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特里斯闻言一怔，刚才自己看到的那名少女不是这个小镇的人吗？
“开个玩笑。”
像是看到了想要看到的反应，盖尔乐不可支，即刻又否认说，“这里有女孩，还有好几个，虽然我不清楚你问的是谁，但我建议你可别打她们的主意，因为她们的妈妈都凶悍极了。”
……好吧，回答是不清楚。
“放心。”特里斯举起两手保证，“我只是来看看风景。”
盖尔笑未作答，褐色的眼珠转了转，像是将他重新审视了一番，不过末了，他仅指着随着特里斯的手一道被举起的蛇杖来了一句：“你这把手杖我也喜欢，很漂亮。”
但这就不能给你了，特里斯暗想，点头道了声谢，就立刻放下蛇杖，并将手覆到了蛇杖上端。
“那现在出发去看大树？”
盖尔将脑袋朝一个方向一摆又问，“沼泽也在那附近，不过这个时间没有花只有草。”
特里斯看了一眼面前明显距离更近的村镇，犹豫片刻，还是坚持说：“可以到镇上看一眼吗？”
盖尔再次眨了眨眼，却没再露出笑意，而是明显不解地说：“论镇子建设，这边可没那边好看。”
特里斯连忙接话：“但有独特风情。”
“你喜欢看破房子？”盖尔扬了扬眉，再次露出颇觉好笑的神色，但并未出言拒绝，而是插着口袋直截转身说，“好吧，看就看吧，反正沿这条路走到头就为完了。”
盖尔这话说的倒没错，沿着路走，看罢十来间房屋，柳镇镇内之旅就走到了尽头，不过既然经过看到，对方还是热情介绍了几句，这间屋子有人那间屋子其实已经没人住了云云，但事实上，一路走来，特里斯是一个活人都没看到，根本无从判断他那一番话的真伪，道路两侧，外观大差不差的房屋，都安静得好似无人居住一般。
对于房屋相仿的外观问题，根据盖尔说法，是因为这里的居民们会为了小镇整体美观，协助修缮维护那些无人的屋子。
“现在没看见人嘛……”
对于另一问题，他稍作回忆，才凑着下巴答，“因为大家都去做晨礼——不对，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去田间劳作了？”
同村同姓同一信仰那可太正常不过了……所以特里斯诧异地扫了盖尔两眼，好奇：“你不用去吗？”
能使整个村镇如同无人的教会仪式，他能用什么理由拒绝？
盖尔哈了一声，反而伸手一指特里斯：“那还是多亏了你。”
“我？”特里斯愣了愣，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那位从濒死的困境中拯救了我们。”
说起信仰的话题，盖尔的神情一下严肃许多，同时两手合十放于胸前，像个虔诚的信徒那般郑重解释，“因此如果是参与能继续于濒死中解救我们的行动，可以不去参加日常的机会活动。”
「那位」……指的是那位柳树神吧？
由于与昨日听来的故事很是吻合，特里斯立即想到了这一点。
当年，那位是通过给予财富食物及温暖拯救的他们，然后他说能继续拯救他们的行动，意思应该是能继续给予他们财富食物的行动……放到现在，放到眼下，也就是服务游客……获得利益的行动？
“我那也算……？”特里斯更惊讶了，两枚铜币而已，能与那位柳树神的馈赠相提并论？
“他们觉得算就算。”没想到盖尔这时却倏然松懈了，再一次咧嘴笑着说道，“反正已经通过了。”
只有他一个人通过？所以事实上，自己也只能选他做向导……？虽说选他也没有问题，但得知这一事实，特里斯便总感觉哪儿有些别扭。
是因为，感觉被故意设计了？
“如果我没聘请你呢？”他按耐不住皱了皱眉问，“或者说，拒绝付款？”
盖尔哈哈了两声，神情平静地揉了揉鼻尖反问：“但你没有不是吗？”
我是没有，但也不应该排除我会如此的可能，除非说那位……那位认定了我会做与祂类似的事？特里斯又是敏锐地意识到了一点，随即轻轻吐了口气，故作漫不经心地试探性回应：“看来那位挺认可我的。”
预言家的口吻，友好的态度，神灵，自然而然让他想到了星星，虽然西塞尔自己对对方好像很无所谓，说其无法利用，甚至说更古老的那位真神不喜欢人类，可现实的情况，好似有些许不同。
有教会有信徒，存在且清醒……特里斯不禁猜测，有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吗？
可惜，对于他的回应，盖尔哈哈笑着说了两声是啊，却没有接下这个话题做更多解释，见他踢着路上石子沉默无言，特里斯只得自己主动询问：“如果我们前往大树，能近距离看那树洞吗？”
既然对我印象不错……
“你知道树洞。”
盖尔侧目斜斜瞥了他一眼，脸上仍挂着笑，只是或许因为并非以正脸相迎，故而看上去有些别样的意味，“那你应该知道那一整个故事……关于为什么平时无人会靠近那里。”
“宝物？”特里斯只镇定自若答。
