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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北海季家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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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兄长,一面好友,两厢说辞,他怎么判断?”顾若怜伸手拨弄了一下山染笔,“玉鼎真君此人你也见过,捡着好说是痴心炼器,不通世事,捡着坏说是性子温吞怯懦,不愿面对丑恶的人心。”

“让他来处理这件事,太勉强了。”所以他总是以和稀泥的态度面对,两边都站,两边都不站,徐家和炼器阁的关系也因为他的态度而变得模糊。

楚莫也不知如何评价徐子音的做法,但显然徐家主也并没有想让徐家彻底和炼器阁决裂的想法,炼器阁毕竟是徐家当年一手扶持起来的,就这么拱手让人未免觉得不甘,或许正是如此,徐家主才会让自己的儿子徐天欢也进了炼器阁。

他叹息一声,随即疑惑,“这样说来,炼器阁与徐家不是重修于好了吗?”

“裂缝没有缝补只会越来越大,况且...”顾若怜意有所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徐家历代英杰辈出,莫说他们留下的心法,就是他们练出的法器,都足够让人觊觎。

楚莫自然能想到这些,沉默了半晌,“师兄将这说给我听,想来不只是这么简单吧。”

顾若怜:“徐家主闭关了,当今徐家掌权人是徐姑娘,若炼器阁对徐家发难,唯有徐姑娘率人对战。”

楚莫蓦然睁大了眼,“什么!”

顾若怜神色冷静,“徐家主闭关早已十年之久,这期间徐家掌权人其实一直是徐姑娘。”

谁能想到呢,徐家瞒得严实,徐家主闭关之事一点风声也没走漏,况且这十年徐家井井有条,毫无异样。

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徐素织,世人有许多风言风语,因着她年纪与两位兄长相差过大,曾一度被谣传成徐家主亦或是玉鼎真君的女儿。嘲笑者有之,怜悯者有之,因其容貌爱慕者有之,但其实没人将她真的放入了眼,又怎能料到她一人撑了徐家十年。

有青云宗的消息渠道,顾若怜倒是清楚徐素织的身世,徐家主的父母亲在徐家主登位后便携手出游,这一去便是杳无音讯,直至几十年前徐家主忽然发现父母魂灯闪烁,这急急才派人去寻。

结果终究是没能救回父母,他们已陨落在秘境中。派出的人只带回了不足月奄奄一息的徐素织。

徐家主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并将徐素织抚养长大,然而不知是不是不足月的原因,徐素织体内并没有灵根,徐家主为她奔东走西,耗费了十年无结果后便放弃了,只打算护佑她一生平安喜乐。

只是顾若怜,其实也未曾想过徐素织会成为徐家掌权人。

楚莫有些焦急了,手指不安地在桌面上敲击,“徐家主怎么会闭关如此久。”

顾若怜:“其中缘由我不知晓,但炼器阁最近发觉了此事,这正是他们要对徐家发难的原因。”

趁虚而入,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徐子音是个不顾家族宗门的人,徐天欢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徐素织是个柔弱姑娘,徐家主支全都不顶用。

主支不成气候,对付那些旁支也就手到擒来,威逼利诱,什么手段不行?

“楚师弟,你要如何抉择。”顾若怜看着楚莫,他之所以将这个消息告诉楚莫,是因为楚莫与徐素织不同寻常的关系,想卖他一份人情。

现在边境魔族来犯,没有几个人能够抽手去帮徐家,或者更多的人是想分一杯羹。

徐家孤立无援。

楚莫能如何抉择?只能选择救,哪怕救不了徐家,也得救下徐素织和徐天欢。

一瞬间他疯狂思索着,越想却越觉得无力,脑海里浮现徐素织言笑晏晏的模样,不禁握紧了拳。

顾若怜瞧他脸色愈发沉重,道:“楚师弟莫急,还有另一件事情呢。”

楚莫抬手按了按额穴,无力道:“师兄一并讲出来吧,可别折磨我了。”

