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忘带钥匙了？”林钰看着隔了一天又出现在自己教室外的林焰，揶揄道，“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别显得自己多有文化一样。”林焰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零食，多买了，爱要不要。”

林钰将信将疑地接下，撑开袋子往里看：“你会这么好？不会是想让我帮你‘暗度陈仓’，送给简蓄吧？”

“又显摆成语是吧？”林焰抬手对着林钰的脑门弹了一下，力度比上次轻了许多，“当然，如果你愿意跟别人分享的话，我也不介意。”

林钰嫌弃地撇撇嘴：“我要真给他送零食，你就不怕他喜欢上我？”

林焰一愣，他还真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低头打量了林钰两眼：“放心，你应该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林钰眼一眯，用顺手带出来的笔猛戳他的胳膊：“你什么意思？我可是有好多人暗恋的好吗！”

“呦，暗恋您都知道，你有读心术啊？”林焰捂着胳膊躲开林钰新一波攻势，倒退两步转身，“不跟你玩了，走了。”

他双手插兜，朝能经过简蓄班级的楼梯口走去，路过窗边时装作无意往里看。

靠窗的简蓄把胳膊放在课桌上，脑袋枕着胳膊往外望，有阳光照到了他的眼睛，他拿笔在自己眼前慢慢移动，看光被笔切割开。

忽然，窗外有人挡住了光，他放下笔抬头看，逆着光跟那人对视，可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人就走了，他只认出对方身上的高三校服。

林焰快步走下楼梯，确认不可能会被简蓄看到后放慢脚步，抬手捂住发烫的脸，喃喃道：“你完了林焰……”

之后林焰便常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找林钰，给她送吃的送喝的。林钰的同学们羡慕坏了，纷纷念叨她居然有一个这么宠她的哥哥。

林钰只能笑笑不说话，毕竟她其实是沾了别人的光这种事真的很难说出口。

要想自然又不引起怀疑地把东西“分享”给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好在林钰有个初中玩得不错的朋友是简蓄前桌，于是她总去找对方玩，“顺手”拿上点吃的，还要雨露均沾，给她周围的同学分点，然后再补上一句：“这是我哥给我买的。”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在简蓄听来就是赤.裸裸的炫耀，他虽然每次都不拒绝，但心里总觉得自己在接受施舍——一个快乐的小公主习以为常地散播爱心，他这个平民只有感恩戴德的份，然后被对方周身散发的光芒刺伤双眼。

某天，林钰又在教室外的栏杆旁看到了林焰。

她已经习惯，提着空水杯走上前，伸出另一只手，一句话都不用说。

但这次林焰没像之前一样把东西一塞，说不了三句话就走，而是小心地把提在手里的小蛋糕递给她，叮嘱道：“今天是他生日，帮我送给他，以你的名义。”

“生日？”林钰露出怀疑的眼神，“你怎么知道他生日是哪天？你问他了？”

林焰摸摸头：“我哪敢问，我有个高一同学的弟弟是他们班的，就迂回地问了一下。”

林钰眯眼：“迂回，怎么个迂回法？”

林焰犹豫了，但在林钰强硬的眼神攻势下还是松了口：“我说你和他都是历史课代表，受他不少帮助，想帮你谢谢他，所以让他弟弟帮忙问一下他生日，但不能说是我让问的。”

林钰嗤之以鼻：“人情世故这块儿算是被你玩明白了，——哎等等，那我怎么会知道他生日啊，还送蛋糕，他不怀疑才怪呢！不行不行，还是你自己想办法送吧！”

她把蛋糕塞回林焰手里，林焰又推回来，推推搡搡间，林钰忽然从林焰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于是低头靠近他的校服，用鼻子嗅了嗅，怒道：“你是不是喷我香水了，那可是妈送我的升学礼物，可贵了呢！”

“嘘！你小点声！不就是瓶香水么，我才喷了多少，又没要你命。”林焰把蛋糕放到林钰手里，“快拿着，马上要打铃了。”

林钰瞪了他两眼，心说你还在意打铃？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打趣道：“没想到你居然能想出喷香水这种愚蠢的求偶方式，看来你是真陷进去了，不然我直接介绍你们认识好了，省得我夹在中间被人误会。”

