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行四人行上了高速，正准备风驰电掣往前赶的时候，前方路段发生了车祸，一条路上堵的是满满当当。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赶到齐市高铁站的时候，已经比预订计划整整晚了一个半小时。岳星潜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抽烟劲头儿上来了，一口恨不得闷掉半根儿，其余人更是士气低迷到了连路都走不动了。
岳星潜扔掉一根还很长的烟屁股，沉着嗓子对着张兵伸出了手：“把身份证给我，买票。”
王洁一听，有些不好意思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这种事儿哪里好意思让您来，我去买吧。”
岳星潜冷眼撇了下众人，不咸不淡地开口：“别，我怕你们现在的状况，连票都买错了。”
张兵忙冲岳星潜摆了摆手，“岳总，是我们失态了，您别介意。我这就和王洁去买票。”
岳星潜冲张冰点了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常异姝身上，她畏畏缩缩地要伸手，像是要去帮忙，他轻挑了下上眼皮，“愣着干嘛？过来。”
折腾了一会儿，总算坐上了去青市的末班车。
王洁偷偷打量着斜前方岳星潜和常异姝的座位，忍不住叹了口气：“真羡慕。”
张兵有些不明所以，“羡慕什么？”
王洁轻哼了声，“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岳总不仅不处理，还亲自下场帮她收拾烂摊子，现在还小心安慰着。咱们啊，真是同人不同命。”
刘兵是王军的师父，耳濡目染，多少要比王洁知道些内情：“嗨，领导的事儿哪是咱们能打听的，让怎么干怎么干呗？”
王洁瞥了刘兵一眼，“我记得你不是说明天和女朋友约好去齐市玩儿吗？按照现在这嗝儿情况，不出意外的话，怕是要泡汤了。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吧？还是说······”
王洁正要往斜前方瞥，想示意张兵些什么，没想到常异姝迎面走了过来，王洁一脸尴尬，忙低头装作看手机。等常异姝过去了，她才偷偷摸摸地捶了张兵一下：“你怎么不提醒我下？”
张兵老神在在地抱着胳膊：“提醒什么？”
“常异姝过去了啊？”
张兵勾起唇角：“你怕她干什么？”
王洁噎住，“还能是什么，你肯定知道！”
张兵摇了摇头：“你在打什么哑迷，我知道什么？”
王洁冲他撅起嘴：“少来吧你。”
张兵鼻尖儿哼道气，似笑非笑地打量了王洁一眼：“既然知道还这么多话，小心祸从口出。”
王洁赶紧捂住嘴巴，真正地刷起了手机。张兵在心里叹了口气，王洁是今年刚来公司的销售，业务能力没得说，就是有点儿小八卦，什么都喜欢打听一下。只是，他幸亏抱住了王军的大腿，有事儿能得指点一下，现在才不至于这么被动。
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了，销售二部那么多能人，岳星潜为什么偏偏点了一个新兵蛋子，另一个半新不旧的，目的还不够明显吗？
常异姝磨蹭了半天才从厕所回来，即将路过王洁和张兵的座位时，她停住了脚步，愣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迈了过去。王洁的话就像一根刺，扎得常异姝七上八下的，回到座位上后，她不自觉得想回头，却又怕被发现，真是如坐针毡。
岳星潜见她这副样子，无奈地捏了捏鼻梁，“你似乎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常异姝扣了半天手指，才像蚊子哼哼似的开了口，“有人会不在在意吗？”
岳星潜轻笑一声，“那你觉得他们现在说你什么？”
常异姝窘迫地双手紧紧抓住大腿上的衣服，用力攥成了拳。随即，缓慢放开，她自嘲地微翘了下嘴角，“恐怕是叫我快点儿滚出金厨吧。”
“那你觉得如果我们这次失败了，他们又会说你什么呢？”
杜总是金厨的大客户之一，一旦合同解约，那帮销售的年终奖就别想了。常异姝猛地咬住嘴唇，后背惊起了一阵恶寒，她摇了摇头，“那个，我真的······”
岳星潜看着常异姝像头进了陷阱的小兽，仿佛听到了猎人的脚步声，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就那么望着自己，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救她。岳星潜顿时感觉心一阵抽疼。他忙抽下左胸口袋的方巾。替她擦嘴春，“傻瓜，嘴唇咬出血了。”
