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嘶哑而腐朽的声音停歇了，亚伦听见有人按动开关，随即又发出一声疑惑的感叹，“我忘记交电费了吗？”
原来这个鬼地方，还有人坚持为它交电费？在场大部分人心中都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哦，原来电闸没打开。”那个女声顿时轻快不少。
经过来者一通摸黑折腾后，灯骤然间亮起，人们这才看清周围究竟是何状况。
他们正身处于一个类似陈列厅的地方，那些他们注意或未曾注意到的标本，它们是不尽然逝去之物，在经过多年的静默后，又重新自墙面、自立台而下，显露出它们还未展示的凶恶。
只是经过刚刚那翻混乱后，原本被打理得极好的皮毛彻底凌乱破损，甚至可以看见有些标本的四肢或头颅被击飞出去，露出它们森森白骨和干瘪的肌肉。
娜茨卡轻微地叹了口气，从狼狈的人群中走过，少年正坐在地上擦拭刀刃，她随即一脚踩在贝利萨斯原先的伤口处，顺便加重力道碾了碾。
如预料的那般，她听到一声闷哼。
“轻点呀，娜娜。”少年抬起头，他的眉眼始终带着笑意，就像是熟识之间的抱怨。
“我猜你不知道，这栋房子属于希尔家族？”抱着黑猫的女郎微微弯腰，垂下头神色不明地注视着他。
以角斗来向司辰献祭，贝利萨斯确实想得不错。
娜茨卡看着少年面上神情僵硬了一瞬，旋即又若无其事地笑起来，“啊这...”他说，“或许是个误会吧。”
不过现在，不管是不是误会都已经来不及了，显然贝利萨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可以帮你将这间陈列厅里损坏的标本都修复。”
“用不着，”娜茨卡直起身，“我有个朋友是死亡艺术家，她可以帮忙。”甚至将尸体拖回半死不活的状态。
于是那些标本又重新动了起来，朝着贝利萨斯的方向包围而去。
“一点点代价，我想你可以接受？”
她冲克罗薇特点点头，示意对方跟自己离开，
那三个雇工望向贝利萨斯，但对方已经分身乏术，于是也跟着离开了。
只剩下莱克斯集团的员工，对视几眼赶紧互相扶持着跟上，所有人当中，就属他们损失最为惨重，其中一人腿上还插着根疑似野猪的獠牙。
很快娜茨卡背后就缀了一大堆人。
......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们...”
娜茨卡径直将他们带出了住宅，当然，那群人也没敢掉队再做过多的停留，出门后荒原上阴冷潮湿的风瞬间将他们吹了一个激灵。
不过相对的，那种极为厚重刺鼻的香气同样也被风吹散，人们反应过来，回想起里面的种种景象，反应过来那或许是为了掩盖行尸的气味。
琳达见部门内其他人正互相帮助着包扎伤口，叹了口气上前道谢。
“你们不用感谢我。”娜茨卡拒绝道，她停止了和芮妮拉的交谈，侧头看向琳达，眼中无甚么感情，“你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要带你们来这里吗？”
“什么？”她好像没跟上思路。
“角争，人与自然的角争，那是自人类诞生以来其中一种最为本质的斗争。”娜茨卡漫不经心地说着，她的手指穿梭在黑猫的毛间，显得尤为苍白：“一个人的独舞固然可以吸引到司辰，但显然祭祀可以是更为宏大的行为。”
“你的意思是...我们会成为祭祀的一环？”琳达觉得此刻，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她不希望是这个结果，但面前的女人打破了她的幻想。
“显而易见。”娜茨卡笑起来，“不过也并非要你们死，只能说一半一半，这取决于你们的狡诈和武力。”做出了探索的决定，总该接受自己可能会死亡的事实。
司辰对于何方获胜并无特别的青睐，他只需要盛大的角争，至于是谁被毁灭，司辰并不在意。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
“不。”娜茨卡第二次拒绝了对方，“我对他的献祭行为并无想法，只是不希望有人破坏老宅的陈设而已...”
