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明确在其中一栋房屋中发现了被认为是最后一人的骸骨，但还是有说法认为，曾在绿河边居住的这群人，更多消亡在了远走途中，毕竟仅一次迁离就寻找到合适的定居处不大可能，在大部队动身前，应该有过无数次外出。”
特里斯继续读道，“近日在绿河遗址的发现似乎证明了这一点，考古人员对房屋内发掘的用品进行了识别整理，不但发现了石制工具，类似手杖绳索的道具，还找到了一些打包好的食物残留，在南山地人生活之中，这些东西一般不会被放在一起，所以可以推断，那或许是一个探险小队遗留下来的装备。”
“……唔。”
读罢，他揉了揉下巴，困惑道，“那位公爵想说的就是这些事吗……？”
好像没什么特别啊！还以为是发现了什么仍能被使用的神奇道具呢。
“就算真的发现了道具，也不会在报纸上公开。”西塞尔倒不感觉异常，“还有心思当作一件新闻来写，大概率没有其他的情况了。”不过停顿片刻，又饶有兴趣说道，“但这么说的话，那位公爵到底收到了什么呢？真令人在意。”
“果然吸引到你了。”特里斯忍不住笑了。
过去与红丹山脉类似的大陆边界都十分荒凉，但如今也建起了不少城镇，亦有火车连通，那个私下里用于检验入场券的展会实际也有着明确的主题，即「遥远的城」，正是为了向大陆中心的人们展现位于边境的它们如今的风貌。
“会不会他想要的道具就是那类……从那边来的，比较古老，比较独特，但外表比较朴素的？”特里斯若有所思，努力比划说道，按这标准，蛇杖确实大致符合，水镜似乎也能算上，但手套应该就不大合适了，它更像是现代工业制品。
“要不要把水镜装进一个漂亮瓶子里，当艺术品卖给那位警长？”特里斯灵机一动说，“严格来说，我现在也没在使用它！”
“不错的主意，这样它就能名正言顺地进入聚会了。”西塞尔点点头，先是称赞了一番，接着却道，“但那也意味着它将失去自由，作为窥探道具的功能，会大大减弱。”
毕竟水能去往任何地方，装进瓶子，反而就只能看到瓶子所在，万一那位公爵收下道具后邀人去别屋闲谈，就完全看不见了。
特里斯挠了挠头：“那、那就还是……”
话没说完，外套之内突然有了一些奇怪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突然活了过来，特里斯赶忙低头打开外衣，结果就见一张白纸飘飘悠悠地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他在格洛弗纳，到纪念碑来
纸上是异常潦草的林恩的字迹，看来是临时遇到了什么。
他……？特里斯皱了皱眉，格洛弗纳这个名字和纪念碑连在一起，应当指的是他们曾划船的那个大公园旁的那条叫格洛弗纳的大——
赶紧！现在！
见林恩又在纸上火急火燎写了两个大字，特里斯无奈，只得赶忙起身，将报纸还给阿伦而后飞奔出门。
运气极好赶上了公共马车，没耗费太长时间，他便抵达了距离林恩所说地点较近的街道，深秋的树叶纷纷落下，本就位于公园边角的纪念碑变得更为显眼，特里斯气喘吁吁跑去，就见黑衣的神职者站在纪念碑下，正望着一个方向。
听到脚步声，林恩转过脸，随后竟惊讶挑眉道：“来的还挺是时候。”
……所以也不是很急？？特里斯沉着脸不吭声，林恩看出了他确是第一时间赶来的，便没再调侃，只招招手说：“过来吧。”
走到他身旁，望向他关注的方向，特里斯很快注意到了，在公园之外那条安静的街道上，停着一辆华丽的黑色马车。
由于没看到其他动静，他不免转头疑惑询问：“那里有什么？”
“那个警长在车里。”林恩仍盯着那一方向，努努嘴答，“在和人谈论什么。”
“什、什么？”特里斯瞬间瞪大了眼，震惊问，“你在跟踪他？”
这是一位神职者该干的吗？
“嘿，只是碰巧遇上罢了。”林恩故作无辜道。
话音刚落，马车那边就有了动静，车厢轻轻晃了晃，接着就有两人走下，将帽子戴到头上的灰发男子应该就是那位警长，至于他身旁的男人，就不知道是谁了。
