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蕴希盯着唐明手中的注射器，大脑飞快运行着。

这肯定不是麻醉药。

她的心脏“突突”地跳着，在这种地方，她能想到的还有一种东西：毒品。

早就耳闻这一带毒品泛滥，跟国内不一样，这里的毒品买卖非常常见，警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明目张胆地进行交易，基本不会被抓。

她对这种东西不了解，但也知道，通过针管注射后，会是什么下场。

她的手里捏出了汗。

“很好，你跟她们确实不一样，看到这个东西后，没有跪下来求我。”

唐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似乎在进行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

但此时赵蕴希在想另一件事情。

她想起自己会排毒。

不是普通的排毒。

其实在堪龙江那次排蛇毒，她主要是没见过那种粉色的毒蛇，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毒性，才不敢说自己能完全排出。

但一般的毒蛇，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威胁。

让伤口附近的血液流出，会使一部分毒性被排出，这点普通人也可以做到，但是只能排出一小部分。而她使用的方法，不止于此。

她可以将血液中的毒液分离，并控制它的流向，从伤口或者嘴里将其逼出，便可排出毒素。

赵蕴希垂下眼，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你这个东西和毒蛇比，哪个更致命。”

唐明手中的动作停了下，他似乎没听懂。

“你在跟我打哑谜？还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赵蕴希摇摇头：“就单纯的想问问。”

唐明笑了下，弯腰道：“别把我想得那么毒，这个东西对你有好处。”

说完，他便攥住赵蕴希的一只胳膊，将手腕露出来，拿起针管就要扎下去。

赵蕴希浑身一紧，眼睛瞪大，使劲握了握拳头。

就在针头碰到她皮肤的一刹那，她打了个哆嗦。

赵蕴希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他娘的为什么要安安静静地等着他扎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骂人，不是骂别人，是骂自己。

下一秒，她便向上一跃，双脚用力地踹在了唐明的胸口。

针管被打掉，唐明也瞬间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墙上，肋骨断了两根。

赵蕴希慢慢地走到唐明面前，低眼看他：

“都说了你低估我了，怎么还不长记性。”

唐明反而嗤嗤地笑了起来。

他咬了咬舌头，谄笑着问：“你真以为能逃得出去吗？”

赵蕴希没有理他，径直向外走去。

唐明反手将身旁的一个蓝色报警器按了下去，整个楼里发出一阵阵呜鸣声。

赵蕴希刚走出门，楼道里不知从何处又蹿出来几个黑衣人，拦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面无表情，一步步地向她逼近。

她的身上戴着锁链，动作施展不开。面对一个人还能对付，一群人的话她就没把握了。

此时她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地形，长长的楼道看不到尽头，左右侧各有几个分岔，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果拐进去有窗户的话，倒还能赌一把。

于是她瞄准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只要干掉这两个人，就能拐进第一个岔路口。

唐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别做无畏地挣扎了，你逃不掉的。”

赵蕴希一咬牙，直接向前冲去。

正在这时，突然又从侧面蹿出一个灰衣人，他手一扬，冲着几个黑衣人命令道：

“都退下，让她走。”

几个黑衣人稍顿了一下，同时点点头，隐入了侧面的房间里。

赵蕴希虽然内心很是诧异，但也不想再耽误时间，赶忙向前奔去。

唐明立即冲到灰衣人面前，瞪着眼睛看向他：

“你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是我的猎物！”

灰衣人立即堆起一个难看的笑容：“唐老板，这是首领的意思。他在监控室，不信您可以去问他。”

唐明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嘴角抽动着，无声地怒骂了几句，随即向着监控室走去。

罗元正靠在椅子上看向屏幕，手指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

门一把被撞开，唐明怒不可遏地上前质问道：“姓罗的！我们当初说好不管各自的私事，你今天这是什么意思？”

罗元斜眼瞧了他一下，冲着屏幕点点：“你自己看。”

屏幕里，一个一身白的年轻人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了一大半的灰衣人。

唐明怔了怔，两眼发直：“白发人？”