“是沼泽。”盖尔哈哈笑道，挺直腰正面向他，笑意间的那一点阴暗气氛一扫而空，“大树附近的那一大片沼泽，只有到冬天的某个时间点才会冻出一条人能通行的道路，别说摔进树洞了，平时靠近大树，恐怕会直接死在沼泽地里。”
那就还是不能靠近的意思了？特里斯不免失望，偷偷观察一圈，发觉原地聊了这么一会儿，附近还是无一人现身，虽说盖尔也是不急不躁，但干等下去，恐怕就不能一天了事了。
“那现在就去远远地看看那大树吧。”
他只好回归一开始的计划——或者说盖尔的计划。
“那儿离这里远吗？我听说可以请你骑马带我？”
“你听谁说的？”盖尔噗嗤一声笑了，但也认真答复，“前往大树步行足够了，骑马也走不了几步，前往城堡倒是可以骑马，不过看你时间安排——”他上下扫了特里斯一眼，却又改口，“你应该可以。”
由于他一边说一边就开始向一个方向迈步，特里斯只能跟上，边走边问：“这话怎么说？”
“毕竟你只带了一根手杖。”盖尔两手一摊，“以前有些游客，会带纸笔画板，影像机还是什么过来，在大树那边待很久，当天就去不了城堡了。”
画家之类……吗？特里斯稍稍一想，接着又问：“这么说绝大多数人都是选择去看大树了，那城堡又是怎样的？”
“如果你明天才去城堡，需要再给我两枚铜币。”
盖尔又是嬉笑着先半真半假地来了一句，往后才答，“老实说，没什么好看的，就一栋高一点的建筑，听说比起城里那些差远了，而且废弃多年，荆棘都快没过最高的塔楼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城里？”特里斯好奇，“可问题是为什么在离小镇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一栋城里的建筑？”
“没什么奇怪吧。”听他这么问，盖尔不禁瞪大眼瞧了过来，“有人有钱了，就想玩点特别的。”而后摇摇头又看回了自己的前方，“可惜一代人都没享受完，就突发恶疾死的死散的散了。”
……咦？特里斯听罢一愣，又不由得暗想，这么说的话，感觉那城堡更值得一看啊。
盖尔似乎只当他对这故事的结局感觉到了不安，见他沉默，便安抚说道：“还有个说法是他们家嫌那地方不方便，又搬到别处去了，其实也没那么可怕，而且现在真就只剩一堆杂草灌木了，你要是想骑马，我们有的是地方逛。”
眼下正反不是前往那里，对方喋喋不休，也暂时没有与西塞尔讨论的机会，特里斯便没太多纠结于此事，随口应了一句到时再看看，就将注意力移回了即将要看到的大柳树上。
而说到那棵大树，盖尔也情不自禁地惋惜起了特里斯来的不是时候。
“夏天来的话，你能看到非常，非常，非常大的一片绿叶。”盖尔口气夸张地比划说道，“就像一个巨大的罩子盖在地上，当然因为那不是圆形，实际有些高低起伏，所以也有人觉得那像一栋小屋——神的度假小屋，夏天的沼泽真挺好看的。”
说完夏天，他又说起了冬天的活动。
“那可是个横跨了新年前两天，当天及后两天，且要花整整两个月去准备的大型仪式。”他兴致勃勃说着，“大家会先将那附近打扫一遍，用漂亮的小玩意装点一番大树，然后在一起喝酒吃饭，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总之是非常的热闹。”
至于秋天嘛……
“好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前方再无树丛的开阔草地，只见前方的盖尔突然驻足转身，向后伸手说道，“秋天过来，就只能看这个了。”
特里斯向前一步，随即看到，更为宽阔的原野自脚下展开，一棵深棕绿颜色的大树孤单但也醒目地斜立在一片直接被草地包裹的水塘池畔，层层叠叠的落叶铺散在它的周围，远远看去，就好像是浅棕颜色的画布上盖了一枚金黄色的印章。
没有树叶的遮挡，倒能清楚看到其粗壮的树干，仿佛是把许多根树干拧在一块形成的，根部的大洞说是树洞，更像那些纠缠的树干未完全闭合，有意留下了一个神秘缺口。
不得不说，就算没有那些充满奇幻色彩的历史故事，它也足够惹人注意了。
明亮的日光落下，沼泽内大小不一的池塘浅水映出一抹抹蓝色，点缀在深橙浅黄交织的草场上，那样宁静美丽的风景本就有如童话一般，而那一棵孤傲独立的大树，则是给这故事增添了一份奇幻色彩。
尼诺镇秋日的景色，也有那么美吗？
站在高处眺望，特里斯看得一时有些出神，离开前的几年，他的心情总不太好，自然也瞧不出习以为常的风景有什么美妙之处，这时重返乡间，见识到那样壮丽的景色，反而不由自主地，心生一丝攀比的念头了。
盖尔插着口袋在旁默默瞅了他好一会儿，忽嘻嘻笑道，“感觉怎样？是不是和你们城里人平时看到的风景不大一样？”
那的确不太相同。
特里斯想，尼诺没有沼泽，也没有一棵那么大的树。
于是乎他扬起嘴角笑了笑，坦诚说道：“是的，它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