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结束与律师的通话，海照月心头一片沉重。

黄会长给她介绍的律师听起来十分干练。

在她简单陈述了事情经过后，便立马着手帮她研究事情应该如果解决，只是答案不尽如人意。

“海小姐，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嗯，你的这个公司，实在有点不做人了。他们把围绕这个围裙的所有可以想到的名称，像‘魔力围裙’、‘魔法围裙’，以及跟您有关的，比‘杀鱼的月月’、‘月月手作’之类，已经全都注册了商标。而且您在工作期间所有的工作成果，都已经被公司买断了。”

半个小时候，律师十分遗憾地通知她。

“那他们这样真假混卖的行为……”海照月听后握紧了拳。

“是的。理论上来说，您根本无法说他们是真假混卖，因为，现在他们才是拥有定义什么是真货、什么是假货的权利的一方。我看了一下，他们显然很有经验，对产品的宣传并没有踩线。”说罢，律师又叹了口气，“我这边建议是您跟公司争取一笔补偿款，让公司将您这个产品买断。”

“那……就没有办法让公司付出相应的代价，或者停止他们这种行为吗？”

“额……目前比较好的方式，大概就是跟公司谈判吧。”律师想了想，问道，“您这边有什么能够拿捏住公司的筹码吗？”

“……筹码？”海照月失落地摇头，但仍旧不愿放弃地追问，“比如什么呢？您方便举个例子吗？”

“嗯……其实如果您有实际决策权、或者公司实施这些计划绕不开您配合，这是最好的。不过您这个情况……”律师委婉地顿了顿，又说道，“您的公司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了这一整套操作，不仅是有预谋的做法，而且背后明显有相应的团队在支持，您吃这个亏可能是免不了了。我还是建议您在这个基础上尽量减少自己的损失比较好。”

“好的……谢谢……我……我再想想。”

虽然说的是再想想，但海照月现在全无办法。

她已经不是刚上岸时那个不谙世事的鲛人了。

更不会天真地以为，五光十色为了她一个即将离职的人，会放弃这个缺德但赚钱的计划。

如果她没有足够的谈判筹码就贸然去找公司摊牌，她不仅不能为自己的客户讨回公道，防止更多人被骗，还极有可能引起五光十色的警觉，让他们想出更多的缺德主意。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开门的动静，是林夏回来了。

*

“……”

林夏坐在椅子上，跟海照月大眼瞪小眼。

半晌后，她艰难开口，“你这官司是非打不可？可问题是，人家律师不都说了，打不赢，也没必要？”

“难道就放任他们这样欺骗买家吗？”海照月抿唇。

“……买家也不是傻子，他们这也顶多是割一茬的韭菜了。这件事唯一棘手的点只在于如果他们把你这围裙名声败坏了，等你重新开始卖的时候可能会比较艰难。”

海照月摇摇头，“我不一定能够复刻这款布料了。”

相比林夏执着地督促她找到原料后东山再起，海照月的想法相当随缘。她基本是抱着能复刻就复刻，复刻不了就拉倒的心态过日子的。

做围裙对于她来说，是跟杀鱼没什么太大区别的工作。督促她一直努力完成工作的，无非是对于客户的“责任”。

也是基于此，她才无法坐视五光十色借着她的名义到处骗人。

“那不更简单？你都不做围裙了，我也赞成律师的意见，你找唐勇他们谈判，直接把你这个围裙的版权卖出去。真正有价值的是你的布料，这个他们注册再多的商标也是没用的。”

“我……我想曝光他们。”海照月鼓起勇气，说出了她的打算。

“……什么？”林夏楞了，仿佛没听清般，又问了一遍，“你想干什么？”

“我想曝光他们。”这次，海照月的声音坚定许多。

林夏显然不赞同她这个想法。

她惊异地看着海照月，“你脑袋瓜怎么想的？怎么专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你坚持开直播曝光隔壁的，我就不说什么了，毕竟隔壁的也很过分。但你曝光五光十色，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五光十色再垃圾，也是公司，光是长期合作的水军公司都不止十几家。连潇潇那种大主播跟它对上也只能吃暗亏，你一个什么人脉和影响力都没有的小主播，这么乱来，谁来给你兜底？那个奇葩工会吗？你知不知道五光十色是有能力直接封杀你的！你还想不想在直播这个行业干了？还想不想回家了？”

“……潇潇？”海照月显然没有把林夏的话听进去，一下子就抓住了错误的关键词。

“对啊！潇潇肯定遇到过类似的事！我可以问问她意见！”海照月一拍脑门，上一秒还迷茫到失焦的眼神立刻变得清明。

林夏：……

林夏看着海照月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兴奋地拿出手机开始联系潇潇，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海照月在这种奇怪的问题上犯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不是很明白，海照月一个鲛人，为什么会生出比人类还高的责任感，两相对比之下，她的心里也开始滋生出一些些对于粉丝的亏欠。

