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特里斯愣了愣，他刚才说了什么……「助手」？
“我的确有一份工作提供给你。”
林恩大大方方笑说，“不但能减免房租，本身也有部分工资，如果顺利解决一桩大的，还有可能拿到不菲的奖金，我会把我在教会学到的东西都教给你，但你并不需要战斗，那是我的工作，你在边上看着就好，事后帮我写写报告文件。”
什么，什么，什么……
“……”特里斯承认，他有一点点点点的心动了，但那条件对他而言着实太好，让他不免怀疑，“你在开玩笑吧。”
故意勾起我兴趣……回头又说位子满了？
“不开玩笑，我能对着太阳发誓。”林恩稍稍收敛了笑意，抬手比了一个手势，特里斯认得那是标准的向太阳神请求的手势，但他当然不会因此而感到开心。
“你要是不愿进教堂也无所谓。”林恩见状又放下手耸了耸肩，理解一般道，“老实说我也不愿待在里面。”
特里斯皱着眉心想那可不是单纯的待在教堂里的问题，便听对方懒洋洋又说：“而且我本来也没想找个太阳的信仰者，事实上，不是信仰者更好，现在宗教有许多的规则，但它们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为了维持稳定，但外面的世界，不需要稳定，也没什么稳定可言。”
“……你这人真奇怪。”特里斯忍不住诧异地扫了他好几眼，“太阳教会怎么会那么放任你？”
不得不说他给人的感觉还是比那些固执的传教士好多，但那就是放任他的原因么？不至于吧。
“因为我办事他们放心。”林恩低头随意看了一眼指甲，毫不在意道，接着催促，“总之怎样？我给出的条件很不错吧？”
不错……是不错，就是为什么……
西塞尔怎么还不回来？！
特里斯低着头捂着嘴，装作思考的模样，实际心中焦躁万分，假若发出邀请的是其他人，他必定当场就答应了，可偏偏是他，是太阳，就算不考虑对方的真实意图，心理上对太阳教会的抗拒，终究还是一道明晃晃摆在眼前的坎。
“果然，还是不行？”
结果没过两秒，林恩忽又话音一沉。
“话说回来，那个尼诺镇也是太阳的地盘。”他再度慢悠悠道，“你离开得不但匆忙，还特地做了掩饰，看来确定是做了一些，对太阳不利的事……”
因为你们真的很烦啊！！
特里斯在心中大吼道，可恶，西塞尔到底跑哪里去了，现在正是需要他的关键时候——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温和而有礼的熟悉话音，终于自耳畔响起了。
“西——”特里斯心中狂喜，下意识便抬起头脱口而出道，虽说舌尖仅蹦出一个音节他就停下了，但原因并非是想起对方不是人类，林恩看不见他，而是他认为林恩看不见的那人，竟然真真实实出现在了眼前。
“……咦？”
循声扭头的太阳信徒，则很是明显地发出了惊叹声，“你怎么在这里？”
“好久不见，太阳的神职者。”
身着长风衣，颈前规矩束着领带，打扮异常正式的黑发青年一手抓着礼帽，一手提着一把灰白手杖，与他对上视线，随即微笑着欠了欠身说，“我又在做梦了吗？还是你的确来到了美林泉？”
“西塞尔！”林恩倒是立即愉快喊出了他的名字，高兴回应，“好久不见，我的确来到了这里。”接着上下扫视着他又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莫非又接到了其他人的委托？”
“对了，我那时说我是侦探。”像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西塞尔嘴角含笑，继续随和说道，“但很抱歉，现在不是做梦的时间，这次我是来这儿疗养……休息度假的。”
“疗养？”捕捉到对方改变的用词，林恩迅即关心道，“上次的梦境对你造成了糟糕的影响吗？”
“有一点。”西塞尔抬起拿着礼帽的一手，掩嘴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确实出现在了现实，但脸色依旧与正常人有差，看上去就像一个抱病之人，“不过更主要的是无月之夜，那事听说也因它而起，可惜梦境中断以后，我辗转难眠，实在无法再进入梦中，所以抱歉，没能将那件事进行到最后。”
“没事，那件事已经完美解决了。”林恩潇洒道，望向他的锐利目光没有移开，好似依旧在暗暗观察，但西塞尔表现得毫无察觉或者说并不在意，只点点头道：“我想也是如此，你们值得信任。”
“谢谢。”林恩受用地扬了扬嘴角。
“我来这里，是为了将他的手杖还给他。”西塞尔紧接着解释，抬手同时，将视线也投了过去，好笑又无奈似的说，“昨天他来家里看望我，顺便参加了一下神秘学学习会，然后就将手里的好东西落下了，听说他今天会来黑夜的教堂寻找工作机会，所以我也过来了。”
“咦？是这样吗？”林恩惊讶的也迅即转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可自己能说什么呢？西塞尔不但身处现实，还在认真伪装一个普通人，自己也只能附和了不是？
“呃、啊！抱、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特里斯一边含含糊糊道，一边赶忙上前接过了西塞尔递来的蛇杖，然后低着头迅速退回了原位。
林恩这回倒没紧盯着他，甚至没多看他几眼，就转过头又向西塞尔好奇询问：“你家在这？”
“有一处住所。”西塞尔笑了笑，流畅回答，没有任何迟疑，“有空来坐一坐么？虽然最近我不常在家，但如果你来，我会留出时间。”
哪处住所？别是他家吧！特里斯吓了一跳。
“这么忙？”林恩挑眉反问，关注点却是不同。
“必要的社交罢了。”西塞尔自然回应，但并没有继续说明到底是什么。
林恩噢了一声，反而像是听明白了，点点头说：“那就不多打扰了。”
