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日本德岛，神无月家的订婚宴现场，难得穿一身正装的霖带着同款礼服的苏生，游走在各种点心和红酒中间。
最近这段时间，苏生非常迷恋霖。一开始，霖有意避开了苏生，即使后来沈继饶把苏生叫来家里住，两个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霖也会刻意地躲着。
沈继饶没办法，只好对苏生说，这是杳杳以前的同事，要来家里借住一段时间，作息怪异，性格孤僻，不用理会云云。
有一次，霖一个人在家打游戏，那段时间苏生都跟着沈继饶一起早出晚归，谁知道那天正好有事回来取东西，两个人就给碰上了。
霖在漫长的生命里闲来无事，为了打发时间，就会玩玩游戏机，久而久之，操作大神意识一流，看了一局比赛的苏生当场膜拜，一定要拜霖为师，迷弟一样地眨着星星眼，求带求教育。
沈继饶不管这事，甚至巴不得他们“破镜”重圆，霖被缠了好几天，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带着苏生打游戏。
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关系逐渐亲密，也因为苏生并没有恢复以前的记忆，不是以前的路思川，相处起来就没有压力，甚至像回到当初刚刚相识的生活了，霖也就默许了这个跟屁虫。
“霖，那个就是神无月家主吧？”苏生咬了一口蛋糕，指了指对面。
霖一脸悠哉地看着神无月星佑朝自己走过来，漫不经心地说：“嗯。你认识？”
“以前见过他来找龙杳，不熟，他应该不认识我。啊啊啊，他过来了啊！！”苏生还记得家主身上无形的压迫感，那个看着不大的少年让他很有压力。
“迟早的事。”霖倒像是早就料到一样，等人走到面前，还举着红酒细品。
“霖，你来了。这位是？”
苏生的半个身体都躲在霖身后，尴尬地回答：“那个，我叫苏生。我们以前，呃，在军团见过，你那次去找龙杳的。”
九个多月没有露面的家主，听说是在照顾受伤的哥哥，倒没有太大的变化，蹙眉想了想，看样子应该是没有起来：“zero的朋友？你好。”
“他没来。”霖说：“你可以走了。”
“他……不来吗？”
“我怎么知道。那位大神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我都好久没见他了。”霖耸耸肩。
苏生若有所思：“龙杳最近联系我们的次数确实变少了哎……”
“指不定在哪儿泡妞呢。”霖成功地看到神无月的脸色黑了。
苏生急忙打圆场，安慰：“不会的不会的！以龙杳的性格，要泡也是别人泡他。”
家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霖笑眯眯地看苏生，苏生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小声说：“我、我又说错话了？”
“没有。”霖哈哈大笑，心情大好，也不再逗神无月了：“我想办法通知他了，你等着吧。走了，我们去那边看看。”
苏生赶紧跟上：“哦，来了。神无月家主，那我们就先失陪了……”
明明知道霖是故意逗自己的，神无月还是轻松不起来。
那家伙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另一边自认为过得还算不错的沈龙杳，此时正捧着贺礼走进神无月家，手拿请帖一路畅通无阻，这个时候大家都很忙，没有人给他带路。
他只想把贺礼送到，再悄悄看一眼神无月星佑，哪怕隔着人海远远地看一眼，哪怕看到喜欢的人身边站着其他人。
这几个月来，他和神无月彻底断了联系，连一声问候都没有。
离开军团、周游世界、做赏金猎人的这些日子里，沈龙杳经常游离在梦境和现实之间，有时候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撒旦，还是沈龙杳，对于神无月星佑的感情，到底是否只是因为撒旦和路西法的缘故。
唯一能分清的就是对那个人的想念，想那个人在身边的日子。
霖说这是最后的机会，沈龙杳却不觉得，他觉得既然是自己做了选择，神无月现在也做了选择，不管是和谁结婚，不管是什么时候，既然选择了，他就要尊重对方，虽然……这很难。
知道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他心痛得无法自抑，可是，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想着这些，连眼前的路都快要走不下去了，沈龙杳站在门外，听到大厅的音乐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算了吧，见一面又能怎么样，好没意思。
于是，沈龙杳没有注意到大厅的一角，被人群簇拥着的家主，只是把贺礼放下，签了霖的名字，想着霖估计还记着“仇”，恐怕不会送礼，就不要让神无月知道他来过了吧。
负责接待的人并不认识沈龙杳，也没有声张，人来人往，要接待照顾的人很多，沈龙杳放下东西就转身准备走了。
