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峰用手指轻轻触碰花株，微微揉搓了下指腹手感，触手生温，这花株的确不一般。
想到入【域】以前遇见的那些泥尸，曹峰隐约有些不好的猜测。
搞不好那些东西，也跟眼前的玩意儿有瓜葛。
泥尸的来历至今无人说得清，只知道将尸体埋于一定的土壤中，直至花香弥漫，尸身也就柔软不腐了。
曹峰本以为富阳中学出现的大量泥尸是出自许磐的手笔。
现在看来，那泥尸怕是和这些绢人也有关联。
学校底下的绢人又是被人为安排，曹峰不觉得那个人会是许磐。
那人做事隐蔽又谨慎，见过他的龚平都无法说出他的消息，这样的人，绝不会自我暴露。
许磐引他们入【域】的做法，跟那人的做事风格截然不同。
曹峰推测，许磐应该是知道富阳中学有个【域】，但是对地下三层的事恐怕并不知晓。
但区区泥尸又不能对他们造成多大伤害，许磐的把握到底在哪里？
这个【域】里究竟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算计两位主任？
曹峰自问对【域】的了解不多，这一次如果不是恰好被迫遇到了附身在孽灵身上的刘主任，恐怕他一入【域】就会爆雷。
看着眼前这满屋子的水奴和绢人，曹峰也是头大。
他的灵力不能这么无限制的烧下去，即便有环境的加持和本命水凝珠的辅助，时间久了他一样会力竭。
曹峰回忆着顾局和吴用先前说的话，顾局让他俩选，吴用选择了从内部打破房间的阵法桎梏。
但吴用同时也说了，这里的阵法并不会完全启动，只说尽量做到神识脱困。
顾局的意思显然是告诉他们，一旦进入各自的房间，阵法就会启动，想逃出去只能各自破局。
而吴用的言下之意则是他们二人之间只需一人破局，做到神识脱困即可。
曹峰皱起眉头，吴用不像是会和顾局逆着干的人，但这二人的话的确有矛盾之处。
除非……吴用在隐瞒什么……
曹峰在单位里，跟大部分同事相处的都还算可以，虽然他也知道大部分是冲着自家主任的面子。
但吴用不一样，曹峰跟吴用关系一直不错。尽管单位里的好些人反感人事处，但曹峰交朋友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吴用不会害他。
顾局也不会撒谎。
曹峰想到昨晚医务室走廊，以吴用的视力，在黑暗中视物，本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会是什么？值得吴用当着顾局的面对自己有所隐瞒。
***
单位里人人各自为营，大多都是泛泛之交。
毕竟“心理街道咨询处”里异类混杂，也不知道当初人族牵头创办这个单位是怎么想的。
在心理街道咨询处这个单位，正常人没几个人，正常妖也没几个。
听自家主任说，在顾局没有接管单位以前，同事之间互相蚕食对方的情况不胜枚举。
而且这样的单位也并非仅仅存在于S市，神州大陆个个城市均设有这样的办事机构。
S市属于省会城市，所以挂了个街道办的头衔，其余地区则统称为办事处。
虽然名头普普通通半点不起眼，但是给的待遇都是按照部级结构，这就是为什么顾铭明明是一个街道办的小领导，却被称呼为顾局的原因。
当然，除了薪资结构，也还有另一层原因。
但不论头衔如何，这类单位都属于特殊的存在。
曹峰和吴用差不多同一时期进的心理街道咨询处，俩人虽然不属于同一个科室，但十分合得来。
其实曹峰和人事处的同事相处的都蛮融洽，就算是经常不在办公室的何适，跟曹峰关系也算得上不错。
吴用不会平白无故对自己有所隐瞒。
那只鸟该不会是他老婆吧？！
没听说吴用在老家有对象啊！
不对不对，曹峰猛甩头，自己肯定是想偏了，或许是死对头也不一定。
毕竟单位里同事感情再好，也不会去随意打听人家的隐私。
他们，毕竟和凡人不同。
***
如果说人族社会的单位禁忌是不得随意打听彼此薪资。
那么他们单位的禁忌，则是绝不主动打探各自的氏族。
妖族之间的相处形态和人族不同，尽管所有生灵的相处模式发展到现在基本【大同小异】，无非是为了繁衍和生存。
但问题就出现在这【小异】之上。
从混沌一分天地，女娲造人开启。
人族就明显表现出了与其他种族全然相反的特性。
和当时的妖族灵兽相比，人族的身形显得尤为弱小。
但就是这种轻易就能被踩死的种族，最后竟是成为了赢家，在这片神州大陆上繁衍昌盛。
除了远在九溟渊的水族，陆地上已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可以与人族相抗衡。
就连妖族如今都龟缩在南境，所有大妖立下誓约，绝不离开各自【界】地。
神魔大战期间殒落的无数神灵，哪一个不比赢弱的凡人强大。
