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正通过怪异手段窥视这里……！
意识到这一点，约翰轻吐一口气，迅速平复情绪，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笔记收回大衣内，同时摘下了黑夜的圣徽握在手中。
从传递出的感觉判断，窥视者就算没怀有敌意，也称不上友善，而从其审视，判断，随后迅速移开这样明显是在找人的举动看，或许要等他或她找到了目标，才会显出杀意。
约翰紧握着拳头，一边努力冷静思考分析着，一边快步走向了不远之处，正和工人交谈的同事，搜查小队很快有三人聚在了一起，约翰也没多犹豫，即刻说道：“我感觉到有人在窥视这里。”
“什么？”年长的同事皱了皱眉，“无意？恶意？”
“像在找人。”约翰再度轻轻呼出一口气，语速飞快地低声说道，“我怀疑他在找到目标后会发起攻击，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要求助教会吗？要疏散市民吗？
“别紧张。”同事拍拍他的肩，沉稳的视线扫过他及另一人，同时安排道，“先悄悄通知其他人，让大家一起找找那家伙在哪，如果对方察觉到黑夜的关注后放弃了行动，也是好事一件。”
包括先一步过来做市场巡逻工作的警员，这里一共有十来位黑夜的执法者，已足够形成一定的威慑，约翰听罢信服地点点头，立即扭头，快步向另一位警员所在走去。
消息正要继续传递给第三人，情况却出现了一点变化，约翰远远看到第三名警员站在市场边缘靠墙位置，不料走近发现，他的身旁还有另一位正坐在墙边，两手交叠向前倾身，脸色苍白，不断吸气吐出的警员。
“这是怎么了？”他不禁疑惑询问站着的同事。
站着的警员呃了一声，挠了挠头，看了正休息的同伴一眼，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说，休息的那人看到约翰站在面前，倒是眼睛一亮，立即招手示意他再近一步。
约翰看出他想说什么，随即走到他的面前半蹲了下来。
“有人在看……！”
没曾想对方马上紧张地对着他低声说道，“我感觉到有什么吓人的东西正注视着这里，我想我们需要向教会请求援助！”
自己的感觉果然没错，而且那人应该的确是在找人。
约翰更为振奋，也学着年长的同事，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安抚道：“不用担心，教会已经知晓此事了，我们现在要做是争取把那窥探者偷偷地找出来，或让他觉察到我们注意到了他，主动放弃在这儿的行动，毕竟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民众……为了这市场能一直热闹下去不是吗？”
还没掌握任何其他的信息，就大张旗鼓的行动实属下下策，更别说对方眼下仅是在暗处观察，还什么都没做，也不能当作罪犯处置。
被吓坏的青年人毕竟也是一名警员，听罢约翰的安抚，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呼出，等他点点头作为回应，脸色已好看不少。
站着的警员见状也松了口气，他仅仅是一名普通的信徒，不够灵性敏锐，平日处理的也多是极为日常的事件，看到同伴聊着聊着，突然话音一停面露恐惧神色，着实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为好。
“太好了。”他看了看约翰又看了看同伴，放松笑道，“那现在就行动起来吧，虽然我在找人上应该帮不上什么忙，但能给你们做做护卫。”
约翰也高兴嗯了一声，伸出手正打算将坐着的同事拉起。
———！
结果，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只是与先前不同，这次他所感觉到的并不是被人审视，而是有什么冰冷的存在，实实在在掠过了身旁。
“！！”
坐着的警员显然也有所感觉，瞳孔骤缩，不愿惊动对方一般抬手紧紧捂住了嘴，但约翰迅速朝感知到的方向扭头，看到的，依旧是寻常的集市，专注于眼前事务的人。
以及，步伐或急或慢，正走向别处的人。
……那人此时也许就在往来的人流之中！
约翰神情骤然紧绷，忙向坐着的警员询问：“你还好吗？”
如果好，他们可以三人先一步行动，如果无法支撑，那就先去与他人汇合。
再次被吓白了脸的警员再次吸气吐气了一会，虽然眼底余惊未散，仍抓着他的手认真点了点头：“我可以行动。”
站起后，他从衣服内侧掏出圣徽用力握了握，不同于其他信徒一般将其别在衣服内，那枚圣徽被用一根细链串起，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注意到约翰不由自主投来的好奇视线，警员不好意思地笑笑，表示因为自己有时太过敏感，会被各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骚扰，不将神的标志物随身佩戴，无月之夜这段时间，连觉都睡不好。