就在那一刻，大厅里的神无月眼睛亮了亮，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把酒杯匆匆往桌子上一放，对周围的宾客说着让一让，艰难地追出去。
可是等好不容易挤出去的时候，早就不见那个熟悉的人影了。
沈龙杳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折道去了后院，之前他扮演家主的时候就住在那里，现在人都聚集在前厅，这条他和神无月以前一起走过的长廊，此刻显得无比孤寂。
“这就打算遛了，大神？”意外的，霖靠坐在长廊檐下。
“……嗯，贺礼我放下了，签的是你的名字。”
“那可得多谢你了，我不还。”霖笑嘻嘻的。
“你怎么在这里？苏生呢？”沈龙杳通过爷爷，可是听说了近期霖和苏生的事。
霖说：“我和你聊点大人之间的事，他一个小屁孩掺和什么。”
“他有恢复一点记忆吗？”
“除了一些片段……没有，想不起来也好，你明白的。”
“嗯。”
“你的问题问完了吧？那该换我了。”霖正色：“人都在前面，你一个人猫着来后面干嘛？偷东西？”
沈龙杳笑了：“随便走走。”
“我看你是舍不得吧？”
“……”
正当沈龙杳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的时候，霖忽然看向他身后：“来得及时，我可以走了。”
霖走过他，来到刚到的神无月身边，低声说：“喂，给你机会了，你得中用啊。我可没和他说今天的新郎是谁。”
“？”神无月不明所以，不过也不在意了，他现在满眼都只有沈龙杳，九个多月没有见面，再见面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了。
苏生从拐角处跟上霖，担忧地问：“这样不说明白，真的好吗？”
“放心。”霖满不在乎：“他要是真的舍得，还会千里迢迢地赶回来？真当他来送礼啊？”
霖走后，剩下的两个人面对面地傻站着，还是沈龙杳率先打破尴尬：“我、我那份贺礼，就当是霖送的吧，他还记得上次神无月家让苏生参加任务，大概不会给你送什么东西。”
神无月愣愣地盯着他。
“本来……是不想打扰你的，既然现在碰到了，还是要祝福你。”沈龙杳有点艰难地说。
神无月继续愣：“……祝福我？”
沈龙杳沉默了一瞬：“当然。我要走了，不用送，你去忙吧。”
家主拦住走廊的路：“等等！”
沈龙杳停下脚步：“怎么了？”
“你能留下吗？”
“我已经不属于任何一个组织。”
“我不是说这个，你知道我对你——如果你愿意，就不要再东奔西跑了，神无月家随便一个分部，你想去哪个都可以，只要不再居无定所，让我想找都找不到。”
沈龙杳低下头：“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别再说了。我们彼此尊重对方的选择，这就已经够了。”
神无月急切地说：“我当然尊重你，你要离开军团，不要加入神无月家，想做赏金猎人，我都尊重你。”
“……”
“那……我的意愿，你也会尊重吗？”
沈龙杳沉默了。
怎么会呢。
他不想尊重，他不想要神无月星佑和别人结婚，明明他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即使没有撒旦和路西法，神无月星佑也是属于他的。
他不想看到别人拥有神无月，以后出席什么酒会宴会议会甚至偶然的重逢，站在神无月身边的人会被介绍是妻子。
甚至还会有孩子，或许还有机会看到神无月儿孙满堂。
他根本不想，当他发觉自己的内心有多不甘心的时候，他确实害怕。因为有一件事你明明知道没有办法依靠，却只能自己消化，那就是叫天地皆不灵的时候了，他真的害怕。
神无月继续说：“你只是把我看作朋友，可能连很好的朋友都算不上，我知道。只是你没有必要离开自己的故乡、朋友还有亲人。沈爷爷、霖和苏生他们都需要你，我……如果可以，你不用那么辛苦，至少离他们近一点。
“至于你和我的事，如果你想要它过去，那就过去，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还可以像之前那样相处。如果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
“不是，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沈龙杳忍不住打断。
神无月不解：“那是因为撒旦和路西法？莉莉斯对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我不明白，你突然就对我很冷淡，又突然离开，我想了很久都想不通。”
“我是你一直在找的神枪手。”终于，沈龙杳鼓足勇气，冷不丁地突然说。
都给对面的家主说懵了，怎么说着说着，还说起神枪手了？好一会儿才发声：“……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瞒着你的必要了。二十多年前，是我帮过你父亲，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神枪手。因为身体是撒旦的真身，这具身体的生长速度非常缓慢，有几年甚至一点变化都没有，所以外表才会这样。”