“你别乱来，吓到人家怎么办？”林焰背靠栏杆，下意识往隔壁班望，刚好看到两人口中的主人公从教室出来，吓得他飞快转身。

林钰好奇地转头，看到是简蓄就直接朝他挥挥手，喊他过来。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哥，他……”林钰回头见林焰背对着她，趴在栏杆上装模做样地往楼下望，偷偷拍拍他的手臂提醒，却没想到对方跟没触觉一样一动不动。

她尴尬地朝简蓄笑笑，狠狠踢了林焰小腿一脚，耳边听到一声抽气才舒心。

“不好意思啊，我哥他……比较内向。”林钰硬着头皮乱说，瞥到简蓄手里拿着水杯，便急中生智，把自己的水杯递给他，“你是要去接水吗？帮我接一杯吧，用我水卡。”

简蓄伸手勾住水杯的带子，空出两根手指捏住水卡，打量了一眼这对奇怪的兄妹，绕过他们朝走廊尽头的饮水机走去。

林钰目送他走远，拿拳头捶了捶林焰的手臂：“你干嘛呢，多好的机会，被你浪费了。”

林焰把半张脸藏进臂弯，望着简蓄的背影：“你别多管闲事了，现在这样挺好的。”

“好什么呀，你想搞暗恋也得先弄清对方是不是直男啊，别到最后人家一句‘不喜欢男生’磨灭你全部付出，你还得微笑着说没事没事。”林钰苦口婆心地劝他，歪头挡住他的视线，“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脸红了？”

林钰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揪着林焰的脸大笑：“你居然会脸红？哈哈哈！我的妈呀，你……”

林焰尴尬又羞愧，拍开她的手捂住脸：“你今儿忘吃药了？天冷被风吹红的不行吗？啧，你别乱动了，小心把蛋糕摔了。”

林钰难得见到林焰这么纯情的一面，很难忍得住笑，抿着嘴拼命不发出声音。转头见简蓄已经接完水往回走，忙拍拍脸控制表情，微笑着接过自己的水杯。

“谢谢，——哎等等。”她叫住一声不响就走的简蓄，把蛋糕递了出去，“那个，我听你们班同学说今天是你生日，送你个蛋糕。”

好蹩脚的理由。

在场三个人都无语了，林钰只能咬着牙补充：“其实是……我哥给我买错了，我不喜欢吃巧克力蛋糕，又听说你生日刚好是今天，就当借花献佛了。”

简蓄看了蛋糕一眼，对林钰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

“不用了谢谢，你还是跟你的朋友们分享吧。”简蓄转身要走，却又被叫住，他隐约有些不安，回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林钰看了眼始终背对着简蓄的林焰，心道：这回你要欠我个大的了，不过谁让你是我哥呢。

她用微笑缓解尴尬，厚着脸皮问：“我想问，你有没有女朋友，或者喜欢的人？”

简蓄很惊讶，但表面淡定：“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没有早恋的打算。”

他不等林钰说话就走，反正林钰已经尴尬到无话可说，维持着脸上僵硬的微笑：“完了，他彻底误会了。”

林焰也被她这惊世一问震得脑袋发懵，听到她说话才回过神来看她：“看来你真的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你！”林钰恼羞成怒，把蛋糕猛塞进他怀里，“好心当作驴肝肺，老娘不伺候了！”

她怒气冲冲地提着水杯大步回了班，林焰叹口气，转头看向已经坐回座位的简蓄。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迈步走向窗边。

简蓄正在考虑中午午休前先做哪门作业，却突然听见窗户被推开的声音。他抬头，一只手从窗口伸进来，在他桌子上放了什么后很快抽走。

他又没看清对方的脸。

“哇，是蛋糕哎。”前桌女生转身把手臂搭他桌上，看着透明盖子里的三角形蛋糕，“哎，那是林钰她哥吧，我刚刚看见你在跟他们说话，林钰把蛋糕给你你不接，怎么回事，你拒绝了人家所以她哥来帮她追你吗？”

简蓄不解又不快地皱起眉：“别误会，她只是想谢谢我上周多帮她改了卷子而已，她不一直都这样吗？”

前桌女生一想也是，林钰一直就是个有恩必偿的人，于是点点头，转身从课桌里拿出两根棒棒糖放到简蓄桌上：“生日快乐，我只有这个了，别嫌弃。”

简蓄一愣，不自然地笑了下：“谢谢。”

