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坐在长桌边上的几个天使沉默不语，谁都没有先说话，直到门被人大力地推开，米迦勒晃晃悠悠地走进来。
他显然十分愉悦，哼着小调：“干什么呢？我的几位好哥哥们？”
窗边靠着的安基拉冷声说：“你还知道回来？”
加百列问：“路西法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哥说不放心，要留下盯着。”米迦勒吐舌头：“安基拉，不要老是耸拉着脸嘛！你长得这么好看，不爱笑多可惜啊？”
安基拉别过头，不想理会他。
“我还是不能相信。”拉斐尔依旧在怀疑人生中：“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是魔王的儿子使用了某种魅惑术？你们也都知道，地下城的那群恶魔，最懂这些歪门邪道。”
加百列说：“可……那不是女魔才会吗？”
拉斐尔说：“难道……”他和加百列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紧张。
魔王之子身负足以操控天气的魔力，有什么不可能也都有可能，如果撒旦真的会魅惑术，那看样子路西法已经中招了，他们必须立刻终止行动，回到天堂询问父使应该怎么办。
关键是，路西法居然中招了？说出去谁敢信？
“难道撒旦是女魔？”米迦勒磨拳擦掌。
“……”
连安基拉都看了过来，随后黑着脸大步走开，摔门离去。
“米迦勒，你上一边玩去吧。”拉斐尔扶额：“让我们多活几年，好吗？”
米迦勒笑嘻嘻地答应：“好嘞！那我出门遛达了，有好事一定要告诉我。”
他离开了，梅塔特隆盯着关闭的门，突然说：“我觉得……米迦勒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又看到拉斐尔和加百列关爱智障一样的目光，耸耸肩：“别介意，只是随口一说。”
笨蛋果然是会被传染的。加百列觉得还是赶紧跳过这个不祥的话题，被路西法知道了，可不太好：“你们刚才都看到了吧？路西法不仅和魔王的儿子站在一起，还……”
“还触碰他。”拉斐尔说：“你还记得那个女魔吗？”
梅塔特隆问：“什么女魔？”
“耶路撒冷的那个魔女，记得。”加百列挠挠头：“那天，你刚好不在，当时我们在耶路撒冷执行任务，碰到了一个女魔，她对我们使用了魅惑术，然后靠近过来，那种感觉……唉……”
“只能说，地下城的女魔实在是太可怕了。”拉斐尔神色有些不自然，快速打断：“我们差点就被她杀了，然后她又靠近了路西法。”
“路西法也被迷惑了？”梅塔特隆不敢相信。别人也就算了——路西法？
“不，路西法抓住了她。但是你也知道的，父使不允许大家随便处置恶魔，我们就想把她扔回地狱里，可是她被绑起来之后，依旧继续靠近路西法。”
加百列回忆着那天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路西法被她触碰之后，动手揍了她……”
拉斐尔捂脸：“嗯，下手是狠了点。”
“……我能说她活该吗？”
“他回去后还一直洗澡……”
“路西法和安基拉一样，对恶魔十分厌恶，安基拉，我们都知道原因，可是路西法嘛……”
路西法一向遵守天堂和最高神使的准则，异常板正克制，除非像在耶路撒冷那种特殊情况下，那是实在忍不住了。
梅塔特隆说：“不管他以前怎么对待恶魔，关键是现在。刚才在外面，他甚至想为魔王的儿子说话，要不是被魔王的儿子阻止了，我看他都要和安基拉吵起来了。”
“安基拉也该管管自己的脾气，父使不是说了，希望和地下城友好和睦吗？”
“父使总是希望和所有人都友好，可是看魔王这些年来的态度，八成是没戏。”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撒兹勒还没有追到。”加百列想起耶和华的嘱托：“解开恶魔之书……不是当务之急吧。”
“找个人去和路西法谈谈，实在不行就回去找父使。”拉斐尔说：“梅塔特隆，我看好你。”
“……为什么是我？”
“路西法平时对你还算客气，你的话，他有时候还是听的。”
加百列也点头：“你总不能指望让安基拉或者米迦勒去吧。”
“……”
梅塔特隆找到家主的时候，对方正在和沈龙杳一起看那本恶魔的典籍，撒旦看得懂书里的文字，可是沈龙杳看不懂，两个人就凑在一起，抱着开拓视野的心态学习学习。
利未安森守在门外，一开始明显是懵然的，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缓过来，尤其是偶尔听到门里的笑声和对话，非常和谐，简直是和谐得离谱。
利未安森也缓缓地打出一个“？”
他只希望莉莉斯能赶快过来，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希望那个人形兵器能快点赶来。
梅塔特隆说明来意，利未安森敲了敲门，里面的两个人正对着一个古恶魔语言的词语，讨论意见。
神无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现在说路西法，就是在说他自己，他回过头勉强辨认出门外的天使是梅塔特隆，毕竟以前只在路西法的记忆里见过：“什么事？”
“有件事需要告诉你，你能出来一下吗？”梅塔特隆面无表情缓缓地说。
神无月习惯性地看向沈龙杳，得到对方点头同意，说：“我马上就回来。”
“好。”
梅塔特隆缓缓地打出一个“？”
他没有看错吧？他们的团长、圣光炽天使长、以赛亚天使长路西法……对一个恶魔言听计从？
他带着神无月来到房间外的拐角处，委婉地转达了拉斐尔他们的意思，询问阿撒兹勒的事怎么办。
神无月完全忘记了，路西法这次到人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追捕叛逃的天使：“不如你们几个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梅塔特隆心说啊？什么更重要的事？看恶魔之书？还是规划恶魔公主的成人礼？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好吧。路西法，我们几个去没有问题，不过我还是想说，虽然父使不反对我们和恶魔来往，但你还是要注意影响，而且也要清楚，魔王很讨厌我们。”
