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锤定音，韩松落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来到这个地步了。

他看着江寒清的眼睛，之后移开视线，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苦笑一声。

原来你也不记得我么？

那么这个世界上原来是没有人能够知道他自己是无罪的人了。

韩松落望着江寒清，淡定地问道：“所以，我还需要跟你说些什么呢？讲述犯罪事实？亦或是……？”

“这个先不提，感觉你很清楚流程，你原先进来过一次？”江寒清坐在原先副队坐的地方，用手撑着头，问道，“我不是说你刚刚，而是想问问最开始。”

他平静地叙述着之前最开始的所见所闻：“首先，我们查询了你的档案，发现你其实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进过警局，所以理论上来说，你应该并不知晓审讯的具体流程，你是从哪里知道呢？感觉你并不是初进宫。”

“一般来说，第一次进来的，都会非常地慌张，而你……却全然没有那些人该有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在思考如何给自己辩护的，罪犯。”

这话也没有说错，韩松落的确是在想如何给自己辩护，因为归根到底，他其实并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罪犯，而是在竭力让自己这个罪证确凿的，成功扭转成清白之人。

当然，对于江寒清的“不是第一次进来”，韩松落苦不堪言，跟个哑巴吃了黄连一样，他当然不是第一次进来啊。

第一次还是江寒清自己把他抓回去的呢。

这又有什么办法，这都是命。

一片沉默之后，韩松落才反问回去：“所以，你究竟是想要说些什么？”

“没有什么，就是问问。”

韩松落听到这个回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扭过头去，拒绝回答。

好在并没有纠结这么多，江寒清在这之后，是也仅是例行公事，所有的疑问问完之后，在足以做出结案报告，便站起来，看向韩松落：

“如果没有什么疑问或者不一样的地方，可以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了。”

旁边那个人始终一言不发，明明看警衔在江寒清之上，却将所有的全盘交给了他，似乎只是为了确保江寒清的安全。

……吗？

韩松落不知道，他的脑海里闪回了一大段片段，眼前的时间相对于他来说，是绝对静止。

关于医院的案件，在他无意识的叙述和大脑的回忆中，那一堆空白得到了补完。

为了顺利地逃脱出去，「韩松落」率先找到护士，准备持刀逃出去，但是本意上是不想伤害人。

那个护士看到他过来一脸疑惑：“怎么了？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的。”面容姣好的男人垂下眼眸，因生病而苍白的脸色让他有了一些破碎感，手上出现了一个苹果，有些无奈，“我没有水果刀，没有办法将皮削了，护士姐姐，能帮个忙吗？”

护士觉得这个人有些可疑，但是不知道到底那里可疑，便将自己手中的小刀递过去，叮嘱道：“你小心点，别拿着伤到自己了，实在不行，就直接我来帮你就好了，记得小心点哦。”

「韩松落」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以上就是在他来到这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审讯记录上也是这样，没有任何的变动。

第一次签这个东西，之前都没有见过。

但是这件事情……真的会是“自己”所说的那样吗？

韩松落签好字以后，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晕，但能够坚持，他故作没事，问：“所以接下来我就应该去看守所等待判决下来，对吗？”

江寒清收回所有的东西，站起来望了他一眼：“是的，接下来你就不用管了，除非你还想做些什么事情，不得不说，你还挺有天赋的，如果你当初没有经历那么多事情，也许还是能够成为一个比较好的人吧。”

“只可惜，现在你在这里，别的不说，跟你打交道，的确是令我印象深刻。”

韩松落微微一笑：“那我争取不让你跟我打第二次交道。”

话音刚落，黑暗席卷了他的视线，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韩松落看见了江寒清在某一瞬间那难以置信的眼神。

还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文件。

之后江寒清对他说了一句话。

说了什么？

韩松落没有听清，只能从唇语中分辨出江寒清似乎是说了一句：“我刚刚……”

