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班里学生家开的，上次打架那几人想强占了这地，我那学生不愿意，被他们欺负了好一阵，刚好被我撞上了，我那学生怕他们，我可不怕，当场我就叫了警察，那几人追着我要报复，刚好碰上江枫和桑言。”

孟妗妗边说边推开边推开遮掩的大铁门，继续说道：“说来他们还要感谢你们两个，不然这事还没这么快解决。”

随着铁门拉开，仿佛另外一个世界被打开，入门处，是几张台球桌，几个学生模样的在玩球，靠右边墙壁的地方，摆了两排货架，深褐色的木质框架框着玻璃柜台，玻璃不算透亮，朦胧中年代久远的气息铺面而来。

货架上摆着满满当当的零食泡面，玻璃柜子里香烟、口香糖、纸巾，也是一应俱全，货架旁边还有个热水器，方便买泡面的人泡面。

厂房面积很大，经过特意整理，更显空旷，再往里面就是四五张麻将桌，麻将桌上满满当当坐着老头老太，此时正热火朝天的出牌，摸牌。

见到有人进来，原本在货架前面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见到孟妗妗，见牙不见眼招呼道：“孟老师来了，□□也刚好下课回来。”

说完中年男人转身朝着台球桌那边吼了一句：“□□，你老师来找你了，赶紧过来。”

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极具穿透力，桌球方向的几人听到召唤，连忙小跑了过来。

走在最前头的就是□□，剃着圆寸肩宽头窄，配着头上的寸头，一看就是个运动大男孩。

“孟老师！你来啦。”□□摸着自己的头顶，带着些局促，身后两个同学也齐声打招呼。

“这都是我班里的学生，这是□□，这个是路鸣，还有戴眼镜的是冯天舒。”

孟妗妗介绍完，又将江枫等人介绍了一遍。

“久仰一班的大名，自从桑言转到一班，我们这也是第一次见面呢。”冯天舒推了推自己的眼睛说道。

一班在三楼最右，十七班在“U”型走廊的另一边，两边端头都各自有楼梯，不是特意串门，很少能遇见。

“我们几个听到桑言转到一班都吓了一跳，还是你深藏不露。”□□说得与有荣焉。

“好了，年轻人，下课了说什么课业，管他一班十七班，现在尽情玩就可以了。□□赶紧给人家安排上。”孟妗妗兴奋说道。

“你们要玩什么，台球，麻将，还可以看电影。”□□热情介绍，“麻将现在是满的，想玩可以开一桌。”

“开！开！开！来都来了，搓一搓，就得在这环境才对味。”孟妗妗显然也是个麻将迷，语调都开始上扬。

最后孟妗妗拉着路鸣，孟卫东，冯天舒四人组了一桌。

“你们不打麻将可以玩桌球，或者看电影也行。”□□热情的尽着地主之谊。

江枫转头，看到□□指着的两排麻将桌后，最里面的角落，有简易木板搭起来的房间，遮挡不住的缝隙里漏出光影来，在搓麻的嘈杂中传来字正腔圆的对白，想来是在放电影。

这里的一切对江枫来说都十分新奇，相熟的邻里，热闹的氛围，仿佛一脚踏入了另一种生活，这种感觉并不赖。

“桑言，我们来一局，上次输给你，我还心心念念要赢回来呢。”□□拉着桑言往桌球方向走。

“桑言还会打桌球？厉害啊。”宋思邈一听□□这么说，不禁稀奇道。

江枫也随着宋思邈的话看向桑言。

□□一副“你们这都不知道”的表情。

“桑言在我们班的时候可是班霸，跟宋理两人形影不离，两人天天在班里搞事情，各科老师都要敬让三分，刺头！”□□说完还捅了捅桑言:

“还记得我们老班，当时天天追着你要英语作业，现在对你还念念不忘，还想着和你打赌呢！”

