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嘴上说着要捋一捋线索，实际就没闲下来一刻，宾客，特别太阳的信仰者注意到他到场，立即如同蜜蜂见着了花那般热情拥了上来，而他也一点儿没拒绝，立即积极回应，结果就是特里斯被香气缭绕的先生女士们逼得连连后退，直接退回了墙壁。
……不过拿到了吃的就算了。
特里斯抱紧餐盘，默默翻了个白眼。
“有意思。”
刚拿起一块饼干张嘴想啃，耳边忽响起了西塞尔的低语，他口气轻松，听上去没什么要紧事，特里斯自然继续将饼干塞进了嘴里，才边嚼边问：你有什么发现？
“那位警长，或许也和那宴会有联系。”
西塞尔慢慢道。
什么？特里斯愣了愣，不禁惊讶地放下了手。
“理由有两个。”西塞尔平静解释，“一是他对蛇杖的处置方法，说明了他对神奇道具拥有超越实际需要的兴趣，身为神职者又是警长，持有的神奇道具必不会少，他既然能来参加这场宴会，地位应不会低，总结下来，就是他其实也符合那位太阳信徒对「西塞尔」的印象。”
诶……？特里斯震惊地想了想，要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有点……
西塞尔继续说道：“我刚才就有些在意，身为警长做了那么多年警察，他应当很熟悉这片地区的集市，商人及其贩售道具的情况，想要得到作为家中装饰的道具，完全可以去集市上寻找，而不是突兀地向陌生人询问。”
特里斯暗想，或许因为集市上的都不合适……？
“但集市上的人及商品是流动的，现在找不到合适的，不代表永远找不到，只要有足够的耐心。”
但他显然没这个耐心……特里斯眉头一皱。
他最近急切地想得到一件道具，他所知道的集市眼下却没有合适的提供。
“或者说，「合格」的。”西塞尔补充，“显然不是随便一件神奇道具就能做那秘密宴会的入场券，一个合理的猜测，即他想要参与，却苦于没有合格的道具，因此才会主动和你交谈，可惜蛇杖似乎也不满足要求。”
不合格吗？特里斯眨了眨眼，不由得迟疑反问，不是因为我正在使用……？
“你正在使用也不妨碍他得到，如果他想。”西塞尔漫不经心道，“纵使是有意识，对当前主人评价不错的道具，当前主人死了，也会立即掉头去服务新的主人。”
……这说的应该不是蛇杖吧？特里斯听得莫名一哆嗦。
“所以切记可别死了。”西塞尔笑笑说。
如果那警长想找人暗杀我我也没办法啊！特里斯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心道不过按你刚才的说法，他应该已经对蛇杖没兴趣了，因为蛇杖不合格？
“是这样。”西塞尔唔了一声，“我感受不到他的视线了。”
但他甚至没碰过它……自己说了正在使用以后他就放弃了，又是哪里不合格呢？特里斯百思不得其解，而西塞尔似乎也没有定论。
“看看太阳信徒有什么说法吧。”他轻松说道，倒不着急得到解答。
特里斯只得抱着胳膊靠在墙边耐心等林恩结束，没曾想对方就像上了发条般四处与人交谈，一刻也没停下，宴会临近午夜才结束，特里斯哈欠连连，他竟还神采奕奕。
“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刚登上回程的马车一屁股坐下，他便张开胳膊靠着椅背得意洋洋道。
“……你不是要在纸上说吗？”特里斯也毫不客气地当着他的面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表明自己现在已经不太想听的态度。
“那事没想象的隐秘，在部分上流人士中可以说是公开的秘密了。”林恩自然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有时是展会，有时只是沙龙，全凭公爵的心情及那一段时间收到的「艺术品」状况决定，但内容基本大差不差，就是一群人带不同的「艺术品」到他城堡里喝茶聊天，他们称之为，宝藏派对。”
“……带神奇道具去喝茶聊天？”特里斯听明白了，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就喝茶聊天……？”
“再点评一下彼此携带的道具？”林恩耸了耸肩，“你还想怎样，使用道具大打出手吗？”
“……”特里斯一时语塞，一会儿才道，“总觉得有点无聊。”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无聊。”林恩摊开手说，“总之聚会的内容就这样了，拿神奇道具当入场券也合情合理，毕竟你两手空空，等于和其他人完全没有交流话题，没话题还来做什么？”
“唔，就这样……吗？”特里斯皱了皱眉，忍不住咕哝，“那那位警长在着急什么？”
明明聚会不只举办一次，内容听上去也很普通……
“警长？”林恩听得也眉头一皱，迅即追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提出想买蛇杖。”特里斯诚实答，“虽然是你出来之前发生的事，但我怀疑和那宴会也有关系。”
“他……？”林恩揉了揉下巴，“难怪他没那么热心教会的工作了，怕不是有别的心思，毕竟主教的身份有利有弊，一些人反而很排斥教会伸手。”
接着没再念叨警长的情况，转向特里斯又问，“你答应他了吗？”
特里斯一时无语：“怎么可能？”
林恩撇了撇嘴：“可惜。”
“我答应怕也不行。”对方毫不掩饰的反应令人恼火，特里斯抽抽嘴角道：“我说我正在使用它，他就表示算了，意思应该是蛇杖也不是一张合格的入场券。”
林恩扬了扬眉：“你直接告诉了他，那是一件神奇道具而且拥有梦的能力？”
诶？特里斯不禁一愣，惊道：“你怎么知道？”