罗元站起身，脸色发暗：“我早就警告过你做事小心点，别因为好色耽误了正事。”他面向着唐明，一字一句地说，“现在好了，追踪者来了，我们有麻烦了。”

唐明咽了咽口水，哑着声道：“别担心，游戏才刚刚开始。”

赵蕴希一直向前走，直到前方视野开阔起来，她心想终于要到出口了。

于是她快速走了几步，来到大厅内，看到了她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一幕。

满地的黑衣人和灰衣人错落着躺在一起，有的一动不动，有的挣扎着晃动几下。

大厅中间，方竹半蹲下身子，查看一旁人的伤势。

而旁边躺着的那个人，浑身是血，脸色苍白，胸脯起伏得厉害，仿佛每吸进一口气都要费很大力气。

那个人是齐寒。

赵蕴希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定是在做梦，齐寒怎么会受伤呢？怎么可能有人能够把他打成这个样子，那些怪物都不能，人更不可能。

所以，是自己太想逃出来了吧，这一切都是假的，其实自己还在昏迷不醒。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方竹似乎听到了动静，抬起头正好看到了赵蕴希。

他眼中尽是焦虑之色，看着她点点头，示意让她过来。

赵蕴希似乎才反应过来，她踉踉跄跄地走过去，都忘记了脚上还有锁链，走到台子时一个趔趄扑到在地。

她看着仰面躺在地上的齐寒，眼圈红了：“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方竹叹了一口气：“他是来救你的。”又扫了眼周围的人，紧接着道，“我们快走吧，趁他们还没恢复过来。”

赵蕴希用力点点头。

方竹将齐寒背起，也许是身子被晃动了一下，他醒了过来。

侧过脸看到了赵蕴希，齐寒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赵蕴希赶紧上前扶住了他，哽着嗓子说：“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齐寒这才无力地笑笑，声音气若游丝：“你没事了，我就知道你会没事。”

他又低头看到了她手上和脚上的链条，微蹙着眉：“这是什么东西。”

都这样了，还关注这些有的没的东西，若不是他受了伤，赵蕴希真想给他一拳。

“你就别操心这些了，我没事，现在是你有事，你赶紧闭眼休息。”

齐寒刚要反驳，却被方竹一个换手震痛了伤口，他“嘶”了一声：“兄弟你能不能轻点。”

“谁让你这么重。”

“我哪里重，我才不到140......”

“还有力气吵架，看来伤得不重。”

“......”

到了宾馆之后，阿良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他脸上挂着伤，明显是被打了。

方竹让他去找来一把锤子，再买一些镇痛和外敷的药。吩咐完之后，他又看了眼阿良，补充道：“多买一些，自己也敷点。”

方竹用锤子将赵蕴希的锁链砸碎，两个人扶着齐寒躺下。

赵蕴希将自己被绑架的过程告诉了他们，期间她肚子有些不舒服，说话断断续续的。

齐寒想要出去找点热水，赵蕴希却摆手道：“应该是刚才打架的时候受的伤，休息一下就好，你一个病人就别照顾别人了。”

齐寒沉默了很久，他脸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好一会儿才捏着拳头说：“早知道那时候就应该干掉他。”

“可是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厉害，他们不是普通人吗？”

齐寒暂时没有把自己的推测告诉她，而是瞄了一眼方竹，提着嗓子说：“是啊，某些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厉害。”

方竹听出他另有所指，找了个借口：“我去看看阿良的药买全没，你们应该有不少话想说吧，我就不打扰了。”

齐寒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感激他。

方竹走后，赵蕴希有点疑惑地问：“你们俩怎么了，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齐寒无奈道：“这个问题，有机会得让他好好解释解释。”

赵蕴希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也没有多问，而是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你身上疼吗？”

“说不疼你肯定也不信。”

“......你还说我较劲，你不是更较劲。”

“要不然呢，让我看着你出事？”他侧头道，“与其那样，还是让人打死更舒服些。”

赵蕴希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

齐寒盯着她的脸好一会儿，眉目一散：“你脸上怎么了？”