但世间万物的运数就是如此叵测，它从不按常理发展。
曹峰曾经在单位的资料库里看过一本书，上面讲述的是一个凡人对万物生灵的起源理解。
里面有一个说法在人族社会里广为流传，甚至一度被奉为经典。
「自然选择，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曹峰神色不明的看着水奴，在九溟渊，从来都只有强者为尊。
人族对其他种族的妄加揣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人族的智慧同浑沌时期相比，只增不减。
人族得天道偏爱，女娲青睐。
本该早在混沌时期就强盛鼎天，但运数，从来不会轻易被推断。
听单位里的老人说，女娲对人族的偏爱，引起各族生灵的不满。
各族之间很快纷争迭起，人族因身形弱小，率先遭殃。
后来矛盾不知为何转入了妖族和灵兽内部。
早些时期，各族之间相处都还算融洽。对方是个什么妖什么兽，大伙都知根知底。
但如今反目成仇，这些熟稔就好比被掀了老底，彼此之间瞅准了弱点进行厮杀。
然除人族之外，各族均肉身强悍，纵然打得你死我活天昏地暗，还是弄不死对方。
打又打不死，看又看不对眼。
渐渐地，各族之间开始分踞地盘，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这一习惯被流传至今，妖族之间如今的相处模式，要么死宅洞府，陪着老祖宗带幼崽；要么出门在外，学会怎么装人。
毕竟如今的神州大陆，是人族鼎盛时代。
人族对于其他种族的历史印象也渐渐变成了神话传说，再加上一些刻意的引导和隐瞒。
即便同族之间在大街上遇到同类，也只会暗暗观察对方变幻人形的手段。
祖上有仇的也开始心照不宣的假装不认识对方，小一辈的妖兽深受人族文化影响，一致认为打打杀杀有碍交流，更何况出门在外，还得遵守人族律法。
大伙乐得沿袭妖不犯我，我不犯妖的美好准则。
所以，在单位里，如果一方刻意打听对方氏族，只会被当作是来寻仇的。
顾局接管心理街道咨询处以后，就明令禁止单位同事内部厮杀。
一开始也有人没当回事，继续我行我素，随意吞吃搞行政的同事。
但很快，顾局就去问候了这些同事的老家。
妖族因为传承的关系，族中对于长辈的要求基本上是唯命是从，百依百顺。
要说妖族怕什么，那一定是族中的长辈。
妖族岁寿漫长，基本上洞府里的曾曾曾祖宗都还在世。
不得不说顾局不愧是人族中指派过来统率全局的人，直击要点。
找家长这事儿，不仅在人族社会通用，在妖族那也是十分的行之有效。
妖族皮糙肉厚，轻易弄不死，弄死了还得面对没完没了亲戚祖辈上门找茬。
单位里也就顾局干过这种事儿，大家出门在外，即便起了冲突，顶多也是点到为止。
毕竟年轻一辈水平都差不多，都是在各自族里被揍着长大的。
幼崽哪有不皮的，三天两头掐架那都是基操，一整个爹见妈烦，没打死纯属皮糙肉厚。
曹峰经常能在单位院子外面看见人族的父母教训小孩，通常这个时候，会有更年长的人族出来护着小孩。
而妖族的幼崽，就没有这种福气了。
往往在阿父阿母那儿挨完揍没多久，曾祖阿爷们就已经拎着棍子等在洞府外面了。
妖族幼崽争强好斗，一母同胞之间尚且不得安分，妖族长辈早已司空见惯。
所以为了防止族中幼崽出门惹事，基本在家就会受到全方位的震撼教育。
不怪幼崽们想千方百计离开氏族，长辈揍人那是真疼呀。
吴用第一次看见人族那温馨和睦的家庭氛围时，羡慕地留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曹峰听吴用他们说，他们离开氏族前，长辈们都会对他们耳提面命。
什么不许惹是生非，丢人现眼，打架输了别说自己是哪哪家的，要是被人找上门，就等着挨揍吧！
曹峰想到此处，眼里不由地有些落寞，他是亲眼目睹那几位同事的亲族找到单位里，压着同事跟顾局道歉。虽然同事被他们的亲族揍得鼻青脸肿，但曹峰还是觉得有些羡慕。
人族的情感他无缘体会，没想到连妖族都跟他相去甚远。
他是水族，亲缘本就淡薄，很难体会到同事这种被亲族不远千里的赶来揍一顿的氛围。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他跟人.妖两族都沾亲带故，怎么生活方式反倒是两不相沾呢？
好在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听说顾局虽然是人族，但却是个孤儿，曹峰好歹还有个宫主任可以照拂他，顾局却是孤零零一人。
但顾局不愧是顾局，他自己规定的单位同事之间和睦相处，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出手教育下属。
