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出乎意料。

沈龙杳看呆了，如果眼前的场景不是梦境，那就是他已经死了，陷入无限轮回的幻觉里了？还是说，他一直就在撒旦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出来？

人类的身体怎么会长出鳞片？

神无月星佑朝他靠近两步，停在他面前蹲下，伸出手抚摸他的脸，轻轻的，似乎是害怕手心的鳞片刮伤心爱的人。

沈龙杳却一把握住神无月星佑的手：“你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我！”

神无月星佑低头，突然用已经变成利爪的手，去剜位于咽喉下的鳞片，那里有一片鳞片是逆向其他鳞片生长的。

“呃——”剜鳞的剧痛让家主忍不住低吼，随着金色的液体流出，逆鳞被硬生生剔下来。

神无月星佑把逆鳞托起，鳞片自动飞向沈龙杳，直接飞进心口：“小佑……？”

这声呼喊，家主已经听不到了，人类的身躯最终被鳞片全面覆盖，随即，一对巨大的翅膀在脊背上彻底释放，鳞片所过之处，重生成了一副同样巨大的躯干。

龙！

龙的翅膀扇动，眼睛看着面前渺小的人类，略微歪头，似乎是在思考，然后它仰天长啸，锋利的前爪直朝沈龙杳压下去。

沈龙杳没有躲，甚至没有眨眼，他一秒都不愿意让视线离开眼前的这条巨龙，虽然他现在已经无法思考。

爪子在头顶一寸的位置停住，巨龙仿佛更加疑惑，移开爪子，低下头去嗅，沈龙杳顿时热泪盈眶，张开双臂抱住了龙最前方的鼻子：“小佑……！！”

这声音似乎唤醒了失去的记忆，巨龙的眼瞳骤然放大，顺从地俯趴在地上，把翅膀也收起来，慢慢闭上眼睛。

这一刻，没有岩洞，没有苍蝇王，没有世间的一切，它仿佛感受到不属于龙类的感情，在身体和灵魂的最深处，有一声呐喊，是什么，却始终听不清。

它只懵懂地感觉，眼前的人不能伤害，绝对不能伤害，不仅不能伤害，还要用坚硬的身躯和顽强的生命，誓死守护，就像龙族都会护住的那片逆鳞一样。

别西卜也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所震撼，眼睁睁地看到那条由人类变成的巨龙，把沈龙杳抓到脊背上，异族里最不愿被奴役的一族，甘愿做一个人类的坐骑，转身怒号。

别西卜立刻变成巨大的苍蝇，一边躲避巨龙的进攻，一边和巨龙在空中斡旋。

苍蝇王张开嘴，吐出一大口绿水，绿水拥有极强的腐蚀性，只是沾到墙壁上就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窟窿。

沈龙杳抱着巨龙的脖子，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巨龙左躲右闪，好几次都伸过翅膀为背上的人挡住绿水，自己的翅膀留下了各种烟洞。

“小佑！”沈龙杳看着巨龙的翅膀上，烟洞越来越多，心疼不已，别西卜矫健灵敏，攻击本来就不好躲，现在还要护着他，根本没有办法接近苍蝇。

他急得四下一瞧，这处悬崖上光秃秃的，没有地方能躲，只能原路返回岩洞，但是巨龙的体积太大，一定会被卡住，而别西卜却可以随时变化大小。

那么眼下就只有一种办法。沈龙杳望着头顶的岩壁，俯身在红龙身上大声说：“小佑！上面！试着撞破岩壁顶部！”

虽然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地方，有没有危险，但是如果有另一层空间，巨龙就可以大展身体，也就有更多的空间和别西卜搏斗。

巨龙顺着沈龙杳的手指，长啸一声，翅膀极速拍动，头部面对岩壁顶，直直俯冲，一下又一下地猛烈撞击。

沈龙杳抓着巨龙的身躯，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可是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岩壁遭到撞击，又有碎石掉落，他躲着碎石，险些手滑地没有抓住，突然感到背后被什么支撑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到巨龙的尾巴高高翘起，在他身后扶住了他。

碎石继续掉落，巨龙又趁着和别西卜缠斗的间隙，再次狠撞，很快，丝丝光亮就透进来了。

“小心！”沈龙杳拍拍巨龙：“这里要塌了，去悬崖下躲一下！”

巨龙离开转身飞到悬崖下，岩洞在他们身后塌陷。别西卜变成无数只苍蝇，从碎石间飞出去。

巨龙直追上去，也冲出岩洞，外面居然是一片青碧天，绿草地，天地之间无限广阔。

“逃！你们能逃去哪里！”别西卜等在前方，无数只苍蝇飞来，重新包围住巨龙，沈龙杳低头紧紧地抱住龙身，只觉得离心力变得极度离谱。

就好像坐着飓风飞骑，他又不像普通的孩子，小时候玩过这种游戏，还是头一遭，他发觉自己或许是有些恐高的。

在金字塔摔下去保护神无月星佑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发觉，只记得那股奋不顾身的勇气了，不过也好，家主怕蛇，他也有害怕的事情，他们是一样的。