“已经找到施巫蛊毒者。”顾若怜如是说道。

楚莫勉强打起精神,夸赞道,“宗门的速度还是蛮快的。”青云宗好歹是东陆第一大宗门,消息自然灵通,不掌握天下之势,如何运筹帷幄。

没想到顾若怜摇了摇头,从袖间拿出了一张帖子放到桌上。

这张帖子用暗沉神秘的紫色为底,又用闪亮的金石点缀,星星点点如同星空,用料都极为讲究,光是一张帖子就价格不菲。

“月下楼的帖子。”楚莫认了出来,将帖子打开看起里面的内容来。

“王之邗,道号霁月,东陆人士,幼年逢乱飘零至南陆,拜东旭真君为师,修习毒术,上元九百一十八年归返东陆,灭怀城王家满门一百一十六口....正元五十一年,于晋仙城郊外炼血池,杀凡人五十三人。正元五十五年,于潜龙城与溪原城间的深谷毒杀苏新霁......”

楚莫越念越心惊,一是为王之邗此人手上的鲜血,二是为月下楼情报的具细无漏,“正元五十六年,于长问谷同炼器阁雾山见面!”

“炼器阁要借他的手对付徐家!”他猛然抬起头。

正元五十六年,正是南海风雨平息不久时,怕是徐素织只身前往南海救徐子音暴露了徐家主闭关的事情!

顾若怜握着山染笔,轻轻在帖子上的炼器阁三个字上圈了圈,“炼器阁是五大宗派之一,久负盛名,若真要明着做那些下作的勾当,岂不是祖宗都要被气活了。”

凭着王之邗先前的事迹,谁会怀疑他灭不了徐家满门呢。

被满天繁星簇拥着的勾月洒下柔和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落在灰白的石桌上,微微晃动着,院落前的草丛里传来吱吱的虫叫声,在他们的沉默的空隙里欢快奏乐。

顾若怜仰头看了一眼,“天色不早了,楚师弟自己想想吧,若有需要,我这个师兄还是能帮你一些的。”

末了,他推开院门后顿住,回头道,“还有,这张月下楼的帖子,不是我问的。”

月下楼只有两种买卖,一是下帖,二是问帖。

下帖即下杀帖,问贴则繁复许多,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想要的消息,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够付出相应的酬劳。

月下楼一帖千金,不可能白白送给顾若怜。

楚莫看着顾若怜的身影融入夜色中,对于月下楼他只能想到一个人,玉遥。

想到玉遥就不可避免地想到曲卿,楚莫拿起竹椅上的书,翻开第一页,那里正飞跃着苍劲大气的十个字。

[既已窥人心,何不窥天机]

他将帖子和书交叠在一起,苦笑喃喃,“你们俩啊……”

两人都像是在给他选择,巫术练不练,人救不救,选择都在他,可他们分明知道,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行吧,路都铺到这里了,不走岂非浪费你们的心意?”楚莫拿着帖子和书进了屋,反手关门挂了个闭关的牌子。

尽管顾若怜抛出了橄榄枝,但顾若怜身份特别,一举一动皆代表着青云宗。此行是他私心,他不愿牵扯连累宗门,所以他想凭借自己的力量,他自命不凡,不相信仅仅是救个人也做不到。

他一定会做到。

————————

与此同时,雪原上正一片寂静。

曲卿吸纳着天地灵气,引入体内后顺着经脉运转一周,凝聚在丹田处的元婴里,正一心一意时,突然察觉有人靠近,不由缓缓睁开了眼。

“大哥,今日步崖山那边有异象,莫不是有宝物出世?”

“宝物宝物,就知道宝物,那阴森森恐怖的样子哪里像是有宝物,有妖物还差不多。”

“是啊,难道是近日在北海作祟的那个妖物?”

“那妖物传得那般厉害,也没见个影子,总觉得不对劲。”

“唉……咦,前面有火光!”

