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璨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与马燕燕三人的关系非常好，不论是什么样的秘密，都彼此分享。

可也就是这三个人，将她推进了万劫不复的低语。

马燕燕站在高高的讲台上，挥舞着她的日记本，宛如猴子般手舞足蹈。

她一边大笑，一边将日记本的内容念出来：“张枫，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帅气开朗的男孩，你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我的世界里。我不敢靠近你，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就算每天只和你说一句话，都是开心的……”

她想要扑过去抢走日记本，却被王悦和陈蕾死死按住，只能满眼泪水地看着张枫厌恶至极的表情，听着全班哄堂大笑的声音。

这一刻，她的尊严被彻底撕碎。

可噩梦并没有结束，反而是从此刻开始。

流言蜚语传得太快，很快班主任就叫她去谈话，并把她的父母请了过来。

戴着黑框眼镜的老师冷言训斥：“当前你们的第一要务是学习，而不是谈恋爱！如果你能把心思都用在正途上，也不会只有这么差的成绩！”

“谭青的父母，我希望你们回去之后也能好好管教女儿，不要让她再做出如此羞耻的行为，既对自己的未来不负责任，也对别人造成困扰！”

画面一转，她跪在客厅里，父亲怒不可歇地抽出皮带，不断地抽打着她的背。

“我让你丢人现眼！我让你丢人现眼！！”

妈妈无力地坐在地上哭诉，熬红的眼睛满是失望：“妈妈每天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你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有个好人生。为了这，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你做饭，帮你把书包文具收拾好，送你去上学后，又去工厂做工。下了班，再给你送晚饭，之后又去送外卖，直到凌晨才能休息一会儿。”

“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啊……你怎么能这么糟蹋妈妈对你的爱啊……”

等回去上学，所有人都孤立她、嘲笑她。她的桌子被划花，书包被扔进厕所里，身后贴满写着侮辱语言的话。

就在某一天下班的路上，校霸堵住了她，命令手下将她的衣服扒光，拍下来，贴在了校园的展示板上。

那一刻，她心如死灰，绝望地在546的宿舍里吊死了自己。

而马燕燕他们因为年纪太小，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活得依旧灿烂肆意。

好恨，好恨，好恨……

强烈的恨意几乎要将崔璨吞没，突然一只手伸出来，将她从冰冷的污秽中拉了出来。

她猛然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李希正。那一刻，原本被风暴吞噬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你做噩梦了，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崔璨朝他笑了笑，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像是寒风中的小白花一般，柔弱又可怜。

李希正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微微的疼痛让崔璨皱起眉。

“你弄疼我了。”

李希正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举起她的手臂，看着雪白手腕上的红痕，宛如在端详艺术品般，直把崔璨看得发毛后，才轻轻吻了一下。

“抱歉。”

崔璨猛地收回手，拉高被子盖住自己涨红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不要老是这样……”

“我只是，情难自禁。”

崔璨又被他的直白噎得说不出话来，面对李希正这种狂风暴雨式的入侵，不擅长言辞的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她只能转移话题问道：“那天是谁救了我？”

听到这个问题，李希正停顿了片刻：“我能抱着你吗？”

什……什么？

崔璨一开始没搞明白他的意思，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她就转过来弯了。

也许，实际情况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很多。

“……握握住我的手就可以了。”

“可我想抱着你，这样就不用担心失去你。我太害怕了，你就当是心疼心疼我。”

高大阴森的男人说着这些服软的话，反而愈发让人难以拒绝。

崔璨向来吃软不吃硬，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还是强忍住害羞，从被子里伸出了手。

李希正的笑意加深，爬上床。脆弱的钢铁架子，被他沉重的身躯压得来回晃荡，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掀开被子，他将她抱进怀里，不像是抱情人，倒像是抱小孩般。

崔璨的耳朵贴在他的心口，能清晰地听见鼓噪的跳动声。

这个角度看不见李希正的脸，也缓解了她的尴尬。但她搞不懂的是，为什么李希正的身上这么冰冷。

明明是略显炎热的天气，可抱着李希正，就像是坐在冰山中间一般。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更深地埋进他的怀抱中，寻求一丝温暖。

李希正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真可爱，明明害怕，却还要更加贴近，让他恨不得将她融入怀里，一口一口地吃掉。

但是，又有点舍不得……

“当时有人看见你和马燕燕同时从楼上摔下来……”

崔璨比较幸运，直接掉进下面的水池里。水池水不太深，赶来的人很快把她拖了上来。

可马燕燕就比较倒霉了，按理说从二楼掉下来，只要不是头着地，摔死的可能性很小。可偏偏，她落下的位置残留着一根钢筋，直接从她的喉咙刺穿。

地上流下了一滩鲜血，她就如同被钉在木签上的肉串，根本无法动弹。

“据说在医生到来之前，她挣扎了很久，喉咙里一直发出嗬嗬拉拉的声音，血像是漏了的汽油般，不断往外倾泻。”

“急诊医生赶到时，她就咽了气。”

说完，李希正一脸后怕地紧紧抱住崔璨，似乎不敢想象她与马燕燕互换之后的场景。

崔璨紧咬着牙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呜咽。滚烫的泪水滴在李希正的手背上，让他饥渴地咽了咽口水。

可这一次，他没有动，只是任由她发泄情绪。

“一切都过去了，只要有我陪在你身边，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崔璨止住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只能侧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璨璨……”

【璨璨……】

崔璨一僵，飞快地抬起头，刚才那个声音……

“怎么了？”

李希正注意到她神色不对，指腹摩挲着她的皮肤，想要安慰她。

可那冰冷的触感却让她打了个寒颤，艰难挤出一抹笑容：“没事，可能是我听错了。”

她抱紧李希正的手臂，紧闭上双眼。如果说曾经的奇怪幻觉都跟谭青有关，现在马燕燕三人已死，谭青大仇得报，已经消失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那诡异的声音出现？

难道真的像向阳学长说的那样，学校有不少人出现了幻觉，影响大家的并不只是谭青？

她不知道，却被深深的恐惧扼住了脖子。

可闭着眼睛的她却错过了李希正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那笑阴森、贪婪、充斥着扭曲的占有欲。

多可怜啊，所以再多依靠他一些吧……

柔软的、脆弱的、让他想要捧在手心里的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