巨龙和苍蝇在空中交缠，很久才停下，沈龙杳喘了口气，衣服都被劲风划破了很多口子，头发也杂乱不堪，可见二者的速度有多快。

别西卜再次吐出绿水，这里地方广阔，巨龙能够及时躲闪，同时不断接近苍蝇的本体，渐渐的，别西卜的苍蝇大军开始不敌。

巨龙看准机会，从嘴里吐出一半冰，一半火，火焰缠绕着冰锥，冰锥猛地把别西卜钉在地上，而火焰则烧灭了别西卜周围的苍蝇，阻止别西卜和苍蝇接近。

“撒旦……路西法……！恶魔是不会输的……恶魔是永远都不会输的！！”别西卜嚎叫着，用尽力气指挥着苍蝇大军再次扑上来。

巨龙也同样坚持不了多久，沈龙杳看见它尾巴处的鳞片，慢慢开始像融化掉一样，随着缠绕在周身的火星子一起从龙身上剥落。

好在这冰与火的结合一击，还是在最后一丝险胜苍蝇和绿水的配合，巨龙的火焰烧尽苍蝇，几乎是同一时刻，它再也支撑不住飞翔，极速下落。

“小佑！小佑！醒醒！”这样摔下去，必死无疑，沈龙杳又无法给巨龙做垫，只能不断呼喊：“小佑！！”

就在龙和人即将要摔落到地上，砸个结结实实稀巴烂的前一刻，巨龙被唤醒，强行恢复了意识，狼狈地扑闪着伤痕累累的翅膀，贴地滑行了一阵，它稳不住身体，直直地就要往悬崖岩壁洞里撞去。

就在撞上去的那一刻，巨龙突然挺身把沈龙杳甩在草地上，沈龙杳被摔在地上滚，顾不上身体疼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悬崖狂奔而去。

神无月星佑答应过他的，死或生，都不会离开他。

如果要下地狱，他也要跟着一起下。

沈龙杳飞奔向坠落的巨龙，毫不犹豫地从悬崖上一跃而下，巨龙逐渐褪去全身的龙鳞，露出里面失去意识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远空上突然传来一声像老鹰，却又清脆温和的鸣叫，碧蓝色的冠子俯冲下来，接住了神无月星佑，又飞起接住了沈龙杳。

“龙鸟？！”躺在厚厚的羽毛里，沈龙杳逐渐回过神，万分惊喜：“你怎么来了！”

龙鸟回过头朝他叫，似乎很得意，绕着一块石头盘旋了两圈。

“谢谢你。”沈龙杳轻轻拍拍龙鸟的头：“回去给你找好吃的，现在快去找路西法！”

龙鸟乖巧地叫了两声，旋而空上。

神无月星佑赤|裸着全身，头枕在沈龙杳的腿上，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但是呼吸还在，还活着。

沈龙杳看到他的手臂内侧，多出来一个纹上去的奇怪图案，以前绝对没有，乍一看好像是臂骨露出来一样。

龙鸟展翅在空中翱翔，安稳又自在，而他们现在平安了，还战胜了恶魔别西卜……沈龙杳想都不敢想，他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人，突然附身亲吻神无月星佑的嘴唇，泪水划过脸颊止不住地滴落。

还好，他们都没有事，他们都还活着。

龙鸟载着两个人飞出地狱入口，路西法正等在阿克隆的岸边上，还没有落地，沈龙杳就急叫：“路西法！快看看小佑！”

路西法看他们这么狼狈，也就没有急着询问灵魂碎片，当看到神无月星佑手臂上的图案的时候，忍不住眉头一皱。

沈龙杳问：“你认识这个！这是什么东西？小佑能变成龙，是不是和这个东西有关系？”

“龙血印纹。”路西法说：“他见过什么人？”

沈龙杳茫然，他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词汇，这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他入异族专员这一行已经有几十年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暂时没事，他是因为不适应龙化，又消耗太多力气，所以才昏过去，接下来的几天，他都需要休息。”

“什么叫暂时没事？”

“龙血印纹是一种类似于咒印的东西，但是远比咒印要霸道。”路西法说：“现在没事就是暂时没事，但是以后，如果他还想继续使用龙族的力量，或者给他这个龙血印纹的龙族对他做什么，说不准会有什么事。”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只有在镜面宫殿，看来也只能等神无月星佑醒过来了。

“先回去休息吧，让龙鸟载你们。”路西法迟疑了一下，拦住沈龙杳：“这次去，别西卜手里的碎片拿到了吗？”

沈龙杳关心家主，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抱歉，我忘了，别西卜就在下面，我去拿。”

“不用了。你带他回去休息，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