“今儿你生日啊同桌？怎么不早说。”简蓄旁边的男生刚从小卖部扫荡回来，从提溜着的一袋子零食里掏出两三包拍到他桌上，“我也没啥像样的礼物，这几包是我觉得最好吃的，生日快乐啊。”

简蓄不擅长接受好意，也不擅长拒绝，只能小声说着谢谢，默默把零食和蛋糕放进课桌。

周围的其他同学看到这一幕，一问才知道他今天过生日，也纷纷有样学样，送出自己的一份礼物，零食，糖果，或是一支笔，一块橡皮。

简蓄一边说着谢谢，一边默默记下送礼物的人，以便他未来有机会回报对方。虽然礼物收得满是压力，但这天仍然是他近几年来过得最开心的生日。

只是他不能跟妈妈分享，那个背负着罪恶，终日死气沉沉的家承受不了这种快乐，所以他只能背着一书包的礼物躲在家附近的巷子里，蹲在地上，流着泪吃掉了所有零食和那块蛋糕，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家，和妈妈吃着餐桌上比平时丰盛的饭菜，一起度过一个平淡的生日。

“但我还是很感谢那天送我礼物的人，尤其是第一个。”简蓄说。

林焰还在心疼他的遭遇，没有细想：“第一个？你前桌那个女生吗？”

简蓄微微一笑：“不是她，你知道是谁。”

“我知道？”林焰结合两个人的叙述仔细回忆那天的事，忽然轻笑一声，亲了一口简蓄的后肩，“不客气。”

简蓄痒得缩了一下肩膀，林焰顺势抱紧他，手掌盖住他整个肩头。

简蓄把手搭在他手臂上，说：“不过你实在不该让林钰送我蛋糕，我之前没想太多，那次却是真的误会了她。你明明可以通过她光明正大地跟我认识，为什么不那样做？”

林焰把脸贴到简蓄脑后：“因为我太贪心了，见到你第一面，就想有第二面、第三面，见得多了就想亲近你，跟你说话，但一旦我们说上了话，我就肯定不会甘于现状，就会更想触碰你，拥有你，到那时我再知道你不喜欢男生，对我无异于世界末日。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通过林钰接近你也是这个原因，如果你真的喜欢上她，我就可以趁早死心了。”

简蓄听完默不作声，林焰自知理亏，撑起上身面对他：“对不起，我承认这事儿是我做错了，所以后来我就很少再去找林钰了，直到我遇到受伤的你。”

简蓄借着门外的光看到了他的紧张，伸手摸摸他的脸：“我没生气，但林钰肯定会生气，你最好别告诉她。”

林焰整个放松，顺势压到简蓄身上：“放心，她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也只会气一会儿。当初为了帮我追你她也出了不少力，不至于因为这跟我置气，哦，她那时候还用压岁钱给我买了一瓶男士香水，一边说我幼稚，一边给我出谋划策，可口是心非了。”

简蓄回忆起跟林钰相处的日子，也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拍拍林焰的背，让他翻身侧躺，两个人面对面搂着。

他仔细端详着林焰都脸，用手指碰了碰他嘴唇：“你说你怕失望，那为什么后来还是借我受伤的事接近我，还跟我做了三年朋友？”

林焰张开嘴咬了下简蓄的手指，看对方颤抖了一下，又笑着松开，抓住简蓄的手亲了亲。

“因为太难忍了。”他凑近去亲简蓄的脸，“喜欢你这件事，太难忍了。”

他没停下亲吻，简蓄的呼吸因此重了许多：“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林焰慢慢吻到简蓄的耳边：“因为你说你不想早恋。我既不想把你吓跑，也不想让你提前面对压力，况且那个时候我也没成年呢。”

简蓄了然：“怪不得，你要在我生日那天来学校找我。”

林焰调转方向吻上他的唇：“那天我原本就是想跟你表白的，虽然跟原计划有些偏差，但也算成功。”

两人如同那晚一样吻在了一起，林焰扶着简蓄的背慢慢支起上身，把他压在身下，寻到空贴着他的嘴唇提议：“再来一次？”

简蓄沉默了几秒：“……好。”

林焰一愣，腾出手握住他的下巴：“不是迁就？”

简蓄认真地回：“不是迁就。”

林焰舒心一笑，俯身继续吻他，动作比之前轻柔了不少，辗转反复地碾磨着他的嘴唇。

今晚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