一般而言，这被认为是成为神职者的优势，不过由此带来的烦恼，恐怕也只有本人清楚了。
约翰不禁同情地抚了抚他后背。
等到这时，那股令人不安的感觉已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约翰定了定神，决定打开灵视短暂查看一番，这会使人感觉一时疲惫，但有同伴在场，他并不担心。
手握圣徽闭上两眼，在心底呢喃吟诵，心渐渐沉下同时，黑暗视野之中，逐渐浮出彩色的光点，当那些光点最终化作模糊的人形，一条蜿蜒的，极其浅淡的白色痕迹也出现在了附近的地面上。
什么样的东西经过……会造成那样的痕迹？
约翰疑惑万分，但现实并不允许他多想，那道痕迹正在逐渐消失，而自己也隐隐感到额角发疼，于是他一把抓住了身边人低声道：“跟我走。”
踏着石板铺成的路面一路前进，终于在耳畔喧嚣重新涌入的瞬间来到了痕迹的尽头，眼见自己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约翰不禁抬头看去，才发现他带着两人来到了广场旁一条街道的入口处。
破旧公寓楼围绕的街道两侧是常在的小旅馆及酒吧，在广场上经营的商贩有时会选择收摊后前往喝上一杯，根据马戏团负责人的说法，如果在工地没看到他们的人，兴许是跑附近偷懒去了，而这里，当然也属于“附近”。
那个窥视者，也和马戏团的人有关吗？
面对着同样乍一眼看去毫无异常的街道，约翰揉着额角，打算用肉眼搜寻一番。
“约翰！”
这时只听一声呼喊，原来是年长的同事也带着一人来到了街道入口，没等约翰开口，他就取下嘴里刁着的烟，看向街道主动问：“就在这里？”
“应、应该吧。”一下凑够了五人，约翰反而有些紧张了，他看着年长的同事及其同伴，那个格外敏感的警员却在这时拉了拉他的衣服，从后不安地小声说道：“我、我觉得，可能是那个人……”
哪个？
余下四人一听，齐刷刷转头向街道看去。
他并未指出具体是谁，可约翰的视线，霎时就被某家酒吧前的一人吸引了。
那家酒吧装饰并不华丽，甚至可以反过来说异常简陋朴素，在其门前驻足的那人戴着帽子身着大衣，侧脸虽被拉高的衣领遮挡，但笔直的站姿仍显风度十足。
有钱人家到平民街里找乐子不是不可能，但毫不掩饰实在有点……不符合常理的大胆了。
约翰眯了眯眼，很快发现了另一处异常。
那人站在酒吧门前，注视的却不是酒吧本身，只见他左侧小臂与身体呈九十度抬着，脑袋稍稍垂下，视线的落点，似乎是其抬起的那手手上——
“啊！”
还未能看清，下一秒，就见男子将手随意一垂，袖口落下，本人则抬头径直走入了酒吧。
“他进去了！”过度敏锐的警员低声呼道，年长的警员则是立即抬脚迈了出去，“过去看看。”
—
位于工人聚集区的酒吧，相较特里斯兼职的金甲板酒吧更为狭小拥挤，没有漂亮的长窗透亮的环境，被有意涂成深棕色以掩盖污迹的墙上，弯曲布满了锈迹斑斑的管道，样式最原始的煤气灯内火光微弱，随时要熄灭一般，吧台对面的靠墙处倒也有可容纳数人的木制长椅，但本就不多的长椅此时已被衣衫破旧，昏睡的酒鬼占据。
西塞尔走入之后，先是在前厅站了一会，环顾了一圈四周，垂下的灵摆正在大幅度地逆时针转动着，但酒吧之内，穿着随意的酒保正一边时不时抬眼看钟一边百无聊赖擦着桌子，酒鬼正在呼呼大睡，两个工人打扮的客人正喝酒聊天，一个衣装相对干净整洁些的客人正抽着烟，脚搭在凳子上，读着一些报纸信件。
一切是那样的平平无奇。
所以，西塞尔并未在前厅停留太久，注意到角落里那张与墙壁同色的门帘的存在后，他就迈步走了过去，同时将疯狂转动的灵摆握入了手心。
直接穿过门帘进入其中，一个昏暗无光的，堆放了许多杂物的小房间随即展开在了眼前，除去门边一个靠着墙倚着一柄扫帚打盹的老头，小房间内并没有其他人。
……还有其他的密道？
西塞尔危险地眯了眯眼，他着实快要失去耐性了，马戏团开阔的场地内虽然有几个表演人员，虽乍一眼看去，外族，异教，都令人生疑得很，但只需窥视一番他们平时的行径，就知道那些事与他们没有太多关联。
表演，干杂活，原地休息，挤满了他们的日常，也许因为进入马戏团前的生活更为艰难苦闷，对于忙碌那些琐碎的，搬运重物，喂养动物，清理场地之类的杂事，他们怨言不多，反而一空下来就兴致勃勃聊起了进城以来的见闻，以及对届时演出及观众的期望。
也就是说，他们只是对面搬来放置的障碍。
那么真正的敌人到底在哪里呢？
根据他们聊天的内容判断，马戏团的人员中还有几个跑到附近街巷闲逛去了，广场附近的街道，无论是明处结构还是暗处涌动的气息都相当的复杂，所以对于街巷的搜索，他没有继续进行广域的窥视，因为那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察觉，也可能会令自己陷入有意设置的迷宫之中。
所以，他选择了与确定行动日期一样的方法，那就是闭上眼，交给灵摆决定。
灵摆最反对行动的时机就是他行动的时机。
灵摆最反对前往的地方就是他的目的地。
这就是为什么，他最终走入了这一间毫不起眼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