“真有意思。”林恩揉了揉下巴，回忆说，“我问过道顿想不想知道有神力的道具具体是什么能力，届时他就能更好地介绍它了，结果他拒绝了，表示自己没有动用它的心思，因为害怕被蛊惑云云，这么说嘛倒也没有问题，但结合你刚说的，警长他的反应，说不定道顿就是有意不去了解，以保证道具的「纯洁」。”
“道具的纯洁……？”特里斯听得一愣一愣，不由得迟疑道，“不是初生的神赐物才称得上纯洁吗？”
“你居然知道这个。”林恩扬了扬嘴角笑说，“如果要那样严格定义，这个说法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接着向晃动的车外望了一眼回想说，“反正经过这样那样的发展，现在那些没有被污染的，能力也未被熟知的道具，也被认为拥有一定的纯洁性了。
虽然那份所谓的纯洁不会使道具产生什么变化，就像洗净后打包的裙子本质还是一条裙子，但有些人就觉得纯洁即高贵，和纯洁的道具对话就像与淑女交谈，即便道具本身根本就是大老爷们的声音……总之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有，挺好笑的，但那也都是真实存在的，真的有人看重，继而追求道具那样的状态，所以也没办法。”
……所以我告诉警长蛇杖的能力和黑夜能提供的能力类似，是破坏了它在他那儿的纯洁吗……？
特里斯又是一阵无语，但同样认为，这说法听上去微妙又古怪，令人莫名起鸡皮疙瘩，于是他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转而主动询问：“你就直说什么样的道具可以当入场券好了，暂时无主的，能力未知的？”
林恩像是读懂了他的反应，为两人看法一致而感到愉快那般咧开嘴笑了笑，接着说：“当然你不用想那么复杂，这其实也能总结为安全的，异变为污染物风险低的，毕竟要拿去公共场合，安全，可以说是最基本的要求了。”
好吧，这么说多少舒服点了。
特里斯边在心里暗暗回应，边着急追问：“然后呢？其他要求是？”
“看来你也猜到了。”林恩赞赏地点了点头，而后却无奈说道，“可惜这之外的要求就没有详细了，大家也只能根据以往的情况，及目前已知的，公爵举办聚会的目的上推测。”
还要靠猜……？特里斯不自觉瞪大了眼。
林恩嘴角含着笑，打开衣扣从怀中掏出了那本绿色封面的小册子，咕哝着我看一看，将其翻开，接着说道：“近日，有人从红丹山脉给范德海姆公爵带来了一件稀奇的道具，公爵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向大家展示那里所发生故事的机会。”
看到他像是在念纸上文字，特里斯不由得伸手向口袋，摸出了他给的书页，果不其然，一行一模一样的文字清晰显示在了上面，还附带了林恩圈出的重点。
红丹山脉，范德海姆公爵，以及故事。
“听说下周那个艺术学院会举行一场小型的展览，用于检验申请参与者们的「入场券」，从背景上说，我们亲自参与的机会不大，但还是先调查看看。”林恩啪一声合上了小册子，但纸上的文字并没消失。
看样子他心里已经有大致计划了。
特里斯见状，便点点头，将书页小心叠了起来。
话至此处，林恩似乎终于说满足了，车厢终于取回了此时该有的宁静，特里斯轻呼一口气，也情不自禁放松了神经。
好了，接下来就等明早——
他一边舒服计划着一边将书页收回口袋，可就在这时，林恩忽咧嘴一笑，又兴致勃勃问：“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饶了我吧！现在已经很晚了！”特里斯猛地尖叫道。
不管他准备怎样，自己是恕不奉陪了。
由于马车只到太阳教堂的门口，下车后又被迫步行了一段，于是乎一回到家，他就躺在沙发上动弹不得了，待到重新睁眼，时间已到白日。
“你对林恩那家伙拿到的情报怎么看？”
在厨房准备早餐之时，见西塞尔抱着胳膊悠闲地靠在一旁看种子在牛奶里游泳，他随即询问。
“做的不赖。”西塞尔歪着脑袋，随意道，“先调查看看吧。”
他的脸此时已是干干净净，身上仍带了尘灰，但好像也在一点点飘离散去，室内明明没风，也不知道那些灰尘是怎么飞起来的，特里斯颇觉有趣地看了他好几眼，忍不住笑着接话：“那个山脉和那位公爵，你有什么线索吗？”
“那个山脉有一点耳熟，不过没印象在哪里得知的了。”西塞尔干脆答，显然早就思考过了，“那位公爵与太阳黑夜都没有关联，大概率和智慧也生疏，有可能没有信仰，或没信仰当下我们熟悉的几位。”
“这么神秘？”特里斯吃惊道，“听上去就感觉会有事发生啊！那得好好调查一番了。”接着摆弄了一下厨具，想起什么似的又问，“话说林恩说你会去参加那事怎么办？
西塞尔唔了一声道：“老实说，我也认同他说的，你们亲自去参加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完全不用在意「西塞尔」是否在场。”
他也这么认为？特里斯愣了愣，不由得疑惑：“那我们调查清楚以后要做什么？都不能去现场，岂不是也做不了进一步的调查？”
“它有个好主意。”西塞尔一边漫不经心说着，一边朝装有牛奶和种子的碗伸出了手。
只见他五指张开，像是扔下了什么，见牛奶碗中溅起了一点小小的水花，特里斯忙好奇地凑了上去。
快让它别吸了！
牛奶中咕噜噜窜出了一连串气泡，竟然在其表面构成了一串文字，特里斯错愕地揉了揉眼，结果发现，不但那一行文字更清晰了，且有更多的透明气泡浮出，在空处组成了另外一行仿佛在大声尖叫的文字。
我要被吸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