教育孩子这件事，还得找家长。
妖族年岁不一，但鲜有百岁以下及慧的例子。
及慧，便是妖族的成人分水岭。百岁以下，皆为幼种。
至于为什么会放幼崽出门，自然是幼种精力旺盛，老呆在洞府里容易和外界脱节，也该定期出去见见世面。要不然老在家里惹是生非，总挨揍也容易变傻。
对比之下，人族虽灵智超然，却尤为短命。
寿至百岁，已是例外。
***
心理街道咨询处，是人族牵头的办事机构。
单位里面有人族，妖族，水族，灵兽，鬼魅等各生灵。其中又以人族、妖族、鬼魅三族占比最多。
心理街道咨询处不仅招收各族放山历练的幼种，也接纳能力出众的独特人士，换句话说：
只要没在人族社会犯下大错，均能被纳入单位的考量。
至于是否属于妖族逃犯，鬼界毒瘤，这都不是事儿。单位看中的，是你是否有过人的独特能力，一旦通过考核，单位统统笑纳。
***
曹峰虽然不知道吴用具体的氏族，但也知道对方是鸟羽一族，以速度和目力见长。
就好比吴用也知道曹峰是水族里的尾鲛一脉。
这倒不是吴用故意打探曹峰的氏族，主要是曹峰的身份比较尴尬，而单位里又不缺鬼魅一类的同事。
作为相生相克的存在，宫廷在领着曹峰踏进单位那一刻，食鬼食魂就已经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曹峰，为此还发生了小范围的鬼魅暴动。
虽然很快就被宫廷镇压了，但曹峰的身份也变得呼之欲出。
好在大家在知道曹峰是宫主任手底下的人后，都自觉打消了吞食的念头。
宝贝再好，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吴用不跟自己坦白那只怪鸟，曹峰能理解，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曹峰想到吴用的话，脑海中再结合顾局的意思，忽然有种不妙的猜想。
他不再将注意力放在盆栽上面，绢人此刻已经被制住，他蹲在这里观察了盆栽的花株这么久，房间里也没再出现别的异象。
曹峰快步冲向通往第二个房间的大门，用力握住门把手。
门开了。
果然，在他调遣水奴控制了绢人以后，房间里的禁锢就自动解开了。
但曹峰的脸色不仅没有因为门开了以后显得轻松，反而愈发凝重。
这禁锢有些过于简单了……
他之前从第二个房间过来时，并没有关上门。
但曹峰眼前的2号房间，却是大门紧闭。
他上前尝试着打开房门，没有成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理解错了吗？
曹峰退回一号房间，迅速来到电梯口，龚平依然昏迷不醒，四个角落的电梯灯幽幽地亮着。
那昏暗的电梯灯在曹峰踏入的瞬间变得煞白冷莹，不一会儿便依次熄灭。
曹峰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耗费灵力，召来大量水奴。在成功禁锢绢人以后，房间门开了。
但电梯还是排斥了他，这说明，他并未完全破局。
曹峰盯着昏迷的龚平，开始复盘自己到底漏了什么。
阵法启动的判断依据到底是什么？破局的方法难道是他要彻底消灭这些绢人吗？
背后之人莫非真的有窥伺天机的能力……
他怎么就能确定他们这几人刚好会踏入这里。
现在困在【域】里除去他们三人之外，单位里也就刘主任，宫主任以及新来的颜飞飞。
这底下的六个房间，难道真的是给他们准备的吗？
悬铃花，绢人，泥尸，许磐……
许磐？
曹峰皱起眉头，许磐自己会进【域】吗？
就在曹峰背对着陷入思考时，水奴的身影逐渐变得稀薄。
水奴本体是一种流动的透明色，召唤者能力越强，縛住猎物以后的水奴颜色会越深。反之，则会渐渐消退。
等曹峰惊觉过来时，绢人已经快要重获自由。曹峰催动凝珠，想要再次驱使水奴。
但四壁的透明人影才刚刚浮现，绢人们已经悉数扑向了曹峰。
很快，曹峰的身影被四面八方的绢人所淹没。
***
颜飞飞拿起那份成绩单，叠成小方块，塞进了裤兜里。
既然出现在这里让她看见，想必有【域】的用意。
颜飞飞来到门口，她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不论外面有什么，她只有出去，才有机会继续探索这个【域】。
颜飞飞深吸一口气，刚要握住门把手，大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两人面面相觑，颜飞飞觉得有些尴尬。
直到颜飞飞的小腿被拍了一下，她视线下移，这才留意到，地上还趴着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颜飞飞总觉得自己的内心在瞬间苍老了许多。