常异姝慌忙要抹嘴唇，岳星潜却声音低沉地制止了她：“别动。”
男人的动作很轻柔，指尖儿掠过她的唇，带来一丝坚实的温暖，眼前不由得有些模糊。
岳星潜拧眉看了眼常异姝，他很想把她搂进怀里小心安慰，但从她的眼泪中，又感觉到即将说出口的安慰是那样苍白无力，或许眼前的女人确实很让人心疼，可她最需要的却不仅仅是来自男人的保护与安慰。
“与其在这儿坐立不安，害怕被全公司记恨，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拿下杜总。毕竟，”岳星潜又看了常异姝一眼：“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不是吗？”
常异姝把头深深埋了下去，小声啜泣着。岳星潜搭上常异姝的肩膀，轻轻一拉，带进自己的怀里，耐心地抚着她的头。
过了会儿，常异姝慢慢从他怀里探出头，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色，白嫩的手里用力地攥紧了他黑色的方巾。
“嗯。”
青市，华阳股份有限公司。
杜川刚准备喝口水，时间就到了七点半，秘书赶紧小跑过来提醒八点市财政局的那场会。杜川拍了下脑门儿：“你看我，差点儿忘了。”说着，他快速拧上保温杯的盖，清了清嗓子，“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儿吧，散会。”说着，他把杯子递给秘书，仰头阔步地走了。
一推开会议室的门就看到了满脸堆笑的钱主任，只一眼，杜川很快皱起了眉头，假装没看见，绕过就走。钱主任却很自然地转过身，十分亲切地问道：“杜总真是日理万机啊，太辛苦。所以我们岳总说今晚请您聚聚，好好和您叙叙旧。”
杜川一听这话，停下了步子，他转过脸，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下钱主任，鼻尖儿哼出了一道不轻不重的气：“回去告诉你们岳总，请我吃饭的人太多，他这顿啊，我还真排不上日程，真是不好意思。”
“杜总，您别这么客气嘛。咱们两家也合作了这么多年，在一些问题上还是很有共识的嘛。”
杜总冷笑一声：“你倒提醒我了。岳总是个刚而立的大小伙子吧？年轻人都喜欢追求潮流，最近各行各业不都流行大数据杀熟？我怕是跟不上咱们金厨年轻人的新步伐了。”
“不是，杜总，您看您这话说的······”钱主任一边说着，一边要往杜川身边靠，杜川冷冷地抛给秘书一个眼神，秘书机灵的很，急忙拦住钱主任把他请到了走廊的一侧，秘书抹了把头上的汗，有些哀怨道：“我说钱大哥，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钱主任抿唇皱眉笑了笑：“不是，小韩，你也知道，杜总要是不原谅我们，哥哥我明天就要卷铺盖儿走人了。”
韩秘书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钱大哥，我已经尽力了，这次杜总很生气，你们的情况很不乐观，听我一句劝，还是早做打算吧。这么纠缠着，也不是办法。”
说完，韩秘书快步离开了。钱主任伸出手还要挽留，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他原地叹了一会儿气，想了想还是赶紧给岳星潜打电话：“岳总你们到哪儿啦？”
“快到青市高铁站了。”
“还没到啊，岳总？我是真的尽力了，杜总根本不给面子，现在已经出发去青市政府了。”
“老钱，你现在想放弃我也不拦着你，只要你想明白就好。”
“岳总，我······，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再去找杜总。”
“嗯，先这样，等我过去。”
挂完电话，岳星潜看着车窗外渐渐融入到了夜景中的一切，黝黑的瞳孔变得更加深邃了。刚才那通电话，常异姝听得清楚，心不免又揪到了一起，又涩又疼。这个时候，岳星潜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了起来，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浑厚，听不出任何波澜。
“像今天这样的夜路我已经走了十几次了。”
常异姝脑子里本来乱哄哄的，却在这一刻突然平静下来。
“你知道经验是什么吗？”
“啊？”
“不眯一会儿的话，真的会困。”
岳星潜嘴角轻勾，笑容里有几分玩味。常异姝却觉得心慢慢松了下来，稳稳当当地安在了胸腔里。她双手掐着衣角，嘴唇动了动，末了还是只说了句谢谢。岳星潜没有回应她，背往座椅上一靠，很自然地握住了常异姝的手。
“谢什么，你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