一行人从远处闲聊着走来,瞧见休憩的曲卿等人,不由得惊呼出声。

曲卿抬眸望去,来者一共七人,看穿着与方才的称呼,大可分为三层身份,为首衣着华贵的男子自始自终没有说话,板着一张脸,模样中规中矩,并无让人亮眼之处。

身后有五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褐色夹袄,像是他的侍从属下。

末端还有一人,轻薄布衣裹体,抱着手同样沉默不语,低垂着眉眼气势却难掩锋利,与前面六人站在一起颇显得格格不入。

曲卿一眼看破他们的修为,为首与末端的男子皆是元婴期,中间五人,两人元婴,三人金丹,这队伍可谓强悍。

“喂,借个火烤烤。”一人嘴上征求着意见,身体却先一步踏到了篝火堆旁。

“大哥请。”他没有坐下,反而朝那衣着华贵的男子恭敬道。

衣着华贵的男子却是蹙起了眉,口中不轻不重地呵斥,“人家还未发话,你这般成何体统?”

曲卿几人已经到了计划回城的时辰,正好要离开,于是她起身道:“诸位请便。”

没有过多交流,她朝那行人微微颔首,带着已经醒来的慕容枫等人扬长而去。

回到三月城时已经是日上三竿,街上人来人往。

曲卿几人沿着街道慢慢进城。

因着在步崖山已经打草惊蛇,曲卿打算先不轻举妄动,那魔军逃入季家,还不知两者有何干系,听闻季家主季夫人修为皆是渡劫期,而那些魔军虽不比当年那些,要弱上许多,可若两者同一阵地,现在的她还真对付不了。

玉遥倒是能镇压,但天规本制约仙神不可插手人间事,若玉遥在修仙界动手了,那些盯着他的仙神定能第一时间发现,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天道沉睡之事。

从琸珑仙官规规矩矩制作死境降临一事来看,现在仙界神界还没几个人知道,曲卿不知道还能瞒多久,但自然是越久越好,她还没足够强大,若乱世来临,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局面,六界又会沦为三万年前的模样。

思及此,曲卿停下脚步长长叹息一声。

这时,面前忽而有寒意传来,她定睛一看,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白玉盒子,上面盛放着软弱奶白的团子,正是寒意的来源。

“这是雪酪,女子最是喜爱。”玉遥一手端着雪酪,一手递过一根晶莹剔透的玉勺子。

曲卿愣愣地接过,转眼朝那边店铺看去,门庭若市,果真大多是女子。

第五沧泽站在队伍中探头探脑,显然很感兴趣,慕容枫躲得远远的,眉头紧蹙,不知是不喜欢那香甜浓郁的味道,还是想躲避那些女子似有若无的目光。

季雁山手里倒是捧着一盒,但却没动,或许是碍于带着斗笠不方便。

玉遥对雪酪也不感兴趣,转身进了一家酒楼,挑个风光好的位置就坐下,店小二识相地就把店里最好的酒菜端上。

曲卿捧着雪酪站在路中央顿了一下,也抬步进了酒楼。

她把雪酪放在桌上,侧脸张望了一下街道上热闹的景象,明明是冰天雪地,雪酪店铺却是人来人往,没有片刻停歇。

但大多数都是修为在身的修士,他们并不惧怕寒冷,与雪团极为相像的雪酪既显可爱又显可口,自然动心。

曲卿收回目光,握住玉勺轻轻挖了一口送入口中,细腻醇香的冷感在口中散开,她感觉唇和舌都麻了一下,但这个感觉并不讨厌。

“不错。”她评价了一句。

玉遥一手支在窗台上撑着下颚,闻言眼中漾出丝丝笑意,也不知是在乐什么。

北海的上空永远覆盖着厚厚的云层,即使已经日当正午,也只是天色亮上一些,但这天色如那雪一样冷,洒在玉遥脸上,让他白得似乎是梦里的人一般。

曲卿怔怔半响,低头慢慢吃着雪酪,好像不论什么时候,有他在身旁,总能安心许多。是因为从诞生起两人便相伴相随吗?她想,或许是因为他似乎会永远知她信她吧。

不管风雨如何浩大,有人知有人信有伴,足矣。

一盒雪酪不大,很快见了底。

曲卿将盒子勺子收好,拿出一本蓝皮书翻开,里面空白无一字。

她以灵力为笔,洋洋洒洒地书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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