这都什么事啊……
颜飞飞被逼着退回了办公室，她先前猜的没错，这俩人的确是一伙的。
那位失去颅骨的女学生缓缓走进办公室，颜飞飞这才发现，她手上竟然还拖着一个人！
那人面朝下，身体软的像根面条，她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冲突吗？
虽然刚刚大门开得猝不及防，但是颜飞飞还是敏锐地观察到，眼前女生的脖子上，多了几道青紫色瘀痕，看着像是被掐出来的痕迹。
会是她手上那人干的吗？
那女生盯着颜飞飞，眼神似笑非笑地朝地上瞥了一眼：
“我怎么说来着，她比之前的人厉害吧。”
颜飞飞谨慎的没有开口说话。
那女生见颜飞飞没有朝自己大喊大叫，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换了是她，可做不到如此镇定。
“你没什么想问我们的吗？” 女生拉过椅子，随意靠坐在门边。她手中的女人被她踩在脚下，那女人一直垂着头，不知是昏死过去还是无法反抗。
“我问了，你们会说吗？”颜飞飞试图远离女生，缓步退至办公桌后面。她没有忽略地上的那个趴着的厕所女鬼，为了防止对方突然朝自己攻击，颜飞飞悄悄将手放到办公桌下的抽屉把手上，办公室的抽屉都活动的，只要手速够快，就能将抽屉卸下来。
她手上没有趁手的工具可以自保，虽然她可以利用顾铭的警官证瞬间脱离，但是眼前这三人，显然是可以沟通的存在，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只要对方没有恶意，她就有希望挖掘真相！
“你不问？我又怎么知道该如何说呢？” 女生虽嘴角含笑，但流露出的眼神，却并不十分友善。
她堵住门，就是为了不让颜飞飞出去。
颜飞飞其实能理解她的心情，虽然是对方主动引自己入局，但是这种亲自划开血淋淋的伤口，无异于再直面一次痛苦，她内心肯定不会好受。
有多少人，能释怀自己的死亡？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颜飞飞没有顺着对方的话往下作答，直接抛出了对方的意图。
女生冷笑一声，俯身抓起从进门后就一直被她踩在脚下的脑袋。
那女人被迫扬起头颅，颜飞飞瞳孔缩尖！
是她！
是手术室里的那个女人！邵姗！
***
姜莲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观察颜飞飞的表情，果然，这个女生和之前的不一样。
她不仅聪明，还十分冷静。
自己在她这个年纪，可远没有这份胆量和心智！
姜莲把女人重新踩回脚底下，冷冷开口：
“把你刚才看见的事情，一字不落地重新跟我复述一遍。”
颜飞飞皱起眉头，眼前的女生不是已经抓住了邵姗吗？
难道是邵姗不肯承认？
“我可以告诉你我看见的，但是作为交换，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颜飞飞不能让自己跟着对方的步调走，眼前的女生虽然并没有直接对她出手，但她可没有忘记，如果当时自己的意识没有及时清醒，就会和当年的她一样，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女生不紧不慢地盯着颜飞飞。
她果然不在乎自己的死活！颜飞飞盯着对方的脸部神情，确保不漏掉一丝一毫的变化。
对方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是现在却坐下来和她谈判沟通，虽然女生的话语里并没有多么客气。
是什么让她改变了想法？
她进门之时朝地上的厕所女鬼说了一句话，听上去似乎是夸奖自己的意思？
「比之前的人厉害」？
还有人被她拉进来做过实验？！
会是谁？
眼前的女生无非是想要知道真相，但真相显而易见，除了那位来路不明的孕妇，害她的人已经有一个在她手里了。
“你费尽心思抓我进来，不就是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我当然有资格和你谈条件。毕竟，你没能从上一个人那里得到你想要的真相，不是吗？”
颜飞飞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尽管她内心已经慌得一匹，搁谁面对三个女鬼，都不能淡定！她现在绝不能流露出害怕的心态，这气势上一旦落了下风，可就不好办了。
果然，那女生听完颜飞飞的话后，嘴角便拉了下来。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如果杀了我有用，你早在一开始就会选择动手。” 颜飞飞不疾不徐，她现在是真的有了底气。
