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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第 279.5-2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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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个结果的解读,皇帝做得相当矛盾。

有时候皇帝会很庆幸,觉得他的阿承在努力过后对汉人失望了,只好选择过回了隐士的生活,于是他们俩的那个成不了的奢侈愿望至少可以实现一半。当了村夫的诸葛承虽然没法在史书上留名,再让“诸葛”这个姓在历史上闪耀一次,但至少他的一生是快乐的。

更多的时候皇帝会怨恨,恨司马家的人代代都懂得怎样才能毁了诸葛家的人。明明诸葛承有一腔热血要拯救汉人王朝,对方却连一个最简单的身份和机会都没给过他。暴殄天物到了这等程度的皇帝和王朝,为什么还会在那里苟延残喘,只不过占了一个汉人身份,难道就能为所欲为到这种地步吗?

极少数的时候,当皇帝在半夜里从一起刺杀里惊醒,随即抽刀杀死了几个已经摸近殿内的不知名的死士,然后在弥漫着血腥气的房间里和几具尸体面对面地发呆。皇帝会觉得特别地惶恐,如果阿承不曾像他这样好运,如果在他前行的路上遇见了某个意外,而他没有顺利地躲过去,那他是不是会就此死在某个角落,永远也无人知晓。

现在皇帝知道了,事实和他所有的想象都不一样,诸葛承原来一直都在,甚至在皇帝的书房里有整整一个架子专门用来放关于这位的分析和情报,因为他是皇帝首选要进攻的州的刺史,手上握着汉人的三座雄关。

这两年来关于这位刺史的情报更是事无巨细深入底层,因为皇帝在他身边安插了整个北面最优秀也是他最信任的一位细作。皇帝从来都不曾怀疑过对方发回来的消息,没把这个有时过于不靠谱,还一直妇人之仁的将军放在心上,也没想过他会成为自己进攻汉人王朝时的最大阻碍。

但现在,仅仅一个小魏就让皇帝明白,其实攻守早在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对调。诸葛承用整整二十三年做了一个局,他的刺史生涯看起来普普通通乏善可陈,只是不好不坏的平庸,就像眼前这一大堆退了色的绳结,脏兮兮地扭在一起不太起眼。但在那一团乱麻的绳结最后,是那些早已被他磨到发光的铃铛,也是皇帝的细作肯定从没见识过的机关兽大军。

“阿承,本来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还挺担心的,但现在回想一下,这些年里你应该过得还不错,也算是……平安喜乐了是吗?”

皇帝明白魂契一旦激活,每一只机关兽都可以是诸葛承的眼睛和耳朵,所以他现在对着一串铃铛感慨万千的样子肯定也落在了诸葛承的眼里。可是皇帝回想了一下,过去两年里,他自以为得计还不自知的傻样大概已经被诸葛承在暗地里笑了个遍了,所以也就不在乎现在能不能保住最后的脸面了。

小魏在和皇帝玩闹了一阵子后终于想起来他主人的交待,它是被派来引路的,所以小魏转身踏踏蹄子示意皇帝跟它走,而皇帝也自然地翻身上马带着他的两万大军跟在了小魏身后。

而此时此刻在虎牢关上,诸葛承已经指挥那些人在城墙中央摆好了琴案,他一身的宽袍广袖在城头的大风下,被卷得像要得道成仙了那样地飞扬。而城墙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守军们,明明各个都带着大战前的紧张,一边深呼吸一边遵循日常的训练检查手里的弓弩,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回过头看他们的将军,又在这种关键时刻搞什么奇怪的幺蛾子。

毛小豆和阿拓神色复杂地看着诸葛承在已经摆好的琴台前坐好,刚刚才知道他爹来历的毛小豆甚至有空在脑子里想了想,是不是还要给他爹去找两个道童来,好把眼前这出似曾相识的戏码再弄得还原一点。

而诸葛承此时却突然侧过头去,像是在仔细聆听着什么,而片刻之后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啊……算是。就当做你我都……得偿所愿了罢。”

说完这句的诸葛承闭上眼睛,直接在琴上拨了一个弦音。

280.