神无月微微睁大眼睛，有了撒旦和路西法的事作为缓冲，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过分惊讶了：“那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沈龙杳有点内疚：“起初是怕惹麻烦，毕竟神枪手名声在外，不老不死和怪物没什么区别，路景泉和爷爷就商量并促成了这个身份的社会性死亡。后来是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就一直拖着。”
对于这件事，家主很快就缓过来了，也没再多说什么：“不管你是神枪手还是zero，或者别的什么人，我都不在意啊，我在意的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
沈龙杳很平静：“我现在说，是因为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也不能看着你离开，看着你因为我改变原本应该安稳顺遂的一生。你还年轻，这些都没有想过，我不想毁了你。”
神无月立刻抗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过？？你说的那些我都想过！！那又怎么样？我通通都不要，也不在意，我只想要你！zero，你说你会尊重我的选择，我问你，你真的给过我机会吗？”
大厅里传出阵阵觥筹交错的声音，人群里孤独感更显胜，沈龙杳听着有些烦躁：“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说这些都没有意义。既然做了选择，就要负起责任，不要让我看不起。”
神无月一愣，这个时候才忽然发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迟疑地靠近：“你……在说什么？”
沈龙杳不想提对方要结婚的事，提起来心里不舒服，很讨厌这种感觉：“不要再说了，今天是重要的日子，不要说不愉快的事。我该走了，你好好的……”
好好的什么，却是说不出来了。
神无月一歪头。刚才，霖没头没脑地对他说了句“我可没和他说今天的新郎是谁。”难道……？
他也是过于直愣，离开打断沈龙杳的话：“你是在吃醋吗？”
轮到沈龙杳愣了，然后立刻恼羞成怒：“你！你才吃醋！你全家都吃醋！！”
眼神慌乱，脸色骤变，根本不需要再强行解释。
神无月一脸理所应当：“对啊，我喜欢你，吃醋不是很正常的事。”
沈龙杳无言以对：“……”
神无月靠近过来，沈龙杳顿时慌了神，被逼到节节退后，几步就退到墙边，背靠墙面：“你不要……是男人就做男人应该做的事，既然做出选择，就要对别人负责。”
“我以为你对我……我……”神无月惊喜地语无伦次，知道沈龙杳也许是在吃醋，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我对你负责，不好吗？”
沈龙杳也语无伦次：“你？你在想什么？今天你结婚！你不要——”
“话都让你给说完了，还真是狡猾。”神无月笑眯眯地：“让我负责，那沈专员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既然决定和别人结婚，难道不应该负责任吗？！难道要我替你负责任？！不想负责你就不要答应和别人结婚啊！！”
两个人都愣了。沈龙杳一时激动，没能控制住情绪，吃惊于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语气这么不友善，这么……不甘心。
一瞬间愣住，神无月突然伸手一把人抱住：“你在意我！zero！你是不是在意我？”
沈龙杳傻了两秒，才想起来挣扎：“你在干什么？！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这是你该做的事吗？！”
家主被骂了不仅不生气，反而忍俊不禁，凑到沈龙杳脸前，语气温柔：“谁说今天是我结婚？”
沈龙杳已经被凑近的那张脸，还有那些话给整懵了：“……？”
趁着沈龙杳的大脑宕机，没有反抗，神无月突然神色一凛，低头在沈龙杳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嗓音低沉：“想起来了吗？那天晚上你就是这样吻我的。”
沈龙杳宛如被拔了插头：“……”
就在这时，山崎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老大！原来你在这里！新人已经到礼堂了，请你快点过去啊！”
这些话仿佛一下子点醒了沈龙杳，如梦初醒，从刚才被亲开始，他就和傻子一样拽着神无月的衣服，愣愣地看山崎和加藤两脸懵逼。
加藤一看：哟呵，这不是沈专员吗？和老大贴得都快融为一体了，连忙问老大还去去？
他家老大头都不回：“不去。”
“好的老大。”加藤立刻拉着山崎秒速闪人。
“啊喂喂！加藤君你拉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