两人都穿着没有明显特征的大衣，压着礼帽的帽檐，大抵是不愿被谁人注意，他们下车后没一会儿，马车就慢悠悠走动起来，待马车完成移开，两人已进入了最近的那条小巷。
“跟上去。”林恩毫不犹豫道。
由于小巷内没什么路人，干净的街道几乎没有可以躲藏的东西，特里斯和林恩只得远远跟随，甚至等到对方拐进别的道路再追近。
有这空闲，特里斯自然免不了好奇：“那位警长打算做什么？”
“大概率还是寻找合适的道具。”林恩探头探脑张望道，“去黑夜的教堂随口问了几句，他其实有两个月没做任何教会的工作了，不过因为他人评价不错，处于边缘地位已有几年，身心状况不佳也是他们都清楚的事实，所以没人太在意，但嘴上说着退休身体却并未闲下，总感觉有什么问题。”
特里斯呃了一声，不大理解地耸了耸肩反问：“不做教会的工作了，就不能找点别的事做吗……？”
“可以，但一般也是找与教会关联至少友好的。”林恩难得正色道，“问题的根源在于，那位范德海姆公爵，可不大像合适的对象。”
虽然已从西塞尔那得到了这个结论，由他说出，特里斯还是不免瞪大了眼。
林恩显然对此十分满意，随即勾勾嘴角解释：“寻找合适的宴会那时我就了解过这里信徒的情况，像是公爵子爵男爵一类的重要人物，纵使不是太阳的信徒，也会被大致记录一笔。
那位范德海姆公爵，若明确信仰的是黑夜星星，或者皇室更偏爱的工业协会之类也就罢了，可他的信仰是「疑似美神」，疑似的意思是那人不喜欢抛头露面，我们这边的人摸不清更具体状况，只能根据他明确流露的爱好推测，如果他持有信仰，应该对美神比较友好。”
……又是美神？特里斯眉头一皱：“那位美神……有什么问题吗？我是说，在法兰登堡好像没怎么听到？”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信仰很模糊，能明确信仰那位倒也不是为好事一件，但问题是不能，我甚至觉得将他和那位联系在一起仅仅是登记者的自作主张，不想叫他在记录中显得太过古怪。”
林恩大叹气道，“不过你居然没听过美神吗？法兰登堡特别大学区明明到处都是他们的社团，当然如果你只对怪异事件有兴趣可能遇不上他们，总体而言，他们是非常低调温和的，遵守规则，也愿意维护规则，就是说话口气有点傲慢，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比太阳还要傲慢吗？真是难以想象。
特里斯一时默然，林恩继续观察了一会儿，又催促：“好了，快走快走。”
跟着警长又拐进了另一条小巷，才终于望见两人在一片联排住宅中的一栋前停了下来，男子率先登上了不高的台阶敲了敲门，没有标记样式寻常的大门很快打开，男子侧身让警长先走了进去，自己则警惕观察了一番周围，才进入其中，并轻轻关上了门。
见街道恢复了安静，特里斯下意识想要跟上去，不料林恩伸手拦住了他，指指另一个方向说：“你从这边走，我们在这建筑的那一边汇合。”
另一边？特里斯不解地望向他所指示的方向，很快就明白了他这么安排的意思。
在那一方向的尽头，是一条几乎与建筑入口所在小巷平行但更为宽敞明亮的大路，警长两人进入的联排建筑拥挤地占满了大小道路交汇而成的空间，像一块严密的巨石。
“这边的门更像是秘密的后门，我们绝对进不去的。”林恩难得耐心地比划解释，“先绕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与这屋子有关的线索。”
但说完一刻，他就立即扭头，往相反的方向急匆匆地走了。
……好吧。
特里斯轻轻吐出一口气，没着急行动，而是转向了西塞尔在意询问：“那屋子有问题吗？”
“问题说不上……”西塞尔像是认真观察了一下，忽颇有兴致说，“让我选择，我倒愿意进去看看。”
特里斯迅速反应过来，压低声问：“里面真有道具？”
林恩的说法再次正确了？
“可不只是有道具那么简单。”西塞尔轻轻笑了一声，“简直就像个美味的坚果蛋糕。”
