。”
“郭羽姐,你能不能别死。”
因为他的这句话,我的头难以克制地疼了起来,大脑神经痛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
但小时的时间不允许我犹豫,我跌跌撞撞捡起被打掉的匕首,走到她身旁,再次重复了刚刚的动作。
这一次,少年没有阻拦。
只是在失去意识之前,迎接我的不再是泥土的腥气,而是一个干净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