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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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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我不好说,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这处城郊偏近落漆,与茶水道就隔了个小山包,往西去,就到厥古了。

附近浅林没什么其他的,就有些老旧的屋子,看上去像是仓库,门窗紧闭,侧边还停着几辆蛮大的货板车。

众人下马。

“陆大人,来路安静,”谢长安扫视四周,“这儿也不像关着人啊,连声音都没有。”

“唉,恐怕……”

“恐怕什么?别吱吱语语的。”

陆典示意左右,他们拔剑,默声上前,戒备的在屋门前排开。

“几日前我的人跟踪他们到这,发现了几辆装载很鼓的车,车上倒是有通关的货牒,只是我去问过守关的,他们并未见过这些。”

陆典朝门前的侍卫比了手势,他们将手伸向门栓。

“那些货牒上只有禄家的盖章,他们潜伏人少,不敢轻举妄动,就只留意了些。”陆典走向门,“长安,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吱嘎——”

扑面而来的浓香,紧接才是视野清明。

地上一堆人样的东西,能隐隐看到随风轻拂的布料。光程照进,一缕飘灰,开门的侍卫连连捂嘴面色难堪的转到一边,陆典也皱眉,与谢长安和青冥一并进屋。

死人。一屋子的死人,一屋子不成人样的死人。

没有血,只有十来具枯瘦到只剩人/皮的骨架,人/皮灰白凹皱,但很完整,看不出死前受了什么伤,衣服上只有轻灰,是躺在这几天的样子。

拗味的浓香充斥着整个空间,三人面色凝重的看着这些,一时静的无人说话。

许久,陆典开口道:“他们藏在人/贩//子里,跟他们一起卸货。这些人从车上被搬下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据说六识涣散,没几个能开眼的,嘴巴嘟嘟囔囔全是些听不清的话,皮肤又白的吓人,全身死态,像是群疯癫了的病人。而且搬下来时,身上都是浓淡不一的奇香,应该就是这股味道。”

六识涣散,枯瘦苍白。

“铃——”

“有人!屋子上有人!保护大人!”

三人惊觉,谢长安立刻转至屋外,青冥拔剑护在陆典身侧。

顺着众人指向,屋顶细铃疯响。

红衣,面具。

对视。

距离使然,又有面具遮挡,谢长安望不清他的眼睛,只是这身高体型,太像了。

若不是知道那人腰索处不止烙印,也有糟疤,他差点就反应不过来。

红衣人并未有何动作,只是双手背在身后,望着他们微笑。笑容温软,却似寒刺扎人心窝。

见外头并无动静,青冥和陆典小心踏出屋子。

谢长安始终抬眸盯着那人,终道:“不知阁下是何许人?此身灼尘,焰焰娇然,让人好生好奇。”

“好奇么?”

他笑应,声音竟然也与沈客几分相像。青冥刚走至谢长安身边也望来,不免一愣,连忙瞥向谢长安,见他面色沉冷,目中寒光凛冽,便也没有作声。

风一阵一阵的,总吹得他满身的铃铛响的欢快。他笑意更起,似乎是对着众人,又似乎只对着谢长安。

“罗刹夜寺不羽,见过各位。承大定司之命,特为诸位献上薄礼。”

青冥忍不住问:“大祭司?”

“不是祭司哦。”不羽歪过头,“是定司,大定司佛乐,是罗刹夜寺供奉的神。”

“阁下这位大定司我们可是闻所未闻,他这么殷勤,派个幺蛾子来送礼?”谢长安轻笑,“这礼物,不会是屋里那些赔钱货吧?”

“这位公子生的俊俏,嘴也伶俐的好听。”不羽歪直头,一跃便轻盈落地,铃音又晃,他直起身,忽点地就朝谢长安袭去。

指间翻飞,不声暗刀便出于掌。寒光携风,谢长安眼神更凛,侧身闪过,却在两人面容交错相过时见他正向自己笑。顷刻便过,不羽一击不成,脚步一变转向侍卫,侍卫连出剑格挡。

“铮——”

刀剑摩擦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抵力之间红影侧退,寻隙又穿梭至众人身后,拉缰一跨而上。

“咴——”

“不羽有幸,今日得见谢公子,果然如传闻所说。”座马长鸣,不羽拉绳掉头,与马一同扬起,“定司大人不喜人诳语,可惜今日时限,我也不好纠缠。礼已送至,可不是这些腌臜玩意儿。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借匹马,谢公子,来日再会。驾——”

铃音直晃,衔着红影一路隐入林中,很快不见。众人要追,被陆典和谢长安同时拦下了。

陆典道:“莫追。那人古怪,行刀如流水,善变不可捉摸。小小身板能与你们以力相碰,实力不可小觑。长安,他奔着你来的?”

