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离才想着找个借口离开，兰野转身走去阳台跟前，开始吉他弹奏。他借机偷偷摸摸轻扯了纸巾擦眼角，却没想到，越擦，眼泪越发出来，连鼻子都开始堵塞。
他手忙心乱，尽量不出声音处理自己的窘态，很怕兰野忽然转回头。
忽然，兰野哼唱起来，似乎沉浸其中，就让苏木离安了心。
他重新扯了纸巾整理自己，耳中注意着兰野的声音。
兰野在《掌声响起来》演唱过，苏木离当然也听过，不过，原来他清唱的声音，和那个高亢的声音又是很不同的，低沉中带着点沙哑，柔和又好听。
“风吹四窗，风吹四窗~~”
苏木离想起他当时反复吟唱的一句词，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找出是哪一首，又不想跳过正在听的专辑，为难地咬了咬唇，噘起嘴和自己较劲。
……
苏木离本想匆匆将废墟动物园的专辑听一耳朵，看看有没有他也能唱的，结果，却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听了又听。
不过，废墟动物园的歌曲，新的专辑，确实乐器演奏和电子合成器为主，没有那种唱词较多的歌曲，而早期有些专辑，几乎偏重金属一些，压根不适合苏木离。
而且，兰野对着阳台吟唱的“风吹四窗”，也完全没有找到。
但是苏木离还是很高兴，他倒也不是排斥摇滚，只是以前，完全没想过去听，也不知道去听哪一个乐队，今天为了工作，听了废墟动物园，完全不同的风格，但是竟然也是很触动人心。
他听得有些激动，兴奋到晚上练功和洗澡的时候，都在哼唱着一首《friday》中的副歌。
【friday friday friday night，I\'m waiting for……】
正吹着头发，门铃忽然响了。
已经十一点多了，会是什么人？什么事？
苏木离悄声走到门口，谨慎地从猫眼里看了眼，却更加惊讶了。
竟然是兰野。
他有些犹豫起来。
因为兰野之前给他的印象，不仅算不上好，还隐隐有些危险和冒犯。
可是，今天上午，他确实又是好好和苏木离谈了工作，绝没逾越半步。
他又按了下门铃，苏木离悄悄又退回一些，然后才假装刚刚听到，边走边问：“谁啊？”
“是我，兰野。”
兰野的声音倒是很稳定，并无他偶尔有的古怪和嚣张。
苏木离在门口站了一下，还是拢了下头发，打开了门。
不过，他并没让开，而是刻意惊讶地问：“这么晚了，您有事吗？”
兰野并未试图往屋子里走，而是递过来一个东西。
苏木离并没接，“什么？”
“U盘，我试着做了点东西，你拿回去听听，如果觉得可以，我们就定这个。”
苏木离有些吃惊，想起他上午做的那些音乐文件，“新的音乐？”
兰野的手仍举在空中，大掌摊开，掌心是一个小小的u盘。
他并未因为苏木离失礼未接过而生恼，反而满脸是兴奋的笑容，点了点头。
苏木离这才从他手心拿起黑色的u盘。
却又问：“文件很大吗？您直接发我就好了。”
兰野直视着他，看的苏木离有些不明所以，莫名有些不自在，就微微侧身，说：“您进来吧。”
兰野却搓搓手，说：“不用了。你是都要休息了吧，那我先走了。”
他说着很干脆地转身往电梯走。
苏木离想去送他，可是裹着睡袍，穿着拖鞋呢，而且出门要先找到钥匙。
他急得先喊了声“兰老师”，“兰老师”就从电梯那里回头，朝苏木离挥了下手，“你回去吧。那个……”
兰野难得露出一点羞窘，“苏木离，你加个……”
话说了一半，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他又摆手，“算了，这样也成。晚安。”
就走了进去。
苏木离看着不远处的电梯“叮”一声关闭，发出些响声，捏了捏手里的u盘，关上了门。
电脑打开，u盘插入，是一个mp3，但是文件并不大。
点击播放，苏木离的心立时提了起来，前奏曲调极为优美，还掺杂了一些鸡鸣鸟叫之声，让人不由联想到山里风光。
前奏之后，俨然就是瓽山调的旋律，应和着乐器，是人声吟唱。是兰野在轻唱，不过他唱的并不熟练，也没清楚的歌词，大多只是哼着“啦啦啦”。
mp3播放完毕，苏木离半天没动，过了许久，才抬手撩了下头发，揉了下眼睛，急急呼出一口气。
在音乐方面，兰野真的堪称天才，他只听苏木离唱了那么几句瓽山调，就有了新的主意，以瓽山调为核心，做了一个新的编曲。
既保留了瓽山调的古韵乡趣，又在此基础上增加了一些比较新潮的东西，让古朴简单的瓽山调，变得丰富又时髦。
苏木离尚不知道自己要和兰野说什么，却迫切地想要联系兰野。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兰野添加微信的申请，他一直没通过。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什么兰野要送来一个mp3，而没有直接发给他。