对方的心理已经渐渐明朗，先是诱她入局，再让她看见邵姗的脸。
无非是想验证一件事，但这个验证的前提，是颜飞飞完整的经历了她当时的遭遇。
她恐怕，并不知晓那个孕妇的存在！
她想知道的，应该是校医和自己的老师为什么要杀她！
“你不想知道你的老师为什么要对你动手吗？” 颜飞飞话音刚落，女生的身影就在瞬间闪至眼前。
尽管颜飞飞有所提防，但她还是低估了对方的速度！
脖子被骤然勒紧，颜飞飞很快变得呼吸困难。
倏地，对方又迅速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咳咳…” 颜飞飞坐倒在地上，她满脸通红，努力让自己呼吸顺畅。
一只手摸上颜飞飞的背脊，替她顺了顺气。颜飞飞艰难扭头，一张恐怖的脸霍然撞入眼帘。
颜飞飞被吓了一跳，慌忙后退，脑袋猛地嗑向办公桌。
“咚”地一声，颜飞飞倒吸一口冷气，她虽然被撞得头晕脑疼，但还是一眼认出那人！
是之前那个厕所女鬼！
那个一直被她小心提防的人，没想到反而过来安慰自己。
颜飞飞看向对方，那张脸还是一样的诡异恐怖，但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神色，却和之前完全不同。
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搞什么？难道是把自己当成同类了吗？颜飞飞不由得毛骨悚然，自己应该还没死透吧……
颜飞飞撑着办公桌将自己从地上扯起来，她没再管趴地上的女鬼。
当务之急，还是搞定眼前这个。
除了没有反应的邵姗，眼前的俩女鬼，占主导的显然是经历开颅手术的女生。
“赵凤，还不过来，你上赶着安慰人家干嘛，没听见对方不乐意帮咱们吗？”
那女生坐回椅子上，一条腿踩在邵姗身上，这回她踩的不是邵姗的背，而是脑袋。
赵凤爬回姜莲身边，有些担忧地望向颜飞飞。
***
姜莲坐在椅子上，本以为颜飞飞会开口跟她说什么，结果那女生就是死活不说话，也太沉得住气了！没办法，姜莲看在对方乍然被拉入【域】的份上，决定先不跟对方计较太多。
“你想知道什么？” 姜莲看着颜飞飞，语气凉凉的开口问道。
颜飞飞揉着自己的脖子，对方的态度又变了。
但这是好事，说明她的心理已经发生了倾斜。
颜飞飞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找出几张空白的A4纸张和两支圆珠笔，在上面“唰唰”写下几笔。
赵凤趴在地上，她只能看见颜飞飞在写字，但是看不清内容，不由得有些好奇。
颜飞飞放下笔，将手中的纸和笔推至办公桌的边缘。
“上面是我想要知道的问题，你们可以把答案写在上面。” 少女的声音不卑不亢，没有退缩的情绪。
姜莲接过白纸，扫了一眼问题。
她看向颜飞飞，语气不明：“我还没答应你的呢，你怎么就能断定我会同意？”
“你把我抓进来的时候，不也没经过我的同意吗？” 颜飞飞不紧不慢，顺便给自己找了把椅子。
“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想让我回答你的问题也行。但在那之前，你得先帮我们一个忙？” 这次姜莲爽快了许多。
颜飞飞皱起眉头，对方这是想得寸进尺。
姜莲见颜飞飞面露难色，也不着急，慢悠悠说道：
“我不仅可以回答你提出的问题，还可以附赠你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秘密。”
“什么忙？” 颜飞飞开门见山，她迫切地想靠近真相！
“我需要你进入赵凤的脑子。” 姜莲盯着颜飞飞，一字一句地说道。
赵凤？她刚刚就是这么称呼那个厕所女鬼的，颜飞飞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成绩单！
赵凤就是那个体育成绩尤为优秀的学生！
原来是她……
“你刚刚已经知道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姜莲见颜飞飞没有说话，便继续往下说：
“即便我死了，但依然保留了完整的记忆。但赵凤不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没有回想起自己的死因。”
“我要你做的，就是找出她的死因，当然，能找到凶手是最好的。”
颜飞飞思考了一番，虽然过程会有一定的风险，但是只要及时清醒，就能找出真相。
“可以，但是你们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颜飞飞答应了下来。
