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妄虚的星命师说，“主君切不可小看鬼神，若齐无上当真请来鬼神相助，只怕对我们大不利。”

田妄虚：“齐无上请来的鬼神不过对付我一人尔。”

星命师：“主君乃是破命之人，破命之人的名字依然写在生死簿上。齐无上此番前往阴司，必是寻阴司前来勾魂。不过主君莫急，阴司不敢擅自勾魂，只要我们拦住齐无上和他请来的阴差，不要让主君与他见面即可。”

田妄虚眼底划过一丝狠厉，“狗屁的天命之人，这世上，我最信的是逆天改命，人定胜天。齐无上不是命定的君王？呵，让我来改了他的命。我的命，凭什么让鬼神来书写？每时每刻，都该由我自己活出来！”

“整顿军马，截杀齐无上！我不信阴差敢杀人。既然他不敢杀人，我当着他的面，杀了齐无上，他又能奈我何？”

田妄虚的兵马行动迅速，截杀成功，让齐无上险些丧命。

幸而下属及时来救，才堪堪逃脱。

齐无上负箭重伤，口吐鲜血，“无影大人，为何不出手相救？”他根本想不通，为何跟在一位神仙身后，也能遭到逆贼追杀，还被刺杀成功。

无影神色冷淡，“神仙不插手人间事，我若救你，会被天打雷劈。”

“田妄虚逆天改命靠的是自己，我只能对他出手，他下令追杀你，人却没有出现。你重伤虽也是他逃脱命运导致的后果，但这不是我能修正的命数。再者，此事也非我所辖范围内。”

“我乃天命之人，难道不是诸神庇护吗？”齐无上大喘着气。

无影淡淡瞥了他一眼，“谁告诉你，诸神庇护？”

“天子，也不过是凡人。天下没有诸神庇护之人，除非天道亏欠于你，亲自做出裁决，才有可能令诸神避退。但也只是避退，不是庇护。事不关己，诸神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单独庇护一个凡人作甚？”

“齐无上，我提醒你一点。你的命线上写着你是帝王，但命线是可以更改的。而且随着田妄虚出现，它也已经发生了变动。抱着命线总觉得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怕是会死的难看。”

齐无上有星命师，田妄虚也会有。二人的命线皆已改变，此番田妄虚定是察觉到齐无上来找他，才特意避开。

既然他的目标是田妄虚，又何必与齐无上厮混一处？

齐无上兵马太多，目标显眼，田妄虚要是有心避开，无影找他也麻烦。

倒不如离了队伍，单独行动。

月亮升起来，这一夜，众人看见月下张开一朵晶莹剔透的巨大的牡丹花。

此花名唤坠月，乃是无影秘术。融合月之精华，汇聚天地阴气。

坠月花下，万物无所遁形。

找到了。

无影目光放到一个角落，朝那处疾驰而去。

凝聚的月华让在坠月花下的山精鬼怪修为成倍增长，与此同时，田妄虚同样感受到了月华融进身体的异样。

脑海深处一道锁链断裂，被禁锢封锁的记忆涌出。

田妄虚抱住脑袋蹲下，数万年的记忆野蛮填充进脑海，让他脸色发白，头痛欲裂，几近精神崩溃。

无影找到田妄虚时，看到一个大汗淋漓的田妄虚，好似在承受一种莫名的痛楚，浑身痉挛，蜷缩成一团。

无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底划过一丝不解。

他是城隍，是正神，自然能看到田妄虚身体里融入的月华。

应是凡人无法接受月华之力，才让他如此痛苦不堪。

天命已定，于妖怪而言大补的月之精华，对不求仙问道的凡人而言，却是难以承受的毒药。

正当他要结束田妄虚的生命，却见田妄虚颤抖的身体停住了，他匍匐在地的身体缓缓抬起来。肉身明显透支憔悴，但眼神无比清明，好似一直以来困惑不解的谜团此刻已被解开。

无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将术法改变，做好攻击的准备。

此刻田妄虚给他的感觉是——危险。

他居然在一个凡人身上察觉到危险，委实古怪。

田妄虚缓缓站了起来，嘴角慢慢上扬，那抹笑意，带着嘲讽、怜悯、不屑一顾，还有高高在上的俯视以及莫名的厌恶。

人的心思都会写在脸上，哪怕藏的再好，脸上也会透露出一星半点的痕迹。

田妄虚毫不掩饰，将内心所想大刺刺的摆在无影面前。

“你认识我。”他是城隍，是神，凡人看不见神灵。而且他查过田妄虚的人生经历，此生未来过皇城，和他毫无交集。

那这种再次遇见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无影可以从田妄虚的眼睛里确定，他认识他。

“我们上辈子有交集。”这是唯一的可能，无影想。

田妄虚哈哈一笑，“怎么，你还没想起来上辈子的事吗？不对啊，老天爷这么庇护你，怎么能不让你想起上辈子的事？你记不起来，万一又被我坑害一次，这辈子不是白白投胎？”

闻言，无影眼中困惑更深。

田妄虚没有在意无影，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眼底闪烁疯狂的色彩。

“天道的补偿，因果轮回，原来如此，是这样子啊。这算什么补偿？简直可笑！我根本不信！谁能改我的命？谁改的了我的命？唯有弱者才会被改命，我是强者，我的命数只能在我手里。”

