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时间是短暂的，尤其是在那久违的极送面前，在那至今仍感到不可思议的五分钟面前。
“这东西……速度又快了？”走在总体没多大变化的车站上，我回头望着成一道道白线或离去或停住的‘车’，忍不住问出了声。
五分钟就跨那么远，如今再快就真要成瞬移了吧？
“只是稍微改进了一下。”前面带路的林千沉闻言耸了耸肩，“最近因为之前的一些大变动，让那些心有科研的人跟喝了兴奋剂一样思维和灵感都在提高，拦不住。”
“虽然——大部分想的都是目前实现不了也证实不了的妄想。”他想了想继续道，“不过科研方面还不是重心，这几个月主要重视还是另一个问题。”
“什么？”我问。
“哥哥今年没在这里……”林千沉思索了一下，“我们回来的时候那处界门，哥哥知道为什么要建吗？”
“防异兽？”这个问题倒是我也想问的，不过没有什么提示，也没什么指向，猜不出个什么来。
意料之中的他摇了摇头，但意料之外的是之后的答案：“是因为国家。”
…国家？里世界不是只有……
“半年前里世界发生了一件大事…是哥哥做的吧？”不知不觉走到总部大楼下的林千沉推开门，语气肯定，“档案里事情的节点就是那时候。”
我迟疑“嗯”了一声。
“「危机解决，然而世界又出现了新的变化。」”电梯门滴了一声，他转身让开空间，顺手点了最高层，“人们可以重新回到主世界，相对应的，里世界迷雾森林之外出现了有关人类的痕迹，疑似其他国家的出现。”
“侦查小队被派了出去，送回来的消息进一步肯定了这个推测。”高度慢慢上升，而他平缓的声音还在继续，“不幸的消息是他们已经开始熟悉异体系搭建起攻防，幸运的是那群人并不擅长，论水平远远达不到我们的十分之一。”
“但异能……本就是不讲理的。杀伤力大的异能不是没有，它恰恰很多，里世界出现与之相关的几率也很大，之间的差距也不过是谁威力更大或者谁释放的前摇更短。”
“而人一旦多了，这个世界……”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林千沉率先踏出电梯，侧头依旧冷静的紫眸看向我，补上了后面的话：“就该乱起来了。”
他顿了一下给我反应时间，然后才回过头说：“走吧，哥哥。”
“剩下的事情…一会儿等和曲队谈完，我会详细告诉哥哥的。”
脑袋持续转圈的我下意识点了点头，直到那熟悉的办公门里传来一声“进”才回过神来。
阿九…感觉接下来会很顺利啊。
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空旷的办公区，之后才是背向门口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的青年，听到动静后缓缓转身露出了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以及直直看向自己的黑眸。
那黝黑的眸子里实在看不出什么波澜，我思索了一下，在这寂静的氛围中举起一只手轻轻挥了挥，扬眉笑起来：“阿九，还记得我吗？”
“……”垂在两侧的手指动了动，一言不发的黑发青年抬脚走了过来，一步两步，直到停在一个手臂的距离处，他把手伸了上来，摊开手心，只问了句：“要吃糖吗？”
面前手心里正挺挺放着的是一颗看不出什么牌子的软糖，我愣了一下，就听见他又说：“很甜。”
这下我的视线终于从糖上移开忍不住看向了他，却发现对方现在并没有一起在看自己，而是颤着眼睫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手里的糖，仿佛能把它看出花来。
……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心里一时间有些说不上来，我跟着抬手握住那颗糖，顺便把自己的手搭在了青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心，身子靠近了点歪了歪头：“谢谢阿九，阿九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你……”因为靠近明显怔在那的曲亦玖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连手也没想起来收，这种时候我终于看到了那黑沉的眼睛深处藏着的一丝惊慌失措。
这种被遗忘还真是……有够不爽的啊。
我暗地里磨了磨牙，即使现在人看着终于有点熟悉感了，但还是不够，和之前相比真是哪哪都差远了。
“先进去吧，哥哥。”林千沉默默开口打破了有些僵住的局面，我缓口气看了他一眼，默认般地拿起糖朝后退了几步当做恢复安全距离，又跟着自家弟弟绕过还呆站着的青年走向待客/休息区。
“哥哥喝茶。”看着怎么乖巧的弟弟倒好茶后转头就对着门口喊，“曲队你是打算在那当一天的石像吗？”
“……闭嘴。”话音刚落，人便三步并两步的就到了沙发上坐下，坐姿端端正正仿若听课。
“真是个木头……”林千沉嘟囔了句，又扬声问，“需要我回避吗？”
话音刚落，曲亦玖便淡淡扫了他一眼，林千沉“啧”了一声，认命般起身走向门口：“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哥哥，待会儿见。”
门被充斥着不满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喝了口茶，看向对面似乎紧绷着的青年有些疑惑：“阿九在防备我吗？”
虽然是不可能的，但并不妨碍自己用这种话来开话题……嗯？怎么连身体都僵住了？不是吧…不会真的这都能翻车吧——
好在没过一会曲亦玖全身就放松了下来，只不过那样子像是心里终于放下了什么，抬眼的时间指尖全都默默蜷缩起来：“你是……鬼吗？”
……？
什么鬼？
谁是鬼？
鬼什么？
一句问话让我脑海里的想法直接全部消失，差点宕机。
“…为什么这么问？”一瞬间想到了对面这人怕鬼，我又特地补了句，“我不是鬼。”
“……”看起来不怎么相信这句话的曲亦玖头又低了下去，默不作声地从脖子上掏出一个项链，摘下来递向我：“这个，是你的吧。”
我看着那上面的橙色晶体缓缓冒出一个“？”
到手甚至感受到了里面的能量，完全符合自己——但我什么时候……？
‘宿主，是您当时已经离开后那位大人给的。’零九带着刚睡醒的声音冒了出来，‘原本大概是要给他留的一个念想吧，不过里面的都是心火能量，宿主现在吸收了就不用担心随时用完回归伊甸了。’
哈……？
我看看这石头又看看曲亦玖，虽然心火很诱人，但这毕竟是……
刚打算还回去表示不是自己的就又听见那他说：“不用骗我，我看得出来。”