签在五光十色这样一家公司，全凭良心做事是不可能的。工作两年多以来，她不免也接过一些恰烂钱的商务。

尤其是早先她还是小主播，没什么话语权，哪里轮得上她挑，能有商务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就算是她现在的账号体量，也无法拍着胸脯说她推的商品完全没有问题。

她也想过有朝一日翻车了怎么办。

肯定会对消费者负责的。

但负责到什么程度却是一个很微妙的话题。总之不可能像海照月这样傻，明明可以撂挑子跑路的，却非要把责任往自己肩膀上揽。

大概是因为她是鲛人，没什么在社会里长期生存的压力吧。

“有了！潇潇约我详谈！你觉得怎样？”

海照月朝林夏兴奋地晃了晃手机，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但可能囿于林夏方才的阻止，她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征询。

林夏看着海照月仿佛解决了什么大问题一样，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轻轻唏嘘了一声，难得地有些惆怅。

有时候，她真的十分羡慕海照月这种可以抛弃一切世俗算计的单纯。

不像她，顾虑的事情太多，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纯粹地顺着自己的本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算了，她就不阻止她了。

最起码，比起之前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摆布的洋娃娃，现在的海照月已经不知不觉中拥有独当一面、可以自己拿主意的能力了呢。

“去吧去吧。我看你不去是不会死心的。”

林夏头疼地捏了捏鼻梁，朝海照月挥挥手，无奈地妥协，

却仿佛见证了自己闺女成长的老母亲一般，嘴角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宠溺的笑。

*

潇潇跟海照月约的地方还是上次那家川菜馆。

这次因为是中午，川菜馆的人反而比较少。

“上次你走得急，我都没怎么问你对这家馆子的评价。怎么样？好吃吧？”潇潇捞了一筷子酥肉，沾了辣椒粉，放进海照月的小碟里，催促到，“尝尝，我一直很喜欢吃他们家的酥肉。可惜，上次来晚了，卖完了。”

“谢谢。”海照月小小嚼了一口，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夹了酥肉正要往嘴里送的潇潇顿了顿。

海照月环视一圈，见服务员离她们远远的，才小声说道，“下次别来了，不新鲜……”

上次她就想跟潇潇说了，这家店虽然调味好，但用料却不怎么地道。而且，为了掩盖用料不新鲜的问题，调料更是往死里加。

因此，虽然吃着味道不错，却很难说得上美味。

只是上次她与潇潇是第一次见面，聊的又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她的心思也全不在美食上，因此，没开这个口。

这次，既然潇潇主动问她，她也就如实说了。

潇潇听罢，疑惑地举起筷子看了看，又凑近了细闻。

——很香。

她半信半疑地将酥肉送进嘴里，仔细嚼了嚼，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果然如此，她确实尝出了一丝怪味。

被倒了胃口潇潇放下筷子，看着对面那个评价“不新鲜”，但依然吃得很欢快的始作俑者，重重叹了口气。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五光十色的骚操作了？”潇潇撑着下巴，偏头问海照月。

她沉思片刻，又玩笑似地问，“还是说，你也想跳槽了？然后，跟五光十色有产权纠纷？”

海照月听完，惊地停住了筷子，“你怎么知道？！”

她约潇潇见面的时候，只提出说想问问她当年离职时的情况，并没有详细地告诉她自己遇到的问题，没想到潇潇竟然仅凭着这点信息就猜得八九不离十。

潇潇狡黠一笑，“你找我能有什么事？总不能是约我庆祝你成功抓到了张霞的小辫子吧？又是跟离职相关的，无非就是你也想跑路咯~”

她点点头，又摇头，“不是跳槽，是辞职。”

接着，她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承认，“确实是有产权纠纷。之前听说你离开五光十色时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所以想问问你是怎么处理的。”

潇潇听完，脸色难得地严肃起来。

“这么说吧，”她正襟危坐道，“进了五光十色嘴里的肥肉，它就不可能吐出来，产权你是别想了。但是，我有办法能让你报复这个烂公司，出口气。就看你敢不敢了。”

“……报复？”

“嗯啊。一个绝对可以让它们自顾不暇，乱上好一阵子的办法。操作得当的话，甚至可以让它倒闭。”潇潇冲着海照月神秘地眨眼。

那双灵动的桃花眼里，有一丝精光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存存稿把第一部分写完再发。

断更的话我会被抛弃吗？（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