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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第 281-28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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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观察诸葛承的毛小豆顺着对方的眼神看向身边的阿拓,这时候他才发现从刚刚开始因为慌乱而一直被他忽略的点。当他刻意走到诸葛承的身边伸着头去看城墙下的皇帝,再回过头对比阿拓,这两人过于相似的面容太能说明问题了,于是听明白了诸葛承到底在问什么的毛小豆绝望地看着绝望的阿拓。

“当着孩子们的面,咱们之间要怎么称呼才好呢?”既然那两人都已经多少明白了,诸葛承也就不打算接着打哑谜了。

“我应该称呼你大魏朝皇帝陛下?还是完整地叫拓跋珪这个名字?”诸葛承虽然提了两种叫法,但似乎哪种都不合他的意,“我其实还是喜欢叫你阿拓,但是你们两个都是这样叫的话,难免就会搞错了。”

“我随意,你喜欢就好。”这点事拓跋珪当然是无所谓的,尽管他如今已是皇帝之尊,但在他心里他和诸葛承始终是两个平等的人,拓跋珪也不会用这套尊卑的礼仪去要求诸葛承。

“原来……阿拓是从拓跋那里来的,那么其实,你应该是叫拓跋……”

自刚刚开始,年轻的那位阿拓就再也没有看向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如今他听见毛小豆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都不用看表情他就明白毛小豆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阿拓其实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好像如果他继续沉默,他就可以继续只是阿拓,是一个曾经无家可归,后来在虎牢关找到归宿的简单鲜卑人。

可惜这两年里他在虎牢关训练出了一种服从毛小豆的本能,也可惜阿拓根本不能抛下生下来就加诸于他身上的责任,于是在毛小豆的耐心快要告罄的前一瞬,阿拓还是开了口:“嗣……我叫……拓跋嗣。”

“拓跋嗣?大魏朝……齐王殿下?”

毛小豆当然知道拓跋嗣其人,北边朝廷里除了皇帝之外,二号人物就是皇帝的长子齐王殿下了。人人都说这位长皇子能文能武,深得皇帝宠爱,各方评价都说他会在将来继承北面的皇位。

毛小豆突然觉得这一切很好笑,他们虎牢关是不是得了什么奇怪的庇佑或者诅咒,他爹弹着琴断了根琴弦就怪到了大魏皇帝陛下头上,而对面的皇帝二话不说直接认了错;而他本人就更夸张了,他把大魏朝的长皇子,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当成亲兵使唤了好一阵子。

今天发生的一切,无论是以为要进攻函谷关的皇帝绕来虎牢关,以为是自己亲爹变的诸葛承变成了养父,还有以为是亲兵的人成了皇子,这些变故对于毛小豆来说都过于荒诞了。而当事情荒谬到了这种程度,除了笑,毛小豆也找不出别的可以用来应对的情绪了。

“呵呵,哈哈哈……”毛小豆干脆一反常态地当着众人的面狂笑起来。

因为毛小豆疯了一样的笑声,拓跋嗣不敢继续逃避下去,他睁开眼看向毛小豆,嘴里轻轻喊了一句:“德衍……”

“德衍?呵呵,德衍?”毛小豆收起笑脸,脸上又恢复成他初见拓跋嗣时候的冷若冰霜,而且现在比起那会来更胜一筹,因为拓跋嗣能看清毛小豆眼里毫不掩饰的恨意,“德衍是你能叫的吗?我怎么不记得我和齐王殿下熟悉到了可以互相称对方的字的程度?!”

拓跋嗣自来到虎牢关起就一直在等待的结局终于还是来了,他曾经想象过这个结局的惨烈程度,他把他能想到的人间地狱景象全部罗列了一遍,好帮自己提早做一点准备。

然而真正面对的时候,拓跋嗣才发现他的想象力过于贫瘠了。这里现在是人间地狱没有错,但是拓跋嗣却从没有认出真正的阎罗王是哪一位,他在虎牢关呆了两年,见第一面时就觉得“毛将军”人善又好说话,很容易取信,真正棘手的是那个一直对他抱有戒心的毛小豆。

所以当拓跋嗣终于赢得了毛小豆的信任,顺便把自己的心也一起赔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在他的细作身份被揭穿时,他会面临的一切后果。他们彼此间的关系当然是再也无可挽回了,而从此以后,陪伴拓跋嗣的也只有无穷无尽的良心谴责。然而无论他个人的前路是如何的一片晦暗,拓跋嗣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的任务能否成功。

自拓跋嗣取得了毛小豆的信任后,“毛将军”便对拓跋嗣毫不设防,能随意出入对方书房的拓跋嗣每天都能看见大晋朝廷无数的密报。至于虎牢关的军力、布防、训练和军械调配里有很大一部分甚至都是由他来参与规划的,这些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出错的可能。

拓跋嗣压上了自己一生的感情,背叛一个为了他连命都能豁出去的人,他努力做好后半生都活在自我厌弃里的准备,只为了确保拓跋珪能在这次出兵后一举攻克虎牢关,然后快速拿下洛阳,为北面的南征打下一个震慑性的成功开头。

然而拓跋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虎牢关当了两年细作,经手了那么多情报,见过那么多的人,他曾经从各个角度和来源确认了这些信息的真实性,却唯独没有想到守虎牢关的那个人是“假的”。

如果说“毛将军”从姓毛变成姓诸葛已经让拓跋嗣觉得震惊了的话,那诸葛将军居然和他父皇是旧识,而且从他们之间对话的熟悉程度来看,双方并不是一般的旧识,这对于拓跋嗣来说那简直就是天都要塌了。