……
没什么情绪的黑眸里在对上视线的一瞬间终于荡出了一片固执，清晰可见，一点收敛都没有的就这么直直望过来，几经变换又回到了最初那更为熟悉的温柔：“…这东西对于你很有用吧，在我这保管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你……”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不用在意我直接拿去用吧’的意思，完全让人气了又有些无可奈何的气不起来。
“……”手彻底包裹住晶体，不去看对面不自知的那种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源源不断超乎想象的心火能量，一时间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极巨之鸟算好的知道自己不会跑图就出来才整的后路。
不过心火多起来了就再也不怕放大招然后随时随地睡过去了，消耗不多的现如今完全可以自行恢复了。
这晶体里本就由能量组成的，里面没了能量这晶体也就变成粉末了，现在倒也不必全都给吸收了。我颇为满足的眯了眯眼，摊开手伸到一言不发的曲亦玖眼前，见他怔住，便开口道：“呐，没用完呢，不会碎的。”
“…为什么……”他没立马接过去，只是问，“你需要——”
“你不需要吗？”我打断他，抬起另一只手靠近，见他没拒绝便抚上那双眸子笑道，“都快望眼欲穿了。”
那石头还是被拿走重新落到了脖颈处。
我毫不掩饰的目光落在上面，曲亦玖正戴着项链的手一顿，冷静且快速的整理好就放了下来，可惜的情绪让他又是沉默，才斟酌着说：“下次再、看。”
看…什么？
有些疑惑的我没怎么明白，不过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没听懂，但答应下来总归是没错的。
“唔…现在，有什么问题要问吗？”我往后靠在沙发上，琢磨着浪费的时间差不多该交代正事了，“今天想问什么我都会如实说哦。”
毕竟是一国指挥，失去一段记忆可是大事了，找着一个知情人肯定是要问个——
“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
理所当然的思绪被这一问题卡了一下，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眼睛移到那张脸上，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认真思索问出这第一个问题也是他觉得最至关重要的问题的。
“嘶……”我默默倒吸口凉气，身子往前倾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第一个你问我们？”
曲亦玖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觉得什么不对的坚定且缓慢的点了点头，可能是见我不太敢相信，便把话抛开了讲：“没有记忆，但当初档案是我亲自写的，除非必要我不会在上面写一些「一人失踪」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那个失踪的人是你。”他用陈述的语气道，“那时候七月，再之后十一月，我的日程记录里写了我去过主世界，还下达了一些命令。”
他问：“十一月九日，是你的什么？”
“…生日。”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曲亦玖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因为一些原因对你的印象可谓很深…也有可能不只是那些原因。但在那之后的我对于那一天没有任何印象，稍微结合一下就能知道我忘记了什么，再加上总能找出的蛛丝马迹……”
“我忘记了一个人，那个人…”他抬眼轻声说，“他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
哑口无言的是我，但他却还有话要说。
“林千沉早些时候发来的消息问我有没有给过谁无铭牌，我的记忆里是没有的。”曲亦玖低声道，“但我想着，有一个例外。”
“我想他是遇到了什么人，我问他在哪，让他把人带回来，他没回我了。那时我就想着是被你看到了，我就等了一会，还是没有消息。”他抬手把光屏唤了出来，手指划过上面一条条没有回复的信息，“我的潜意识在说那个人很敏锐，这点小动作他不会忽略的。我就又发了一遍，想着再等一会，看看那个人会不会来。”
“…他如果不来，我就要离开这里，去亲自…看看他了。”声音莫名顿了一下，呼吸声被放轻，“所幸，他来了。”
“我从高处看下去，我透过玻璃看过去……”
他几近喃喃自语，蓦地抬头抿了抿唇，“我看不清，太远了…但心还是跳了起来。”
“然后他从大楼门口消失了，我想，是要到了。”
“短短的时间，我一直在想着我们之间到底有过什么事情，我们算是什么？”曲亦玖笑了一下，起身靠近了点，声音清缓，“那扇门打开了，我也终于见到他了，我的心跳声啊，一直在耳边环绕。”
“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了，我喜欢你。”正笑着的曲亦玖声音莫名哑了下来，想要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我为此感到欢喜。但接下来你暧昧不自知的态度让我又反应过来，原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原来只是一个胆小鬼一直以来的单相思……”
“那个还有记忆的‘我’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过吧？”他终于大胆了些，两手撑在我坐的沙发两侧，脸对脸越靠越近，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我喜欢你。”
唇齿被小心翼翼的撬开，我恍然间明白了后面未问出口的话：你喜欢我吗？
“……”
分开换气的间隙，我望着近在咫尺却不敢看自己的曲亦玖，闷笑了一声：“所以说…真是一个、胆小鬼啊。”
“要听答案吗？”
手指渐渐插进那头黑发里，稍微用力便按向了自己的方向，持续着还未完结的吻，模糊的声音从中响起：“——我当然，也喜欢阿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