“你看看这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我不是把必死的命，改到如今了吗？无影，你想要了结我？不能够！我能让你如畜生一般躲在废墟里苟延残喘数万年，现在，也一样能打败你。我会把你狠狠踩在脚下，告诉天道，他动不了我！”

“我杀了人，天道就让我被人杀，可笑！可笑！凭什么当年被我改变的命，现在为了补偿要我全部经历一回？我不同意！我不甘心！我不服！天命认强者，修真界强者为尊，他们会被杀害，只不过是他们太弱。这怎么会是我的过错？我把仙界那群不思进取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是他们应得的啊。”

“他们想方设法的在打发漫长无趣的时间时，我在干什么？我在修炼，我时时刻刻都在修炼！这样的我，值得世上所有的一切，值得天道对我另眼相待，能做所有的事！”

“该死的是他们，不是我。”他眼眸猩红，语气平淡，却透出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来。

田妄虚浅笑，“你以为自己能抓得住我？来试试看。”

他发疯只是在拖延时间！

田妄虚的手中捏着一张符纸，是一张追风符。

追风符来无影去无踪，堪称逃跑与奇袭利器。

不是奇袭，奇袭的人不会把追风符大刺刺展开来看。

他要逃跑。

逃到哪里去？

田妄虚打定主意要与他动手，无影不信他是为了顾虑此地的无辜百姓，想要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减少伤亡。

他要去的地方，一定是能让他力量最大化的地方。

无影想对了。田妄虚用追风符将无影引到海上。

海上生明月，坠月花低低坠落，花瓣拂掠海面，泛起阵阵涟漪。

“大海，倒是个战斗的好地方。”无影道，“可你打不过我，你只是个凡人。”

“现在是凡人，等会儿就不是了。”田妄虚手中有一道火红的符纸，点燃后，将其扔入海中。

妄虚仙尊一生钻研术法，他就算沦为凡人，也不是谁都可以侵犯的。

有的法术需要灵力才可以催动，有些法术不需要。禁符的画法他知道很多，这些禁符，之所以能成为禁符，便是因为哪怕是凡人，也能用禁符使出杀招，令生灵涂炭。

他禁术秘法钻研多年，记忆恢复后，自然有法子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战力。

其中最快的方式，就是收集怨气，利用生灵的怨念，形成力量。只要能短时间汇聚足够多的生灵，让他们提供足够的怨气，无影也不会是身为凡人的他的对手。

海里是汇聚最多生灵之处，只要将海水煮沸，海内的生灵将死伤无数，怨念横生，足矣。

火红的符纸进入海洋的瞬间，海面上即刻出现一层薄薄的雾气，紧接着，热气腾腾冒上来，气温转瞬变高。

无影看见海面上开始咕噜噜冒起气泡，海水如煮开般，热浪扑面而来。

“你在做什么？！”无影骇然。

海下生灵的怨念上升，它们在哀嚎，发出悲泣。怨气朝田妄虚涌来，无影看到田妄虚体内的月华之力与怨气交汇，化作一道诡异的灵气，遍布周身。

恶灵术。

他竟会此等邪术！

坠月花下沉，庞大的透明花朵浸润到大海中去。坠月花是至阴之力，将沸腾的海水抚平，冷却。

田妄虚嘴角勾起一抹笑，“已经够了。”

他需要的力量，已经攒够了。生灵的死亡并非目的，不过是手段。

坠月花彻底融入大海时，海面静默片刻后，翻滚出滔天巨浪。

水柱从海面升起，如牢笼般将二人困住。此时的海面，像一个水建造的斗场。田妄虚站在拔地而起的一个水柱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无影。

好强大的灵力波动！

无影看见田妄虚伸手，似乎水下有什么东西即将出现。

只见水下逐渐探出一个剑柄，在田妄虚手上，一柄巨大的水剑形成。

水化成冰，锋利的冰剑成了他最大的武器。巨剑下的人显得无比渺小，剑柄上缠绕着散发黑气的锁链，死去的生灵之怨附着其上。

他是个难缠的对手。

无影不知田妄虚手中的利剑和锁链有多大力量，但可以肯定，绝不能被锁链上的怨气缠住。

坠月花将煮沸的海水冷却后，从海底缓缓上升，靠在无影身后，形成护盾的姿态。

晶莹剔透的花瓣倾泻而出，每一朵花瓣都带着丝丝寒气，所过之处，雾凝成霜。水汽在寒气的覆盖下，凝结成一个个圆润细微的小冰雹，簌簌坠落，海面哗啦啦像下起了大雨。

田妄虚手中的剑一挥，凌冽的气息斩断坠月花瓣带来的寒气，一股仿佛来自幽冥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同样是冰法，田妄虚是怨气成霜，对人损伤极大。

田妄虚冲了过来，用剑左右攻击，坠月花护着无影，每一朵花瓣是矛也是盾。护卫无影后退的同时，也朝田妄虚攻击去。

硕大的花瓣重压在田妄虚头顶，他用巨剑一顶，水柱被往下压，坠至海面时，落在那里，只听花瓣“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落的粉碎。

田妄虚不再挥舞巨剑，剑上的锁链困住坠月花，也将无影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