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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人间仙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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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冬这最后一场雪落后,便有东风送暖,立春之初,蓬莱山中,冰雪解冻,春木之气渐渐开始生发,转眼便又要到了水木灵气极充沛的时候。

而明日,便是学宫正式开学的日子了。兰因泡过汤后,躺到床上,望着窗外一轮冰盘般的圆月,有些躁动地辗转反侧着——近来这些日子,他甚至无需再凝神打坐,只是日常的行走坐卧,甚至只要在平常的一呼一吸之间,都能吸纳入不少的灵气,这教兰因丹田之内的灵力时刻饱涨着,流经全身时,更是不断冲刷着他经脉间关窍的死卡,使兰因总有种身上隐隐燥热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兰因总算是朦朦胧胧地入了眠。窗外的圆月这时也照进了他的梦里,映在他识海间那粼粼的海面上,反射出滟滟的月辉。

——想那日,兰因因偷看《长生诀》的经文,不慎被幻相所摄,只得自行行功驱散,却不想在那幻觉渐渐消失后,兰因发觉四周竟是还原做了自己识海的模样,而他其实就正盘腿在那座“心魔”常坐的礁石上打着坐,兰因当时身上还僵痛着,未及多想,便继续行功,这一遭,竟教他极其阴差阳错地发觉了在识海里打坐修炼的好处来!加之这几次看下来,识海里再没有见那讨厌的“心魔”的踪影,于是在此后的睡梦里,兰因总是会下意识地来到自己的识海,坐到海边那块礁石上静心修炼。

此刻,清冷的月魄照于识海,使海水的表面不断升腾起雾气——那像极了蜃气的海雾因此变得更浓郁了,被兰因不住呼吸吐纳着,教兰因渐渐觉出了一种熟悉的沁入心脾的清凉,尤其他的丹田,也像被沁润了般微微湿润起来,丹田内的那株青色幼苗更是显著地被滋养,表面闪烁着独具粲然的灵性光晕,舒展一样地摇曳着,更是源源不绝地流溢出纯净的木性灵力……

兰因睁开眼睛时,正是晓月西沉、天色黎明之际,他在梦里打坐了一夜,这会儿却半点未觉疲惫,头脑和身体都极其轻盈,丹田内更是灵力精纯饱和——仅是这一夜,就堪比他往日里修炼旬月的成果!

若这样坚持下去,想来很快便又能突破,想着自己的修炼进度,兰因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欢快地跳下床——这样一来的话,过不了多久,他的修为就能赶上,甚至超过姬珣了——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兰因并不打算把偶然发现的这个修炼技巧告诉宣虞了,他准备暗自积蓄努力。

兰因哼着歌趿了鞋去洗漱,鹦哥这时候端了早膳进来,又给他取出今天要穿戴起来的蓬莱学宫制服和身份玉牌,同时催促他:“抓紧时间啊!今日开学第一项,由郁祭酒主持入学礼,若是迟到了,郁祭酒可不会轻饶!”

兰因从净室里跑出来,看到她端来的早饭,忍不住“哇”了一声:“这么丰盛啊!”

鹦哥笑道:“是啊,入学礼可是一直要持续到晚间呢,我还给你准备了糕点,你偷偷带着——咦?”她说着,不由凑近了兰因,仔细打量他,还觑着鼻子嗅了嗅:“你今天的皮肤好像格外地清透,身上还有一种味道……这像是雪地里兰花的幽香……”

兰因一愣,也低头去闻,随即惊讶地发现,此刻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香气,竟和他当初在蜃女构造的那个幻境里误食流浆果后身上所产生的香味一模一样!

兰因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却听鹦哥已接着道:“……当真和当年的辛夷仙子像极了。”

兰因一怔:“我娘?”他说着,也恍恍惚惚地记了起来,辛夷身上似乎也确有着类似的香味,只是那丝幽香淡的若有似无,且明显更为清冷——而兰因身上现在散发的这缕香气,较之却要馥郁得多,隔着小段距离便能闻见,且透着股甜甜的果味。

“听说辛夷仙子就是因有着这幽兰般的体香,才得了‘兰儿’这样的小名。”鹦哥道:“而你的名字里也有兰字——只是,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你身上也有这样的味道呢?”

兰因也没闻到过,不过既然娘身上有相似的味道,再加上之前那段有关的经历说到底也只是虚假的幻觉,是以兰因也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记着鹦哥的话,把一桌子早饭吃了个干净,这时,红日都已升到了蓬莱山顶,他急着换好了衣裳,戴上身份玉牌,便去给宣虞请早安。

宣虞这时候正坐在院子里批阅公文,丹哥站在一旁煮着茶,听见兰因跑过来的脚步声,宣虞便放下简牍看向他,见他穿着制服的模样,笑了笑,抬手给他正了衣襟,又重新系了腰带,随即吩咐丹哥:“取香囊来。”

丹哥很快取了枚白玉镂雕的双鱼式香囊过来。

兰因怔怔的,看着宣虞低头,将香囊系在他的腰间,看着那双相较其他男子不免过分莹白秀致、匀亭的骨肉却也明显蕴有异乎常人力量的手动作,兰因不由有些出了神,直到听见宣虞叫他,才蓦地回过神来。

“在外头,香囊从始至终不要离身,”宣虞抬起眼,也看进他的眼睛:“记住了吗?”