“打赌？”江枫疑惑问道。

“桑言在班里是班霸是因为，只要和老师打赌就能赌赢，到后来都不敢去招惹他，我记得老班刚来的时候，见桑言天天看窗外发呆，就盯上他，后来就和桑言打赌，期中考试英语上班里前十就当着我们面跑五公里。”

江枫忍不住追问后续：“后来呢？”

“就桑言这垃圾英语成绩，跑圈的应该是桑言吧。”宋思邈出声猜测。

“错了，桑言那时候，刚好第十名，最后还是年轻不懂事的老班累倒在操场上！所以桑言才成为各科老师的噩梦。”□□想起英语老师挺着啤酒肚在操场上艰难挪动的模样，忍不住拍桌大笑。

“现在想来桑言你是深藏不露啊，知道你进了一班，我们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说完□□略眼里都是佩服，想到桑言调班后，又有些遗憾。

看着□□眼中的复杂情绪，宋思邈不由自主感叹：

“没想到啊，桑言在你们班也是风云人物，你这人设跟我们之前看到的好像不太一样。”

江枫适时点点头出声：“班霸。”

想起第一次见到桑言的样子，江枫觉得反差有点大。

桑言睨了一眼□□，阻止了他继续说更多话，转头对着江枫睁着大眼睛显得十分无辜：

“那时候不懂事，就想跟老师赌气，现在懂事了，不会再那么做了。”

桑言语气严肃，像是在念保证书。

□□暗自稀奇，打架也是一把好手的桑言，什么时候变成这般乖顺，想起刚才桑言的眼刀，将自己的疑惑咽了下去，想来在一班日子不好过，需要收敛自己的嚣张，不复往日的轻狂。

几人说着来到台球桌旁边，江枫之前观看过斯诺克比赛，但是台球上的设施和斯诺克配套设施又不一样，桌上的三角框里一共有十五个球，外加一颗白色主球，经过宋思邈的介绍，江枫大概了解了打法。

一到七号球是纯色球，八号是黑色球，九号到十五号是双色球，纯色和双色各属一方，双方对战，直到一方将属于自己的七个球全部落袋后，再将八号黑色球打进洞里就获胜，也是俗称的“八球打法”。

只见两人熟练的拿起球杆，擦了巧粉后，分好花色，首先落杆的□□，他选择的是一到七号球的纯色球。

只见他俯身利落一击即中，桌上摆好的球堆四散，又是一通瞄准，准确将相邻的四五号球撞击落袋，在瞄准三号球时略有偏差，三号球擦着桌边停了下来，□□竖起球杆，向桑言摆摆手，示意到他了。

桑言目光掠过屏息凝神看得仔细的江枫，脸上的神色也不由得认真了几分，擦了擦巧粉，将主球对准了十一号球。

十一号球被撞击的离桌边不远，离中袋口较远，桑言腰身微弯，连续用强烈的低杆连续撞击十一号球，改变十一号球的方向，防止它反弹，撞击案边的瞄点精确的像是设计好的镜像对称点，经过三次撞击，顺利入中袋。

□□不禁鼓掌喝彩：“好球，这颗球角度刁钻，桑言你这功夫是丝毫没有减弱，不会给我来个一杆清台吧。”

虽然江枫不懂其中的门道，但是看着桑言出杆的自信，走位的精准控制，也忍不住热血起来。

桑言似乎对所有的球的方位都了如指掌，连续打入分散的九号、十四、十五三球后，桌上只剩下十号、十二号、十三号三颗球。十二号球和对方的三号球相邻，是个角度球，桑言利用借力，击打三号球成功将十二号球入袋，接下来的十三号球在对方的七号球前面，桑言击打对方的六号球带动前方的七号球，再传动到十三号球成功入袋。

□□此时已经扶额，紧张看着桑言接下来的动作。

“只要九号球入袋，再让八号球入袋，桑言就赢了。”宋思邈在江枫耳边讲解。

九号球超过了中袋，距离底袋还有一半的距离，和主球中间隔着对方的一号球和六号球，桑言此时再次擦了擦巧粉，下意识咬了咬下嘴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江枫知道这是桑言不确定的表现。