要不是有观察对象在，他怕是要直接开“吃”了？
特里斯无奈又好笑地想，但也彻底放下了心，随即提着蛇杖迈出了步伐，而待他来到小巷尽头，视线果真明亮了许多。
那是一条干净的商业街，道路两边尽是面积不大但各式各样玲琅满目的店铺，街上人流不多，多数客人都在店中认真选购心仪的商品。
“那警长百分百是来买道具的吧！”特里斯一边走一边仰着脑袋看店铺招牌一边咕哝，“就是不知道那扇后门对应着哪一家，有关神奇道具的交易，肯定不会写在明面上……”
刚刚走过三家店铺，他突然听到西塞尔在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有人在看你。”
……哈？怎么变成我被人盯着了？
特里斯紧张地换手握了握蛇杖，在心里默问，不是在法兰登堡袭击我的人吧？
“有意思的家伙。”
西塞尔没有明说，但口气意外轻松。
那就是普通人了……？特里斯更茫然了，普通人盯着自己做什么？于是他稍稍加快了脚步，小跑了一段又问：“不会还追过来了吧？”
“看来是不想让你走了。”西塞尔此时的话中甚至带了一丝笑意。
“到底是谁你直说啊！”特里斯埋怨道，但他闭口不言自己也没办法，瞧见对面道路连同了一条小巷，他灵机一动，大步流星地径直拐了过去。
盯着自己的人果然也加快了脚步，靠近之时，甚至能听到明确的脚步及呼吸声。
看来不是壮汉？那就放心了……拐进小巷后便靠墙耐心等待的特里斯粗略一判断，顿时放下了心，待地面影子所连接的人形刚刚暴露在巷口，他就猛地冲了出去，一把抓住了对方衣领，将人往墙上一推。
来人的确被他拉动了，也猝不及防撞上了石墙，特里斯抓着蛇杖架上了他的脖子正准备盘问，然而定眼看清对方长相的瞬间，他反而愣住了。
那人……竟然是盖尔！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特里斯惊呼道，忙松开手退后了一步，将对方上上下下重新扫视了一遍。
模样上，确实是当时在柳镇遇到的那位热情的青年，只是似乎憔悴消瘦了不少，但衣着上，可以说也与那时大差不差了……
“你真是盖尔？”他难以置信地追问，“柳镇的盖尔？”
“您还记得我……？”盖尔一边低喘一边也惊讶地瞪大了眼。
当然记得！你这该死的混蛋可以说是柳镇那事的帮凶了吧！特里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克制着没有大骂出口，他低头掩嘴咳嗽了一声，努力镇定询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跟着我？”
盖尔没立即回答，他抬头一瞧，就见对方眼珠向下，明显盯着自己手的位置，自己的手里能有什么呢？他皱了皱眉，再度将蛇杖抡起，不悦道：“别看了，就是被你丢进废弃城堡的那把。”
盖尔终于活过来似的，慌忙摆手说道：“不、不不不！我没有丢弃它！”接着声音却是越说越小，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是、是它自己……它自己……也许是为了寻找您……”
他这状态完全不对啊，和当时简直判若两人。
特里斯再度皱起了眉，对于那事，他其实也无意追究他们的责任，更何况比起重提那桩旧事，眼下还是搞清楚他为什么要跟踪自己更重要。
被刚才自己的反击行为吓到了……？
他检讨地想，接着抬起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抱歉道：“你没事吧？”
盖尔没有抵抗他的触碰，反而令人不解地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终于将整个呼吸由急促转为了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