赵蕴希摸了摸，感到脸上有点沙疼，此时才想起来唐明用指甲掐过她的脸。

“刚才打架时弄伤的，没事，小伤。”

“过来，让我看看。”

赵蕴希犹豫着走了过去。

齐寒坐起来，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

他的手指冰凉，在触碰到肌肤的一刹那，赵蕴希不自觉颤栗了一下。

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便转移了话题：“他好像也挺厉害的，我差点没打过。”

齐寒觉得心里有些堵，低下头说：“这次是我没用。”

赵蕴希赶紧站起来，语气有点急躁：“你要是这样想我可真看不起你了。”

齐寒看着她，笑了起来：“我就说这次，下次绝对不一样了。”

赵蕴希这才松了口气。

沉默一会儿之后，她想起刚才他的手上冰凉，别是发烧了，想着便向前探去。

齐寒看见她的动作，立即乖乖地闭上眼。

她对比下自己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齐寒眨了眨眼睛说：“但是我挺冷的。”

“那我再给你加层被子。”

她正要出去拿个被子，却被齐寒叫住了。

“等下。”

她疑惑地回过头，看着他。

齐寒似乎有些紧张，顿了一下，慢吞吞地说：

“你抱我一下，我就不冷了。”

赵蕴希的身体一僵，没注意到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又气又无奈地说：“人都伤成这样了，能不能正经点。”

齐寒刚要说什么，恰在此时，方竹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子：“药买好了。”打量了两个人一眼之后，随即又补充了句，“没打扰你们吧？”

齐寒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有，来得正是时候。”

-

夜晚到来，这个小镇安静地让人不习惯，仿佛白天发生得一切都是假象。

方竹来到齐寒的房间，想看看他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为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原定于下午回程的机票改到了第二天。

齐寒站在阳台，看了一眼旁边的窗户，窗户紧闭着，她应该睡下了。

他们这次又换了一家宾馆，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一块地板和每一个墙面，确认没有问题才放心住下。

至于之前那个宾馆，阿良和宾馆内工作人员大概率是不知道那个地下通道的，他们猜测，应该就是唐明和那个罗氏武馆里的人搞得鬼。

至于吴铭吴老板，也许就是他在这里的化名。这个唐明，从一开始就是抱有目的接近他们，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绝对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伤还没好就在这吹风。”

方竹走过来后，打断了他的思路。

齐寒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讳道：“有些人总是不想说实话，还假意关心人干嘛。”

这段时间以来，他对方竹的秘密一直在忍让。

从开始认识时他还并不关心他的私事，毕竟大家还只是萍水相逢。但相处这么久了，一起经历过这多生死，他已经把他当成了好兄弟，他却还事事瞒着他们。

方竹靠在栏杆上，望着满天繁星，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没什么秘密。”

齐寒“切”了一声。

“之前说功夫不如你，只是因为我想当师弟，仅此而已。”

齐寒扬了扬眉：“当师弟干嘛？有什么好处？”

“显得年轻。”

齐寒无语：“你是有多老？”

“反正比你老。”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齐寒想了想：“我信你一次。”

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了一下，问：“你抢得那块石头呢？”

方竹说：“我没拿，还在之前那个酒店。”

“你费那么大劲抢过来就这么不要了？”

“我怕万一再出事。”

齐寒叹口气，没说话。

他伸手向口袋里摸去，掏出一根烟，又走到柜子前拿出打火机。

方竹却拦住他：“生病就别抽烟了。”

齐寒指了指心脏：“这里，不抽更难受。”

方竹疑惑道：“人不是救回来了吗？”

“不服。”

齐寒只说了两个字。

“我刚才还想着，你要是拿过来那石头就给我用用。”

方竹看着他，想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从没这么憋屈过。”

齐寒摸了摸肩膀上的伤，“我想变得更强些。”

方竹摇摇头，劝慰道：“没有那么简单，你还是靠自己训练吧。”

齐寒掸了掸烟灰，眼睛望着前方，那是一泽深不见底地黑暗。他想，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

他在这里，被一群灰衣人打得满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