虎牢关虽然依靠两侧的山势扼守着北面南下进攻洛阳的要道,但是从关底到玉门渡那段还算平缓,于是皇帝不过跟着小魏来回辗转了几个弯道,虎牢关的正面就已经遥遥可望。而自那城墙之上,断断续续的琴声传到了皇帝和他的大军附近,让人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

诸葛承弹的依旧是那一曲清心调,二十多年过去后,他的琴技自然比起当年更进一步,但纠缠在皇帝身侧的怨魂和寒气也远非当年可比。尽管如此,皇帝依旧觉得随着那一些片段的琴声传来,他的世界是真的,彻底地,安静了。

这不同于杀人过后或者听见刚刚的铃铛声那种饮鸩止渴式的片刻宁静,皇帝甚至觉得,连他的内心也跟着一起平静了,刚刚还在他脑子里盘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此刻全部烟消云散,就连周身缠绕的那些怨灵似乎都远离了他几分。

而后皇帝抬起头看着天上,很多年来他只能感受到太阳的亮了,然而今日在虎牢关前的山道之上,阳光透过密集的云层洒下来,只照亮了皇帝半张侧脸,但他却觉得连心都暖洋洋的。

阳光照散的不光有寒气,还有皇帝周身那浓重到发黑的杀气,他伸出手来静静观察着那些纠缠在他的杀气领域里的怨魂们。它们随着杀气减弱后一点点脱离掌控,然后就如同当年皇帝曾经目睹过的那些超度科仪里的一样,怨魂们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最后挣脱了他的束缚,化成点点光芒消散在周围。

所以皇帝笑了,笑得平静又安详,让他周围几个常年跟着他征战四方的将军们露出了惊异的表情。常年在北面只露出杀伐一面的皇帝,在那曲清心调的帮助下重新找回了内心的宁静,收了脸上二十多年的残忍修罗相之后,于是他看上去又像是位慈悲的佛陀了。

其实岁月也并没有唯独厚待诸葛承一人,皇帝看来也只是比二十多年前更成熟了些而已,甚至因为脸上褪去了稚嫩之后,他比以前看上去神性更浓,越加不像是个凡人。所以尽管现在的皇帝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他的那些部下们依旧不怎么敢开口。

“可汗,这个虎牢关看起来有古怪,我们还要往前去吗?”因为皇帝一系列反常的行为,终于有两个惯打头阵的站出来,代表疑惑的一众人等问出了他们内心的疑问。

“去,为什么不去?”事到如今,皇帝连语气都轻松起来,“别让人家久等了。”

根据御医的判断,皇帝自知自己只剩一年不到的寿命了。原本他只是想着,能在他有生之年结束那些残忍却必要的野蛮征伐,趁汉人内乱以及出兵燕国的当口,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争取在临死之前拿下建康,先达成一个初步的南北一统,再交由下一代的皇帝去肃清叛乱,安抚新加入帝国的南方汉人。

然而皇帝万万没有想到,在天下雄关里守着的是鬼谷的墨家秘传,于是那个寓言故事就这样成了真,天下至利的矛要攻天下至坚的盾,胜负会如何谁都说不清楚。那样的话别说两个月了,就算给皇帝两年时间强攻他都不一定有信心能吃下这座关口。

所以皇帝也就干脆不急了,既然事已不可为,那不如就当是他终于忍不住来了南边,只为了在临死之前能再见一面诸葛承。他想他可以叙叙旧,谈谈心,再诉诉苦,把他这些年在调和胡人和汉人的事上的无奈,说给唯一能听懂也能理解的那个人听。然后告诉对方,尽管他没有把他的国家变成如他们分开时他口中描述的那样让胡人和汉人都满意,但他是真的已经竭尽所能了。

“阿承……”