特里斯虽完全听不懂两人这是说的什么，但林恩不打扰，就是一桩好事，他随即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而西塞尔也在这时，微笑着表达了离开的意图，林恩冲他摆了摆手，没有阻拦，反而以目光相送，仿佛本就是熟悉多年的旧友。
“……”
看到西塞尔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下，太阳的信徒还久久凝望着那方，特里斯不免在心里犯嘀咕，他们两有这么熟吗……？？
他两应该就在之前某个梦境中接触过一次吧？
好奇归好奇，他并不打算向林恩询问，见对方正反不理自己，便蹑手蹑脚，打算从旁绕开，逃出这间咖啡馆。
结果好似也毫不意外，林恩直接手臂一抬，拦下了他。
“你还要看它？”特里斯泄气地将蛇杖举起道。
“坏消息。”没曾想林恩斜着眼看向他说，“我打算调查你朋友了。”
啊？什么？什么朋友？西塞尔？？特里斯两眼一瞪，不由得惊呼：“你要做什么？”
“所以加入我吗？”林恩并不解释，只是转身朝他伸出了右手，口气坚定说，“如果回答依旧是不，那抱歉，无可奉告，如果回答好的没问题，你也需要先提供一些情报作为交换。”
疯了吧！他真打算调查西塞尔？！特里斯张着嘴呆愣了好一会儿，见对方收回手扭头要走，赶忙晃了晃脑袋，扑上去攀住他的肩说：“好吧好吧，我愿意，你得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不是聊的挺好，怎么突然就调查起来了？
林恩勾了勾嘴角，视线示意一般朝卡座一偏：“你先告诉我。”
自己能告诉他什么？不过既然准备发起调查，那大概率，是问一问背景。
特里斯一边举手投降似的回答好的好的，乖乖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一边结合西塞尔刚才说过的话，快速思考起来。
现在，在这里，在林恩的眼里，西塞尔还是个「人」！所以自己当然不能将尼诺镇的事和盘托出，不存在不确定的事最好也不要说，即便需要编造，也不能太偏离实际。
他发现了，西塞尔方才说的，其实不能算完全的谎言，无月之夜是真的，神秘学学习会可以视作一种更贴近现实的称呼，忙？他之前一直不回应自己，当然能说在忙碌。
所以他也可以这样，也应该这样，撒一个谎需要更多谎言去填补，对于林恩那样一位敏感人士，那样的行为完全是给自己挖坑，所以他要做的，也只是小修小补，「换一种说法」。
一番拉扯过后，两人最终还是回到了咖啡馆长桌的两端。
“他才不是什么侦探对吧？”
还未完全坐下，林恩就飞速来了一句，特里斯还在猜测他会从何问起，忽听到预料外的询问，下意识茫然回道：“什、什么侦探？”
“没什么。”林恩却不再问了，直到重新坐好，将没喝完的饮品挪到面前，才口气随意又道，“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不问他具体叫什么做什么吗？不过也好……特里斯呃了一声，装作回忆实则斟酌了一下，才答：“你知道尼诺镇吧，我们也是在那儿认识的，我是当地的居民，而他是……是游客，到那儿观光的，我给他指了指路……就认识了。”
“游客？”林恩眯了眯眼，不信道，“那个小镇有什么值得观光的吗？”
好问题，该死，我也不知道！特里斯下意识头疼地想，但面上努力保持了镇定，继续思索着回答：“风景？还有会售卖神奇道具的集市……也许对他而言是值得的。”
“原来那里也有「黑市」，他们居然没告诉我。”林恩小声咕哝了一句，而后才以正常的音量询问，“你参与的那起事件和他有关吗？”
不但有关，甚至可以说就是他动的手啊……特里斯暗想，可这一回，他微妙地想要撒一个谎。
冷静下来回想西塞尔的出场，震惊的浪潮退散以后，某种古怪的违和感就如同露出的礁石，变得愈发明显。
那指的不仅仅是，自己知道他其实并不存在于现实但他又确实出现在了现实，还包括他出现后表现得整幅姿态，似乎都有些不同寻常，他并不是以平日的风格直接显形于世，而是特地打扮了一番，匀称的风衣，锃亮的皮鞋，丝绸的领带上甚至别了一枚格外显眼的金领带夹。
他没有穿着特定的衣装，但显然刻意打造了一种形象……在林恩面前。
是的，在林恩的面前。
“不。”特里斯想了想，果断答，“那时他已经走了。”
虽不明所以，但既然他打算在林恩面前树立某个新的形象，那自己就不能把自己的事掺和进去！
“哈。”林恩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反倒问，“那把手杖是你从集市上得到的吗？”
不追问西塞尔的事了？特里斯暗暗松了口气，接着犹豫了一下，含糊答：“朋友送的。”
林恩用指尖敲了敲桌反问：“朋友？”
为了不给他调查的机会，只能将蛇杖的来源推到离世之人身上了，于是乎特里斯狠了狠心回应：“你知道我朋友在那起事件中被害了吧。”
林恩长长哦了一声，神情终于缓和了下来，同时低声说道：“普通人就不应该接触那些，就算你不向它们求取什么，也可能丢掉性命。”
没错……想起那事，特里斯不免感到心情沉重，便沉默着没再应答。
“好了。”林恩两手握成拳状，支着餐桌站起，口气如常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有什么事纸上联络，如果你的朋友愿意透露具体的行程安排，务必要告诉我一声。”
愿意……为什么会不愿意呢？在他眼里，西塞尔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特里斯越发好奇，忙喊了一声等等，见对方难得听了自己停下了动作，赶忙抓住机会紧张询问：“他……他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嘛……”林恩的眼神稍稍偏向别处，像是迅速地想了想。
“没有。”接着就只见他轻松笑了笑，“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