兰因有些害羞而甜蜜地拿手拨着那香囊,点点头。

宣虞微微一笑,轻抚他一侧肩膀:“好了,去吧。”

——学宫的入学礼依例是在艺文馆南面的文思泉畔举行。数百新生齐聚,都是一样的打扮,一眼望去,只见乌泱泱差不多模样的人头在攒动。兰因到后,即便借助着身份玉牌的通讯,也依然花费了许多时间,才终于艰难地和钟纨、宋文期两人汇合成功。

然而钟纨刚一靠近兰因,就被他身周十足浓烈的香料味呛得打了个喷嚏,接着一瞧,便笑道:“哎呀!兰因,你佩香啦?!”

“是啊!”兰因晃晃腰间的香囊,露出了点小得意的表情:“是宗主给我戴的。”

宋文期也被呛了下,揉了揉鼻子,跟他玩笑:“这香囊味儿可真够浓的,别的什么都给压下去了——早知道我们俩方才应该就循着这味儿找你,说不定反倒还更快些呢!”

正说着话,入学礼便开始了。就见十数个书童簇拥着祭酒郁离子从艺文馆浩浩荡荡地走来,为首书童正是宋文期那位邻居——仲书鹤。

本还吵嚷的新生皆为之一静。肃穆的氛围中,郁离子先组织大家行盥洗礼,在文思泉中澡手足,又正衣冠,行大礼祭拜蓬莱开山以来的列祖列宗,接着,便是郁离子一番勉励训话,宣讲门规。

众人默默听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都觉出无聊,宋文期由衷地打了个哈欠:“怎么还没完啊?这一晃都过去大半日了,今天起得那么早,我本来还计划着回去午睡呢!”

钟纨悄声道:“这还早着呢,循旧例,少说还得再有一个时辰吧。”

宋文期惊,兰因也惊讶:“只要一个时辰吗?鹦哥跟我说,寻常得到晚间呢!”

宋文期大惊。

兰因道:“你们饿不饿?我带了栗子糕。”说着,就想从袖袋里取出来分给钟纨和宋文期。

却听钟纨忽然压低了声音急道:“别动!别出声!”

兰因手还揣在袖口,却连忙不敢动了,随即,就见仲书鹤走了过来,目光极凌厉地扫过他们三人。三人屏气敛息好一会儿,才等到他走开。

宋文期连忙吐了口气:“吓我一大跳。”

钟纨也说:“可千万别惹郁祭酒手下这些任事戒律堂的弟子。听说戒律堂的手段可是难捱得紧。”

宋文期苦着脸应声:“是啊,我也是才知道,这位仲师兄现在任戒律堂的首徒——可不敢惹这样的判官!然而这样的人,我却不得不和他做几年的邻居了,尤其最近这些天,秋师兄外出历练,绿筠轩便只剩下我们两人,当真难受极了。”

钟纨也说起来:“想师叔、哥哥他们这一行一去白玉京也有数日了。”

宋文期对此,显然很是艳羡:“我少时也曾随我爹游历到白玉京——真不愧有‘仙都’的名号!要我说纵是蓬莱脚下的碧阙城与西都广严城这两座仙城加起来,也抵不上白玉京的繁华锦绣与人物风流!”

钟纨道:“昨晚和哥哥千里传音时,哥哥也这么说——听说师叔到后便自去江府看诊,内门几位师兄也自有仙盟委派的差事,而他们这些随行的外门弟子,因为修为低微,只能做做沿街巡逻这样的小事,可纵使这十几个人各自分头走了一天,也才勉强绕了白玉京的半座城!”

***

此时,白玉京。

结束了轮值巡逻的施天白、公输仪刚回到这些天下榻的万宝楼,施天白便没精打采地往软塌上一瘫,公输仪端了饭食进来,施天白却是连连摆手:“吃不进去。”

公输仪便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晋阳宁氏乃修界巨富世家,货商万宝,万宝肆开遍天下,而唯一位于白玉京的总铺万宝楼,便是白玉京那名扬天下的十二楼之一——这次因有少东家亲自驾临,万宝楼待蓬莱这一众外门弟子自是极尽周全,提供的吃喝用度无一不精,然而施天白却是完全没心情到这里来享受的,连声跟公输仪抱怨:“不是说最近总有魔宗的人来中州搞事吗?结果我们都在白玉京大街上转了三天了,一个魔宗的小喽罗都没逮到!连个可疑的人都没瞧见!”

“你当白玉京是什么地方?”公输仪无语地撩起眼皮看他:“魔宗的人敢在中州其他地方肆意作祟,却未必敢来白玉京——江家可是坐镇着一位据说半步化神的老祖!还有当地这么多的修仙世家大族,也都已警戒了起来——魔宗的人脑子坏了,才到这里街上来大摇大摆!——你没看裴师兄他们并没在白玉京停留多久,就领命出城往更西边去剿魔了吗?”

