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蓄大脑用来思考的部分刚刚被他丢到了犄角旮旯，这会儿花了好半天功夫翻出来还没用，他的嘴就先问出了口：“哪天晚上？”

林焰张开手包住他半张脸，拇指按着他的下巴：“我们在一起三个月的纪念日，那天晚上你明明很害怕，为什么不拒绝？——不准撒谎。”

简蓄开始转动眼珠，很快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又因为林焰的“不准撒谎”而多思考了一段时间：“我只是觉得，既然是早晚的事，拒绝只会让你不开心。”

“我怎么会不开心？”林焰委屈得仿佛隐忍受伤的是他自己，“你都疼哭了。”

简蓄眼神慌乱：“我没……”

“没有哭出声也算哭。”林焰强势定义，“我也是最近才发现，你谈恋爱的时候就经常在迁就我，你那个‘不能说的秘密’，是不是其实根本不是我们分手的时候有的，而是更早，在我们认识时就已经存在了。”

简蓄的眼睛慢慢睁大，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恐惧中颤抖。

“看你的表情，我猜对了？”林焰的头往下压了压，“那我再猜猜……是不是跟张晨有关，你说他是你远房亲戚，其实是和他一起跟人打架了，是吗？”

简蓄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林焰微微一笑：“看你的表情我又猜对了？我说过，你很不擅长撒谎，别忘了我们是怎么相遇的，被人霸凌又不是你的错，还手更不是。我当时其实是想帮你的，但又怕把事情闹大，所以才天天缠着你，想保护你，还匿名给职高写了举报信，可惜效果甚微，你身上仍然会偶尔多出一片淤青。好在下半学期你拒绝我的次数少了许多，我就猜他们应该是消停了，就没再做多余的事。不过，你的秘密，应该不止这些，对吧？”

简蓄虽然知道林焰是个善于隐藏的人，但从没想过他居然能藏这么久。他蠕动着嘴唇，想着要不趁机说出来算了，既然他知道自己和张晨打架的事，只要再往深处扒，就能知道“瘦猴”，知道他父亲的事。

可他仍不肯放弃那万分之一的概率，如果林焰不知道，他说出来无疑是“自投罗网”。他刚才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他过好最后这半个多月，接吻，拥抱，上床，他什么都可以接受，就当是补偿。在最后的审判日之前，他想让林焰活在一切他想要的美梦里。

林焰有些看不懂简蓄的表情，看起来像在发呆，却又实实在在盯着自己。

他俯身压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说：“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现在说的，知道是以前的事我就不担心了，毕竟那个时候小小年纪，能犯什么大错？”

简蓄没回声，张着眼睛有些懵懂地看着他，嘴唇因为他刚才的亲吻微微张开。

他没忍住又亲了一下，简蓄依然是这副懵懵的，仿佛在发呆的表情。他伸手撩起他的刘海，虽然发根已开始变黑，但银灰色的头发和他身上的银白条纹睡衣，以及他沾着水气的眼睛，让他觉得自己在亵渎某个初生的神灵。

这念头让他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喉结，原本纯洁的欲望变得肮脏。

“简蓄你听着，”他表情认真庄重，说出的话却与表情格格不入，“我想亲你，而且会很久，大概率还会摸你的身体，亲你的身体，但绝不会做最后一步。你可以拒绝，我不会生气，更不会不开心，但你要快点，我能给的时间有限。”

这下简蓄是真懵了，林焰第一次亲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还在纳闷他干嘛亲一下停一下。

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拒绝……嗯……”

林焰压下身子，咬着他的嘴唇挤压研磨，小臂撑在床上，双手分别按着他的肩膀和头顶。

简蓄渐渐适应，小口地开始回应，林焰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舞，抓起简蓄的手臂放到自己肩上，顺着他宽大的睡衣袖子伸进去扣住他肩头，另一只手早就从下摆伸了进去。

两个人的呼吸越来越急，简蓄忙着喘气忘了回应，被林焰咬了一口提醒，却没忍住发出一声呜咽。

林焰吓坏了，连忙捧着他的脸道歉，简蓄摇摇头：“不是，不怪你，我只是……一直会想起王治给我下药那晚，那之后，我其实偶尔会梦到他。但你放心，他没再骚扰过我，张晨和林钰几乎对我寸步不离，他不会有机会的。”

林焰脸上的厌恶越来越明显，咬咬牙说：“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付出代价，我保证。”

“不，不用，我和公司的合约很快就到期了，到时候我就再也不会见到他，受他的威胁了，你不要卷进来，这样得不偿失。”简蓄碰碰林焰紧绷的脸，想让他放松一些，“你……继续吧。”

林焰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定定望着他，忽然一皱眉垂下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真是的，你怎么总是能一脸无辜地说这种话。”

简蓄不懂“这种话”是哪种，无法开口解释，沉默的时间竟让他突然想通：“我不是……我只是想让你别再管王治的事了。”

林焰像在认真考虑他的话，好久才抬头：“好吧，我可以暂时不管，但如果他再做什么恶心人的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简蓄又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林焰用嘴堵住，他边亲边抬起简蓄的腿放到自己腰上，抱起他挪动，把他的头和肩放到床头的枕头上。

他直起身，调整枕头的位置，让简蓄的大半个上身都能躺在上面。

“怎么样，有不舒服的地方吗？”他问。

简蓄动了动身体，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这样？”

“这样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能看到。”林焰俯身跟他平视，“别闭眼，别害怕，是我，抱你的是我，亲你的是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

他五指插进简蓄的头发，按着他的头去亲他的眼皮，又途径脸颊往下，轻轻蹭着他的嘴唇：“简蓄，叫我的名字，简蓄……”