“看来是的。”谢长安理理稍显凌乱的头发,脸上倒看不出疑色,语气也平淡,“先管里面那些。”

见他如此,陆典也没多问,“好,我们再去看看。”

三人再次进屋。

还是那副骇人场景。

尸体着装各异,但看得出都不是什么名贵,男女皆有,惨状相似。

“当初你的人回来禀报后,你没立刻来?”谢长安问。

“来了。”陆典应,“可已经找不到他们了。毫无踪迹可寻,只剩这一屋半死不死的人。我叫郎中看过,不行了。”

“郎中可有说什么?”

“毒。”

“可他们嘴唇未变色,与其说毒,不如说是力竭或加速老死之类的。”

“我也不清楚这些。”陆典皱起眉,似乎很难开口,“郎中说,说……是一种很罕见的毒,他也没见过,但这毒就跟你说的一样,没有什么特征。他还说这些人当时的样子其实还在梦里,准确点,就是做梦醒不过来,活活睡死的。”

“做梦?”

“嗯,出不来的梦。”

谢长安又扫一圈屋内,不禁也紧眉,“那这香味,是否是因为这个毒?身体里蒸出来的……”

“应该是了。”

太像了。擦肩而过时那张笑脸……太像了。但此人身法矫健,轻功了得,又不失力度,当是发挥身形优点的同时又惑人小觑,出刀狠厉迅捷,正如陆典所说。又知进退,是个老手,马还骑的好……

可沈氏独子是事实,世上莫非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沈客,真的不是你么。

“……”谢长安垂眼,顿了须臾,转身朝门走去,“小心烧了吧,看不出什么了。陆典,这事你不要再插手了,赶紧忘了,也不要再让下面的人去传扬。今日在这看见的所有,也不要再与任何人提起。”

“唔……”

这是谢长安第一次唤他全名。恍惚一瞬回到初见时,他一个少年模样,自称商贩,却毫不畏惧的坐在府上与他攀谈自如,眉宇冷澈,难猜难辨,句句又似压人一筹,让人无端心畏。这一次……却又不同,那时狡黠,需字句斟酌免落陷阱,如今下令,竟真有些风范……

他忽然不敢再想,谢长安已至门外,眼看就要上马,青冥也跟在谢长安身后。他连忙跟上,不自觉的应了。

“是。”

“太师,安乐信函。”

“哦?”庄衾竹搁笔,接过信函展开。“你先别走。”

“是。”

他便低头候着,不敢看庄衾竹一眼。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很久之后,他才听见一声轻笑。

他紧跟舒了口气。

“你收到时是什么状态?”

“哦,是信使,说是送信者一再强调要亲手送到,给了不少钱呢。也亏他大老远跑了这么久,不过信是送到灵庭的,说是要给您,所以我们收到就赶紧送过来了。”

“信使……他倒在那活的舒服,有钱呐。”

“太师的故人?”

“这可不能算故人,我跟他也不过分别了了几月。”

“那是……”

“你想知道?”

“不是不是!属下多嘴……”他连忙把头低的更下,身子都紧绷。

“无妨。”庄衾竹轻抚着纸上墨字,眼眸微垂,和着一缕慈蔼,像在爱抚稚童,“他倒是许久不练字,字都丑了。这才几日便玩物丧志,真是一远家亲,就泼皮没个正形,许是——觅到了良主,讨得心欢呢。”

他不敢应话。

“礼尚往来,你且稍后,我便也回他一封。以示,家信有应,不枉他一番挂念。就写——阿玥亲启。展信佳,近来可好……”

谢长安并未再回陆府。他与陆典交代几声后,带着青冥折向了小琼里。

小琼里的桃花林,虽不及十里,但也漫州成片。只是三月未至,早桃几点不成气候。往西北,有座小山,翻过山就出了安乐地界,往北是漠西,往南再翻山,就是厥古。交界处有一地小桃林,这里的桃花向来比他处开的早,如今已经差不多可以赏了。因为地处交界,来者皆不识,所以鲜有寻常人至。