家主满满的不屑：“他讨厌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你很讨厌恶魔？”
“我说过？”
梅塔特隆回忆了一下，路西法确实没有明确地说过“讨厌恶魔”相关的话，但是行动上的表现足够说明一切：“原来……你不讨厌吗？”
现在根本就不是讨厌不讨厌的问题，得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了吧！！
“怎么会。”神无月说：“不过也谈不上喜欢，天使和恶魔没差，我只是喜欢他。”
梅塔特隆愣了：“谁？”
神无月指了指刚才出来的地方。
梅塔特隆觉得是自己的听力和视力都出现了问题，是幻觉，一定是的，这是什么魔幻的发言：“那可是魔王的儿子……再说，你们这是第一天见面吧？”
“管他第几天。”神无月懒得再废话，眼前的梅塔特隆和游戏里的NPC没有区别，他有什么好跟NPC解释的：“就是喜欢。”
可以，这很路西法。
“你还有事没？”
“没有。”梅塔特隆转身准备离开。
“喂，梅塔特隆。”
“嗯？”
“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关于阿撒兹勒的事。”神无月好歹也有路西法的记忆，路西法虽然面上从不表示，可心里还是在意这些同僚的。
“哦，好的。”
另一边，神无月出门后，撒拉也恰巧地来弟弟并展开对话，或者应该说是盘问。
“你怎么会和天使长……”她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弟弟现在的状态。
沈龙杳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好顺着神无月的说法：“朋友，心地善良，特意来帮忙。”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还有，你是当姐姐的眼睛瞎了？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可他看你的眼神……！”
沈龙杳有气无力：“……什么眼神？”
撒拉似乎是想生气，却又气不起来，所以非常无奈的样子：“撒旦，姐姐不会阻止你的选择，也不是不同意你和天使交朋友，可父亲是不会答应的，他要是知道了，你的下场会怎样，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沈龙杳就不乐意，他和什么人在一起，什么时候轮到魔王答应不答应了。
但是他不想迁怒撒拉：“我心里有数，姐姐不要为我担心。”
“你是我弟弟，我怎么能不为你担心。”
沈龙杳心中划过一阵温流，看着撒拉健全的双腿，想着她在圣战后的结局，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如果阻止她和利未安森回到地下城，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虽然按照道理来说，过去的事是无法改变的，幻境里即使改变也都是假象，不会影响现实时间线的发展。
他们的这场争论没有结果，神无月回来了，撒拉也就不再说话。
“公主殿下。”神无月看到撒拉，挑挑眉，回到沈龙杳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没事，你那边呢？”
“小事。”
有恶魔一众看着，他们是什么都做不了，索性继续研究恶魔典籍，直到傍晚，和撒拉一起吃过饭，沈龙杳也没有找到机会再和家主独处，商议一下他们现在的处境。
白天，他们和撒拉还有利未安森在一起，下午，是因为莉莉斯来了。
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神无月不能再跟着沈龙杳了，他们被迫分开，好在住的地方都在教廷里，一栋建筑，不算太远。
神无月不愿意放沈龙杳离开，但是沈龙杳不想为难撒拉，所以劝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把闹脾气的家主给哄好了。
“别让她进你的房间。”神无月想起在路西法的记忆里，撒旦睡觉的时候，莉莉斯就瞪着眼睛站在床头。
她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更不是人类，她只是一件外表神似人类的兵器，即使在后来的几个世纪里，她对她的少主产生了莫名的感情，终究也只是一件兵器。
如果她自己愿意，甚至可以变成男性、动物或者植物。
但即使是一件兵器，神无月也不爽她有目的地靠近自己的人。
沈龙杳当然是答应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很有礼貌地请莉莉斯离开了房间。
撒旦能忍受的事，他可忍不了。半夜醒过来，看到床头站着个人，很容易被吓出病，更何况会惹神无月不高兴的事，他也不愿意做。
夜幕降临，沈龙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月光从窗子外照进来，他看着月亮发呆。
很久没有一个人睡觉了，他不习惯，也不喜欢。
突然，一片万籁俱寂里，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
沈龙杳五感过人，立刻觉察，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餐刀，蹑手蹑脚地摸黑走到门边，屏息凝神地静静等待。
来人打开门进来，又轻手轻脚地关上，转身的时候，仿佛知道有人躲在门后似的，动作迅速地捂住了沈龙杳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