“希尔，”芮妮拉从屋中重新走出来，“莱德劳根据你提供的修复师报价进行了计算，至少要这个数。”
她用手比了个数字，娜茨卡沉默一会，然后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该死的她怎么和自己一样掉钱眼里了。
“我们来支付吧，”琳达深吸口气，目光坚定地望着她，“我可以向集团申请经费，就当是损坏民宅，但我要求你们将我们平安送回镇上。”
不管怎么样，为了工作死在这太不值得了。
这几个疑似屋主和她的跟班的人，既然得到消息能这么早赶过来，肯定也有他们的办法平安回去。
“好啊。”娜茨卡眼睛亮了亮，目光扫过那几个莱克斯集团的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嘴角挂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人身安全当然有保障，但是她怎么能肯定，在见过世界表皮另一边的幻景后，他们还能如往昔那般？
或许琳达没有察觉，但芮妮拉却意识到自家教主此刻兴致并不算高，实际上，她从听说贝利萨斯带着人来哈沃斯时，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她张张嘴，刚想要说点什么，莱德劳也从屋内钻出来，“结束了。”
......
娜茨卡重新走进那个陈列厅时，那些标本已尽数支离破碎，她几乎挑不出一块大点的肢体。
她看着贝利萨斯折断了最后一只野兽的骨头，血迹沾满了他那张总是带笑的脸，在他身边，残肢断骨几乎堆成了山.
哦，好像是他自己的血，娜茨卡的思绪不知飘至何处，毕竟标本们已不再流血，只是行尸而已。
但少年已经没有精力再管这些，他双目紧闭，直直倒在那堆东西上，悄无声息。
娜茨卡走了过去，随即抬脚踢他，“还活着吗？”
少年的胸口看不见起伏，任由对方将他拨来拨去。
于是娜茨卡颇有耐心地弯下腰去打量他，两人的面庞越靠越近，垂落的头发铺在他脸上，隔绝出一片空间。
“哇！”少年突然睁大眼，嘴中发出声音意图吓唬对方。
但那双与他对视的眼睛，一眨不眨，“幼稚。”
她直起身看着贝利萨斯，“活着就赶快滚出去。”
“嘶，别这么凶啊，娜娜。”贝利萨斯起身，一个站不稳往后一撑，正好搭在那只巨狼标本上，标本轰然碎裂。
“啊...最后一个也没保住。”娜茨卡面无表情地捧读：“你真厉害。”
他们一起望向原本狼右腿骨的位置，里面取而代之塞着的是一把古怪的獠牙。
坏了，还真被他祭祀成功了，她揉揉太阳穴。
“所以传闻是真的罗，暗杀者确实曾光顾过这里。”
“他是我的叔叔。”娜茨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里的东西部分都是他的。”
贝利萨斯觉得有些不妙起来，虽然不知道两人关系如何，但显然自己疑似了对方叔叔的遗物？
“实际上还有我父亲的。”
少年觉得情况更加不好了，“原来...还有令尊吗？”
“不过我跟他们都不熟。”
“那就好...呃不不，我很抱歉听到这个。”
娜茨卡的目光移向原本那匹巨狼的位置，与其他被暴力拆开的标本不同，这只毁灭得最为彻底，几乎刹那就成了灰烬。
“你确实应该抱歉。”她对自己的父亲和其兄弟并无太多亲情可言，但好歹自己曾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岁月，她也不愿意就这么被人损坏掉。
“可你后来又去了另一块大陆。”贝利萨斯有些不解，按理来说，这里的发展条件可比其他地方好上太多。
“这里不再适合停留了。”娜茨卡突然说道，不知她是在说现在，还是说曾经。
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迅速往与来时完全不同的道路走去，贝利萨斯跟上时，还不忘带走那支獠牙。
他注意到过道的壁画，上面有各种姿势的人影，还有被绘成而光滑黑暗之物。
那些壁画如此逼真，以至于在急速行走间，那些黑影仿佛在翻滚蠕动着。
他知道墙上所绘为何物，蠕虫，那拥有巨大、无中生有力量，可寄生于死去司辰尸体上的寄生物，它们对它们以外的所有东西都有敌意，据说它们已经学会穿越历史防止被赶尽杀绝。
娜茨卡望向桌面上那个已经开始倒计时的图标：
【世间的蠕虫】：它们总是迫不及待地要宿在人类身上，做那些蠕虫喜欢的事。
五秒...
他们看见了走廊尽头的大门。
四秒...
娜茨卡一把抓住贝利萨斯的手往前跑去。
三秒...
贝利萨斯听见衣袍之间的摩擦，以及细密的，类似虫爬行蠕动的声音。
两秒...
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
一秒...
诅咒终于降下，听，蠕虫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蠕虫是一种拥有巨大的无中生有的力量的可怕寄生生物，它们对它们以外的所有东西都有敌意。
它们已经学会穿越历史防止被赶尽杀绝。据说它们总是“迫不及待地要宿在我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