怎么会这样？

他看见了什么让他这么惊讶？不可能啊。

不对，江寒清刚才给他的感觉完全不是他熟悉的那一个，而这一个才是。

“我……我到底怎么了？”韩松落尚未说完，一个熟悉的机械音出现在脑海里。

【第一次循环已结束，很遗憾，未能改变结局。】

【时间倒退中……】

【第二次循环已加载。】

【第二次循环已开始，初始时间线往前推进一个小时。】

韩松落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时钟，上面的时针移动了一格。

二百四十小时时间，时钟二十四小时。

还真是一个很好的展示方法。

一声飘渺的钟声传来，韩松落突然惊醒，意识回笼，发现周围的景色有些不太一样。

不是在看守所，不是在监狱，也不是在警局。

而是自己的家里。

他站在原地，眼前尽是熟悉的景色，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原先发生的事情仿佛是一场梦，扰得他无法找到自己的清净，脚下仿佛悬空，找不到方向。

手上拿着自己的手机，上面的界面赫然是收到的那封邮件。

手机显示时间为——

案发第二天的中午一点，收到邮件后的一个小时。

他，是真的陷入循环了。

手机的提示音传来，是一封新的邮件，仍然是那个不知名的地址。

“现在，你将进行第二次的循环。”

“在第一次循环之中，我们发现一系列的错误，现在已经修复。”

“请您尽快找到真正的嫌疑人。”

“欢迎你，来到第二次循环。”

第二次循环开始了啊，韩松落摊在自己的沙发上，他的力气脱离自己的身体，抬头看着自己的天花板，两眼放空。

大脑一片空白。

方才的审讯室还历历在目，现在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没有人跟他说应该怎么做，也没有人跟他说明应该走的方向。

跟第一次循环一样，迷茫，无措。

他看着自己的手机，黑屏上面倒映着自己的脸。

现在能够从第一次循环中得到的消息，有且仅有——

1.他的确是陷入一场循环之中。

2.江寒清非常奇怪，有些时候做出的行为不像是原本他认识的那个人，仿佛有双重人格一样。

3.他的父亲死因。

想到他的父亲，韩松落的心情瞬间掉入低点。

从来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韩松落站起来，还是决定去案发现场再看看，这回就别再联系江寒清了。

看看会不会有一些变化。

邮件是真的，循环是真的，案件是真的。

那么……什么是假的？

作为最后定罪的监控截图，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案发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尽管可能会在后面成为论证“凶手会在案发后会回到案发现场”的关键证据，但是——

不管了！总比坐以待毙好。

韩松落再一次来到了案发现场的附近，在寻找到底是哪个位置能够拍到案发现场。

与第一次循环不一样，第一次循环这一天是一个下雨天，现在则是一个大晴天。

他抬头看去，阳光从树叶间落下，跟原先乌云遍布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案发现场也没有人在了。

空空荡荡。

他转身离开，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线索」了，还不如早点离开去那栋楼看看。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韩松落停下脚步，对自己何去何从感到一阵迷茫。

隐隐约约地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看着他，回头一看却找不到任何的迹象。

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在跟踪自己？

说起来……

江寒清呢？

上一个循环，这里还有他的，怎么现在，找不到了呢？

不对，现在是在哪里？

寻找到路牌后，韩松落倒吸一口冷气，他现在并不在案发现场，而是在下车的地方。

他迈开脚步，飞奔过去，到了案发现场，身后走来一个人，那正是——江寒清。

“队长！你可终于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的，我来了，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副队看向韩松落，指了指：“他是谁？如果是无关人员，还是别让他进来吧。”

“没事，让他进来，是我的顾问，没有问题的。”江寒清瞥了韩松落一眼，仿佛刚刚跟踪的人不是他一样。

检查的时候，韩松落一句话都没有跟江寒清说，直到在结束之后，江寒清喊住他：“韩松落，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韩松落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有什么事情接下来说也不是一样的吗？”

他以为是关于案件的部分，结果江寒清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第一句话就是——

“我和你，都陷入了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