尽管如此，桑言还是俯身果断出杆，这次杆尾抬得更高，撞击主球的侧边，主球旋转撞击桌边后，改变了前进方向，冲着九号球撞击，几人下意识屏息，看九号球的运动轨迹。

九号球冲向底袋，在撞击桌边后朝着另一边的底袋，径直入袋。

“旋转球！”□□惊呼出声。

“厉害！”宋思邈握拳喊了句。

接下来的八号球就是送分球，和主球是直线距离，桑言轻松让八号球入袋赢得了比赛。

“佩服！佩服！好久没看见这么痛快的一杆清台了。”□□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还想拉着桑言再来一局，被桑言拒绝了。

“我看你对台球感兴趣，要学吗？”桑言对着江枫发出邀约，可能是注意力过度集中，桑言的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江枫莞尔点头：“有小老师，自然求之不得。”

□□带着宋思邈去另一个桌上对决，桑言对江枫讲解台球的基本打法，和几个技巧性介绍。

当球杆加上虎口的时候，重力袭来，新手要想控制球杆的出力并不容易，好在江枫经常练武，对力量的控制颇有心得，很快掌握了出杆的技巧，但也只是仅仅能让球动起来，主球的运动方向却还是不得要领。

“直球打法，就是直接瞄准目标球，用直线让目标球落袋，首先你要找到最近的目标球，然后控制主球走直线。”

桑言在耳边耐心解释，伸手指正江枫的手部姿势：

“大拇指可以翘起来些，托着球杆，感受球杆的重量。”

江枫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不过分突兀，指尖带着纤细，完美中和了女性的秀美和男性的英气，细节处细看更是匀称，桑言只觉得指尖温热，目光黏在对方手上，差点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趁着江枫还未注意，连忙收回自己的手，示意让江枫尝试下，果然用理科思维解释，江枫就理解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学得有模有样。

玩了一会儿，江枫有些乏累，跟着□□带到电影棚里休息，随后□□就拉着也要一起进去的桑言要一较高下，桑言推脱不过，只能跟着□□走到台球桌打球。

说是电影棚，其实就是用木板隔出来的暗间，拉上厚厚的窗帘，形成一方隐秘的空间。

略显老式的投影仪投放的电影是越剧版本的《梁山伯和祝英台》，画面较为久远，不时抖动，正好唱到十八相送的段落，咿咿呀呀的节奏下，座位上的老人们看得津津有味，附和着屏幕里的节奏打着节拍。

“因为老人们爱看这些，我们播放的都是些老电影和戏曲电影。”□□解释道，原本只是想介绍江枫看看，没想到江枫倒是寻着后排的位置坐下了。

“孟老师走的时候记得叫我。”江枫嘱咐道。

□□脸上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点了点头，孟妗妗的麻将瘾一上来，什么时候结束可就不好说，宋思邈对老电影不感兴趣，拉着桑言和□□要再去开局，对刚才的旋转球打法很感兴趣，虽然手游网游玩得多，但是线下游戏也有不能取代的游戏体验，现在正跃跃欲试，兴致高昂。

昏暗闪烁的幕布前，江枫看得仔细。这么淳朴的观看方式，看起电影来更加有氛围，电影中的情感也渲染的更加浓烈。

正看得入神，江枫突然感应到身边有人坐下，余光看去，昏暗的投影下，反映出一副眼镜的轮廓。

似乎能看到江枫眼里的迷茫，来人主动自我介绍，语调和着电影中悲戚的背景音乐，说不出来的阴冷：

“冯天舒，你好，江枫！很高兴认识你。”

不知怎么的，原本热融融的观影氛围，顿时下降了几度，隐于黑暗中，眼镜后的那双眼睛也带上了几分冷光，还有几丝不知名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