简蓄抬手抱住林焰的背，手下的温度逐渐清晰。

是林焰，抱着他的是林焰，亲着他的是林焰，林焰……

“林焰……”他喃喃出声，他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林焰……”

“是我。”林焰温柔地亲着他的嘴唇，沉腰贴紧他的身体，简蓄自然地回应着，搭在林焰背上的手慢慢收紧，又慢慢放松，勾住他脑后的长发绕在指尖。

“林焰，林焰……”

“是我，简蓄，是我……”

两个人的名字偶尔从喘息声和亲吻声中漏出，彰显着他们的亲密无间和恋恋不舍。

“喂？”

陈淼淼皱眉：“我弟弟呢？”

“他？”李存看了眼睡在沙发上，脸蛋红红的陈好好，“喝醉了在睡觉呢，要不今天就让他在我这儿……”

“不行！”陈淼淼紧张地站起来，“你等着，我去接他。”

李存听着电话那头慌乱的脚步声，想了想开口制止道：“你别来了，我送他回去好了，他睡得不省人事，你怎么把他弄回去？”

陈淼淼脚步一顿：“……那行，他房间号是3708，我就在门口等着。”

“还要坐电梯啊……”李存把手机放回陈好好的衣兜，拍拍他的脸喊他，“醒醒，我送你回去。”

陈好好勉强睁开眼，被李存扶着站起来，又突然扑到他身上，搂着他脖子不放手。

“怎么，舍不得走？”李存低头调笑，见陈好好没反应，便收起笑，就着对方搂住自己脖子的姿势，将人抱了起来。

陈好好不轻，但也没他想象得那么重，他费劲地关上门，又费劲地按下电梯开门按钮，走进电梯。

陈淼淼站在3708的房门前眺望，见李存抱着陈好好出现在转角，赶紧小跑着迎上去，掏出陈好好衣兜里的房卡提前回去开门。

李存一路不停，把陈好好放到床上，准备起身却被搂得更紧。

“原来刚刚不是舍不得走，是舍不得我啊。”他习惯性地开玩笑，说完才想起人家姐姐就在旁边站着，也不敢去看陈淼淼的脸色，抓住陈好好的手就往下拽。

陈好好突然急了，死死攀着他的脖子不放手，连腿也用上：“呜……你不能走！不能走……走了就找不着了……呜……”

李存吓了一跳，想起酒店那晚陈好好曾让他抱着他睡，于是抬头看向站在门口一直没吭声的陈淼淼，有些尴尬地问：“那个……他是不是喜欢抱着东西睡啊，你要不给他拿个枕头什么的？”

陈淼淼没吭声，她沉默了会儿，认真地说：“他是真的很喜欢你，连我说你句坏话都得跟我急，我实在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所以总劝他放弃，又想着让他吃一次苦头，长长经验也不错。可我是他姐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我不知道你们刚刚具体说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出来他心情并不好，我希望你能明确你的态度，不喜欢就直接拒绝，不要让他难过。”

李存低头看着怀里闭着眼的陈好好，他的眉头紧锁，双手抓着自己背上的衣服，不受控制地慢慢松开手，又赶紧紧紧抓住。

他有些后悔跟他说那么多“喜欢但没那么喜欢”的话，他没想让他难过。

“我……没办法向你保证什么。”李存说，“我在他之前谈过四段恋爱，最长的一年，最短的一个月，有和平分手的，也有因为矛盾分的。我比他大七岁，早就不相信什么从一而终，你们嫌我经验丰富，我也怀疑他的喜欢到底能维持多久。我不能保证这辈子都非他不可，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我的忠诚。”

陈淼淼望着他的眼睛确认这些话的真实度，叹口气说：“算了，还是那句话，你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走了。”

“哎，你不帮我一下？”李存伸手叫住她，指指陈好好抱着自己的双臂。

陈淼淼抿抿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麻烦你留这儿照顾他一晚吧，我信你不会趁人之危，况且，他说不定巴不得你做些什么呢……”

“你说什么？”李存没听清她最后的嘀咕，但听到了清晰的开门声和关门声。

他无奈叹口气，低头拍拍陈好好的脸：“松手吧，你姐已经走了。”

陈好好缓缓睁开眼，酒意弥漫在他眼角：“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睡。”

李存直起身，陈好好的双手自动落下：“你见哪个喝醉的人还能根据别人的对话，手一下抓紧，一下松开的？”

他从床上起来，给陈好好倒了杯水递到他手里。陈好好没动，双眼微红地望着他：“我把对你的喜欢分你一些，你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李存心里一阵酸楚，分不清是为陈好好，还是为自己。

他起身把水放到床头柜，坐到床上揉揉陈好好的头发，手最后放在他脑门：“陈好好，别这么卑微，你很优秀，理应会遇到更好的人，我们的相遇只是意外，你也听到我跟你姐姐说的话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陈好好闭上眼摇头，想起那天晚上看到李存的场景：“不是意外，那晚我在敲门前就想好了，如果来的人我觉得不靠谱，我就装作敲错门直接走人。更何况你之前在软件里问了我好几遍确定吗，我就知道你人不错，至少比其他给我发消息的好。”

李存的手心被陈好好的额头烫着，热气随着血管流入心脏。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他拍拍陈好好的头，“起来盖上被子好好睡，还有力气就把水喝了，我出去一趟。”

他站起来往外走，陈好好急急忙忙爬了起来：“你要走？”

李存回头：“不走，我房间灯还开着，行李也没收拾，我回去收拾一下就下来，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就好。”

“那你一定要回来啊。”陈好好手掌撑床，重心不稳地往床尾爬了两步，活像个目送主人出门的小狗。

李存也确实想起了姐姐家的金毛，但他觉得陈好好比金毛可爱多了。

“放心，”他仿佛真的在安抚一只宠物狗，声音温柔了许多，“有你等，我一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