在跨上最后那格台阶之后,皇帝终于带着他的人到了虎牢关下。而当他抬头看向城墙之上,诸葛承果然如他想象的那样衣冠端正地坐在那里弹琴。深知诸葛承的“怀祖”情结的皇帝自然知道他在重现哪一段。于是皇帝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军旗,连军旗上的那个字都让这一切重现得无比逼真。

所以皇帝因为这过于讽刺的一幕而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湿意。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命,不管他们心中有多抗拒多想逃避,终究还是要把命里这些该经历的都经历一遍才能完。

“从前年少,我总觉得凭手中一把刀,什么胡汉相争,什么从刘伐魏,什么相思断肠,就算天命要我们如此,我也统统都能给它改了。”

皇帝收起笑容,高高抬起头只为了留住眼眶里不断渗出的热泪,城墙上坐着的诸葛承依然同他记忆里一样,就连弹琴时喜欢歪头的小动作也没有改。可是为什么一转眼间,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要结束了,他明明竭尽全力挣扎了这么多年,从不想信的命却一点都没有改成。

此刻的天空依旧云一阵晴一阵,阳光和阴影均匀地撒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上,不分尊卑老幼,也不分胡汉敌我。在凡人将要决定南北两个帝国的未来命运的时刻,虎牢关下依旧清风徐徐,波澜不兴。

皇帝于是明白,老天爷他压根就不在乎。在对方面前,他的刀犹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现在大了,什么都试过了,南墙也撞了黄河也到了,等心都死了才终于明白,人又怎么可能拗得过天?命这种事,不信不行啊……”

“啪”一声,诸葛承的琴弦断了一根,看起来他虽然装着在全神贯注地弹琴,终究心神还是都在皇帝身上。如今装不下去后,他也终于把眼神从琴上移到了皇帝身上。在看见对方周身那些比以前浓得多的杀气之后,诸葛承长长地叹了口气。

“虽然现在这曲清心调对你肯定是没什么用了,但那种分人心神的话你就不能等我弹完了再说吗?”

“是我错了,耽误你用空城计了,阿承要不要换根弦再来一遍?”因为诸葛承出口的那句话随意一如当年,皇帝也就跟着放松了心情,就算眼里依然还有未消的眼泪,嘴上却还是能笑得出来。

两军统帅在阵前用一种过分亲密的口吻随意地对话,把他们各自身后的其他人都吓得不轻。但是这俩人都没想解释什么,诸葛承起身走到城墙最前面,而皇帝也上前一步站到了诸葛承站着的位置的下方。这俩人无言地隔着城墙对视了片刻,终于还是诸葛承先行避开了锋芒,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要我再配合着说点什么吗?”皇帝指了指他身后的帅旗,为了今天这一出连国号都能一句话改了的人当然不在意再多说两句,哪怕言不由心又怎样,“当年的宣帝要是说过点什么的话,我也可以学上两句。”

历来这两人间相处,诸葛承总是会乱来的那个,但当他现在看着虎牢关城下大军旌旗招展,而旗上的那个“魏”字昭然醒目。诸葛承不得不感叹一句,对面要么不做,真做起来比他能乱来得多。

“不用了。”诸葛承摇了摇头,对着城墙下的皇帝露出一个真诚而开心的笑容,“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多年不见,说点我们想说的就好。”

然后诸葛承转过头看向了此刻依旧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从脸上的表情看来,那两个孩子目前的心情都相当凌乱,毛小豆和阿拓的眼神都在诸葛承和虎牢关底下的大军之间来来回回。尤其是阿拓,他脸上的惶恐之情已经到了诸葛承都要替他担心的地步了,不过因为毛小豆现在自己都很慌乱,所以还没注意到这一点。

“毕竟不像当年的司马宣帝,你清楚地知道我身后的真的是座空城,不是吗?”

当诸葛承对着身后的阿拓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那孩子满脸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虽然空城计是演义剧情,但这个本来就是另一个宇宙的故事,就当那里是发生过空城计的吧

第178章 第 279.5-2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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