拓跋嗣自己知道,从小周围的人就夸他长得多么肖似可汗,就连习武时出色的悟性也是一脉相承。正因为如此,在一众皇子里拓跋珪最满意的也是拓跋嗣。在很小的时候拓跋嗣就被封了王,还被授了车骑大将军的衔,并且由拓跋珪亲自带在身边教授领兵的本事。

虽然拓跋嗣后来和毛小豆一起入了鬼谷,也进了鬼谷兵家的修罗境,并师从兵圣本人,但在那之前,拓跋珪就教会了拓跋嗣很多兵家的传承。可以说,拓跋嗣有两位兵家的老师,拓跋珪给他打了兵家的底,而兵圣则带着他找到了兵家里最适合他的那条“道”。

在兵家的众多传承里,拓跋珪修的是“以杀止杀”,而拓跋嗣修的则是“兵者诡道”。

然而毛将军只用一个姓氏的改变,让拓跋嗣眼里完美正确的情报瞬间变得千疮百孔,于是对于诸葛这两个字的分量,拓跋嗣第一次有了实质性的认知。

“将军……您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来历?”

拓跋嗣此刻已经顾不上毛小豆的一腔悲愤了,反正在毛小豆那里,无论怎么争辩他都值得一个死刑。可是一个人都犯了够得上死刑的大错,总该为了点什么又得到点什么吧,为什么换成是他拓跋嗣来,足足两年的细作生涯,换来的却大概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和你父皇长得这么像,又选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化名,我认不出来才奇怪吧?”

拓跋嗣至此终于明白,足足两年里,自以为藏在暗处在行“诡道”的人,却一直都明晃晃地走在别人的“诡道”里而不自知。那么他不惜赔掉感情,背叛灵魂到底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在别人的眼里演一个自以为是的傻子吗?

“哈,哈哈哈……”拓跋嗣也终于被自己这一路的不知所谓,和这一把输到血本无归的惨状气得笑了。

到了此刻,虎牢关上下的两对父子,不管是出于什么情绪和什么原因,都在这么一个两军交阵的严肃时刻里,不合时宜地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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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您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那么我那个文书的工作,还有您给我看的那些军报,也都是故意为之是吗?”哪怕已经明知自己是个傻子了,人总还是要亲自确认过一遍后才能死心,在这一点上,拓跋嗣也并没有例外。

“嗯,为了等你取得小豆子的信任,着实花了一点时间。”

诸葛承面带歉意地看向毛小豆和拓跋嗣,这本来是他和拓跋珪之间的战争,但是父辈没有能力在自己这一代手里结束这场悲剧,只能各自把儿子牵扯进来,然后故意把他们送进同一个坑里,再把自己二十多年来承受的痛苦让他们再承受一遍。

“爹……”

毛小豆不知道他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过去两年里,当毛小豆对于拓跋嗣的身份还有些基本的怀疑的时候,的确有很多场合是诸葛承硬是把他和拓跋嗣凑在一起,也是诸葛承一直在替拓跋嗣的身份圆场。

曾经的毛小豆以为那是诸葛承过分仁慈,不对身为鲜卑人的拓跋嗣有些基本的质疑,现在才懂他只是在放长线钓大鱼。毛小豆本身对于抓鱼的手段并不怎么在意,毕竟重要的是得到鱼的结果而不是得到鱼的过程,但是当他本人成为了那个挂在鱼钩上的鱼饵,毛小豆就不得不开始自我反省一番了。

在过去两年里,他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若说他做对了,那么他放弃所有理性和证据,只不过因为拓跋嗣足够能理解他的灵魂,就选择盲目地相信对方,最终引狼入室难道是对的?如果虎牢关真正的守将是他而不是诸葛承,那么现在就应该是毛小豆措手不及地在这里承担所有关键情报全部泄露的后果。哪怕换一个普通人来评价,毛小豆的轻信和感情用事都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对”字。

而如果说他是错的,毛小豆现在大概也理解,诸葛承是在利用他布下了一个针对大魏朝的局。因为他本人起初一直对拓跋嗣很刻薄,反复质疑对方的目的和身份。所以当他放下戒心时,拓跋嗣也完全跟着放下了戒心,随后就踏进了诸葛承的陷阱里。

最明显的证据是,一直等到他们从北面回来后,诸葛承才顺理成章地给阿拓升了官,并给了他远超过参军的职权,让他接触了许多南边的机密,而北面的动作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频繁的。所以如果毛小豆自作聪明,一直没有给阿拓那个机会,他会不会反而坏了诸葛承在下的那一盘棋?

“你们不必过分自责,天下之大,人丁无数,但真正可以理解你的人却几乎没有,多数人一辈子都遇不见一个。而你们在这样的年纪里遇见彼此,共同经历过生死,了解了彼此的责任,也思考过各自民族的过去和未来,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想必你们也能明白,有些事情你们双方只是身不由己,但这并不妨碍你们彼此依旧是对方的知己,是灵魂上最想要接近的那个人。”

诸葛承在说这些话时,脸上带着纯粹的父辈看孩子的慈爱表情,无论是对于拓跋嗣还是毛小豆都一视同仁。

“小豆子,嗣儿,你们俩都一样,等再过上几年就会明白,你们的这一生里,有这样的相遇其实是幸运的。不幸的只是——这个世界还没有给出胡人和汉人之间可以和睦相处的方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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