苏木离有些脸热，对于娱乐圈里的艺人，无论是前辈后辈，他一向秉承的原则是：不主动打扰别人；但是如果别人主动，那么绝对表现出谦虚友好，热情回应。
兰野还是第一个同上节目，却被他拒绝添加的艺人。
他想要打电话，却想到兰野有可能自己开车，接电话不方便。
兰野的微信好友申请已经过了期限，没法通过，苏木离只好打开《掌声响起来》的嘉宾群，主动添加了一回。
等了一会，并没通过。
苏木离有些忐忑起来。
莫非，因为自己之前拒绝，兰野也要一报还一报？
他想了下是否是兰野还没到家，可是，上次兰野送他的时候，说顺路，那么就应该不是特别远。从兰野送来u盘到现在，已经过了挺久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还是打电话，又把mp3点击了播放。
又听了一遍，越发喜欢，就拿了纸笔，在人声吟唱的部分，试着把歌词写下来。
苏木离所写的歌词，也并非他原创的。《瓽山调》本身就有好多版本的歌词，他琢磨着适合的，然后又想是不是再增加一点原创的。
手机突然响了，是陌生号码的电话。不过，其实不是陌生号码，苏木离记得这个尾号，这是兰野的手机号码。
“我才停车。”
接通电话，兰野马上就说。
苏木离有些惊讶，不过或许兰野不一定是回家，就也没问，电话那头，隐约还听得到汽车的声音。
他就提醒：“那您先停好车吧。”
“好了。好了。”
兰野说着，在刚刚熄火的汽车内，嘴角微微翘起。
“兰老师……我，”电话那头的声音，激动中带着点局促。
“我好喜欢！”他终于做出自己的表达。
电话着头，兰野嘴角的笑愈发灿烂。
苏木离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他太喜欢了！
惊讶。惊喜。对兰野都肃然起敬，心生仰慕。
这些话，对着别人，或许他就直接表达了。可是对着最近一直在暗暗排斥的兰野，就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就类似要对敌人说，“我爱你”，怎么能够坦然。
兰野几乎是享受着对面声音里的腼腆羞赧，却又遗憾，看不到说着这样话的那张脸，如今是什么样子。
苏木离大多时候，都是微笑着的，非常完美的微笑，任何人看了，绝对不会质疑其真诚。只是容易会被那张完美无暇的笑脸晃了眼，乱了心。
可是，兰野总想要探索更多，那张绝美笑颜，在不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这样的好奇几乎让他失去理智，比如在红绿灯前急刹车，就想看他“花容失色”是什么样子。
——太可惜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要看到。
兰野暗暗又立了一个似乎有些阴暗的目标，才假装淡定地说：“你喜欢就好，你明天有安排吗……那么明天，我去找你，我们再讨论一下。”
苏木离问：“继续讨论吗？要不要去工作室，或者您乐队……”
“明天不用，明天我们再讨论下，然后看看你的时间安排，再看哪天去。”
当然是去工作室更好更方便。
不过……想和小猫崽子单独多呆会时间，也不算龌龊吧？
苏木离挂掉电话的时候，总觉有什么不对劲。
躺到床上，忽然意识到，倒也不必总是让兰野来自己家讨论工作吧。他和很多艺人也合作过，除了特别好的朋友，还没人来过他家。兰野怎么就来了呢？
有点奇怪，但是他今天脑子里被《瓽山调》和兰野做的那个mp3挤满，只闪念狐疑了下，就很快又在脑子里反复吟唱起来。
第二天，兰野是十点多才到的。他三四点才睡，闹铃没闹醒，八点才醒来，赶紧给苏木离发了微信，说自己会稍微晚到，然后赶紧洗漱整理。不过因为晚了，路上倒是没那么堵，比预想中还快了些。
苏木离迎兰野进门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哈欠。苏木离忙捂嘴，兰野觉得好笑，又觉得他捂嘴的样子可爱，一只手忽然自己有了主意，伸手就要去摸苏木离的头发。
小猫崽儿的头发，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兰野第一次见了，就忍不住上了手。
不过，这一次，大脑及时发现了手的“不轨”意图，在几乎触及之时，阻止了这次越轨行为。
——小猫崽儿才友好一些，可不能再让他炸毛。
兰野的手停在苏木离头顶，正要挪开，苏木离却忽然抬头，看了个分明。
他缩了下脖子，然后回头谴责地望着兰野，乌黑的瞳孔里，满是质疑和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