谢长安幼时曾与罂粟一同来过这里,罂粟曾说,比起小琼里,她倒更喜欢此处的绵延,花香幽深,一隅之地却惹盘缠,天光晦明时常,不似大陆宽晴,此间轻酌,当属风月。他忽想起陆典问他因谁而来,垂睫随思,他轻驰着马,满眼桃色,一径通幽。

这是她亲口说的遗憾,又说若有朝一日身陨污颓,宁化一缕自在花魂,也不愿再入轮回尝浊世之苦。

谁知当真如了验。

他来看她,每年如此。

路的尽头有一家小客栈,那里主人酿的桃花酒也算得上一绝。此路不准疾行,还是桃花娘立的规矩。

风舞花扬,从来都似幻梦。乱粉香中沿途而行,仿佛从尘世迈入仙境,连俗气都自感脱了几分。乱花迷眼,中有一楼,木墙竹帘,不似人间。

飘飘的酒香匿在花中,勾着来客的心。拨开桃枝,花落之下是忙碌的清瘦身影,粉衣晃动,晃起一阵醇香。

“花娘。”

听到谢长安的声音,她回过头。

稚气犹存的脸,半带风韵,清灵打扮,不识年岁。恐是林间仙雾常绕,不闻岁月。只是她双眸略显深沉,望着不免心伤。

像是甜甜的粉意中,掺了丝淡淡的灰。

谢长安下马,上前行礼,“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桃花娘瞥来眼,轻和道:“总是能再供你几年酒的。”

声音很好听,和桃花很配。

青冥拴好马,也过来与她颔首示礼。

谢长安温笑,“那就先谢了。今日照例住一晚,老间。”

“好,我过会儿去理。”

她正在捣酿,大杵子敲着陈米,揉了鲜桃,闻着好香。两人站了会儿,不约扒拉过边上的板凳坐下观看起来。

“花娘,你常年住在这里,可有听说过罗刹夜寺?”

“罗刹夜寺?听着像是梦游仙那边的东西。”

“是啊,神神鬼鬼的。漠西人要是什么时候也开始信奉神鬼,就好办多了。”

“漠西是不太可能了,那地方不行,顶多发展个邪/教。”桃花娘轻笑,“你鲜少有事能来问我,是碰到什么难办的了?”

“唉——”谢长安轻飘飘的叹口气,接过风中飘来的花,“莫名奇妙被外乡人缠住了,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风流债,怎么谁都找上我。”

“呵,我看你长得也一般。”她打趣儿,“我这儿来过不少人,那是真的好看,你肯定是臭名远扬。”

“这样最好,还省的谁都自信来招我。”谢长安耸耸肩,把花凑到鼻边嗅嗅,“所以呢,关于罗刹夜寺,什么大定司佛乐,你知道吗?”

“听过一点儿。”她握着杵柄直起身,捶捶腰,“世乎百应,折其所愿。以珍贵之物换取愿望,罗刹夜寺是百鬼蛊惑人心的地方。”

她停手呵口气,望向远处粉密的桃林,“大定司佛乐,常以白鬼面具示人,见过其真面之人寥寥无几,又或许是不愿说,或者不能说。他立于梦游仙,是位比大祭司玉雨更神秘的人物。只不过向祭司祈愿大多心向而之,向定司献愿,是场甚至无关利益的交易。”

谢长安微微眯眼,“无关利益?”

“仇怨。”她收回目色,继续双手握住杵子,“就像梦游仙民间流传的,向鬼神进献,求鬼神嗤报。天上的神明有时总是太过冷漠,就算祈求几世也未必得到回应,而鬼,只要你给它想要的,它就会帮你达成愿望,任何愿望。”

“任何?呵,长生呢?太平呢?”谢长安落嘲,“横财易得,也不过一世。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有了钱,就要权,有了权,就要凌驾于万人之上,到了顶端,又渴求长生以守住今世所得。之后呢?故人早逝,身已为怪,天天守着青坟?还是吃喝玩乐享拥至尊百世?终究是人啊,断情断念则成神,痴执成狂则化鬼,到头来不就两种下场?无聊,无趣。”

捣酿声继续轻传,桃花娘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可我听说,有人真的实现了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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