“对啊!既然白玉京没什么大问题,那三叔干嘛让我们干留在这儿耗着?”施天白一打挺坐起了身:“整片中州这么大,仙盟的人手也不够吧?我们不如也往别处走走,总不能出来一趟,什么事也没做……”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敲门声响起。

施天白扬声:“谁?”

门外的人未答话,就径直推门而入——来人一张笑相的娃娃脸,进来后,便大剌剌往施天白身边一坐,端起架子道:“隔老远就听你嚷嚷了——赶紧的,奉茶来。”

施天白全然不理他这架子:“小爷凭什么给你奉茶?”倒是公输仪,笑着将手边的茶盏递了过来。

宁舍我转头对施天白“呵呵”两声,刷地自袖中掏出几幅玉牌,并着一张柬,扔到他面前,接着便慢条斯里地喝起了茶。

施天白拿起那柬一看,见是什么“鹊仙姊妹千金会”,他虽不知道什么“鹊仙姊妹”,却晓得那地址的“游仙楼”是个什么去处,不禁扔回他怀里,还鄙视地睨向宁舍我:“你这小子,长得生嫩,看不出竟是这种人!”

“什么我是这种人?”宁舍我气得,却也还记得把嗓音压得极低:“这是施长老出发前交代我的,到了白玉京,用家里的关系暗中运作,想办法瞒住江家的耳目,到游仙楼里去转转,顺便接触这个‘小鹊仙’!你们恐怕不清楚,想要进入游仙楼,一者要有身份认证,二者须得有人担保,况游仙楼背后的主家就是江氏——我可是前后忙活了好几天,才弄来这几个假身份。”

“我三叔吩咐的?”施天白惊,公输仪也皱眉:“所以这‘小鹊仙’到底是什么人?”

宁舍我便又扬扬下巴,公输仪便给他续了茶,施天白还丢了几道隔音符到门窗上,宁舍我喝了口茶,方道:“你们还记得那次大比中途刺杀宗主的刺客吗?据他后来招供,是有人买凶雇他,那人便是以游仙楼中他的相好——小雀仙为挟质,若是他不同意,便要害小雀仙性命,但若他刺杀成功,则会替他赎出小雀仙。所以,施长老才让我试着去接触这个小雀仙,重点是仔细观察她周遭现下是否还暗藏着那雇主留下的人手。今夜恰是那小雀仙惯例迎客的千金会,我便打算……”

三人合计了番后,各自使了些法子变换外貌、声音特征,又从头到尾换了身装扮,这才坐上早准备好的马车,往游仙楼去了。

待到了游仙楼门前,自有人验过名牌、请柬,接着便递上三张面具,笑着与他们道:“客人请。”随即领他们往里走。

——进去方知,这游仙楼虽名为楼,却是一整个宫殿的规格制式,更是金殿银阙、琼楼玉宇,兼数不胜数的旖旎景致错落其中,特别在此时的月辉与灯照下,真好似一座误坠入人间的仙宫!而其中来往人熙熙攘攘,大多也都同他们一样戴着面具。

纵是宁舍我这样的出身,都忍不住往几处多看了几眼,施天白更是低声同公输仪耳语:“这样的地方竟真是……那种地方?”

待到了一座大园子前时,那领路的人便离开了,公输仪这才沉声道:“刚才这人的修为居然比我们都高……”

“是啊,”宁舍我也叹了口气:“这还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侍者,在这游仙楼里,还不知道藏着多少高手……”

但对这样的境况,几人也称得上是早有预料,定了定心,便进了园子——这是处大戏园,最前头一座玉质的高大戏台,台上树着座金雕的桂树,台下则已坐满了人。他们三人捡空位坐了时,正有一众侍女来上酒菜,而旁坐的一桌修士恰正在议论:“今日圆月,倒正巧和了这出《奔月》戏啊!”

——宁舍我三人都提前看了柬,自是知晓这鹊仙姊妹一乐一舞,要演的正是嫦娥奔月的戏码。

又听一人道:“戏倒是其次,鹊仙姊妹最大的好处,便是这孪生姊妹俩,生得是分毫不差,单就这一点上,便是那三十年前的大小宣氏姊妹也犹有不及啊!”

“只是单论容色,还是大小宣氏女胜了,”有人嘬了口酒道:“啧!大宣氏清绝,小宣氏艳绝,皆是无双殊色——那是怎样一对滋味的妙人哪!”

余者也都大笑称是。

宁舍我对他们后来的话题皆不感兴趣,却是乍然得知了这鹊仙姊妹竟生得完全一样,很有几分怀疑、忧虑,低声同身边的施天白咕叨:“咱们不会找错人吧……”

施天白却没任何反应。宁舍我不由拿胳膊肘捅了捅他——谁想施天白这时突然就反应极大地直接站起了身,宁舍我和公输仪都一愣,却听施天白已是俯身,语速极快地对他们道:“刚刚那群上酒菜的侍女里,有一个分明就是那顾秋娘!就是咱们在西洲遇见的那个金缕衣坊顾家的女孩!我追上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幻境误食流浆果的情节在明镜非台(五)

顾秋娘就是君小蛮那个副本中的一个配角,是檀金的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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