姜莲将白纸和笔分给赵凤，她当然知道眼前女生的意思，答案一式两份，为的就是避免她们撒谎。
赵凤趴在地上，字迹写得七拐八拐。
死了这么多年了，确实没想到还会有提笔写字的机会。
姜莲的字迹比赵凤强一些，能看清，但也工整不到哪里去。
自从恢复了记忆，她的性情就变了许多，再也看不出是以前拿奖学金的好学生模样。
***
颜飞飞拿起写好的纸张，快速核对了一番两人的答案，没有太大的出入。
她们没有说谎。
至于这上面的内容……颜飞飞看得心头震颤！她轻咬舌尖，尽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
在心绪稳定之后，她从抽屉里重新抽出一张白纸，提笔落字。
姜莲看着颜飞飞主动的模样，倒是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为，颜飞飞要等到事情结束，才愿意说出她想要的真相。
姜莲没有反对颜飞飞用笔触写下真相，自然是因为…
文字，比口述更完整。
女生之前要求她们二人写下她提问的答案，也是这个用意。
颜飞飞很快写好了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她将纸张递了过去。
这个习惯是她爸爸教她的，口述容易遗忘，任何记录都不如纸质来得方便。
声音会遗漏信息，大脑会篡改记忆，唯有落笔成文，才能时刻查漏补缺。
姜莲接过纸张，没有急着立刻查看，反让赵凤爬上办公桌。
颜飞飞知道对方的意思，该轮到她了。
赵凤恐怖的面容逐渐靠近颜飞飞，就在两人快要脸贴脸时，姜莲喊住了赵凤。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姜莲愈发好奇，女生的表现不像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会有的反应。
颜飞飞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
“我叫…江桃，18岁。”
颜飞飞本想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但话到嘴边，却偏偏临时转了个弯，转而各取了父母名字中的一个字，组了个谐音。
至于年龄，如果按照颜飞飞最初的记忆认知，她的确没有撒谎。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颜飞飞想到赵凤她们写下的答案，眼神黯然。
姜莲没再说什么，赵凤那张诡异的脸，终究还是贴上了颜飞飞的面颊。
在视线昏迷之际，颜飞飞闻到了福尔马林的味道。
***
颜飞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呆在宿舍里。
身边的同寝女生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眼前的场景令颜飞飞觉得有些熟悉，似乎自己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赵凤，赵凤，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呀？”
”啊…怎么了？”颜飞飞回过神，看着室友好奇地看向自己。
“我说，你什么时候去省里参加比赛，你上次不是说只要拿了市区第一名，就可以拿到去参加省里比赛的名额吗，到时候高考就可以加分了。”
脑海中的记忆蜂拥而至，她叫赵凤，是一名高三学生，同时也是一名体育特长生。
“教练还没通知呢。”颜飞飞腼腆地低下头。
“放心吧，估计就这几天的事了，咱们学校的体育特长生里，也就数你最厉害了。”室友的夸张让颜飞飞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我们快去洗漱吧，冬天水房熄灯特别早，真是受不了。”
寝室里的女生说罢纷纷拿起脸盆往外走，颜飞飞找到自己的脸盆，一同跟了上去。
走廊上到处是女生，一些寝室开着门聊天，女生轻笑打闹地声音不断传出。这让颜飞飞感到了一丝久违的轻松，就好像她许久没有这么松快过了。
是最近训练压力太大了吗？她竟然觉得眼前的环境让她十分留恋。
颜飞飞跟着众人来到水房，水房里堵满了前来洗漱的女生，颜飞飞和室友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她刚没有拿热水壶，只好胡乱的往脸上拍了拍冷水。
“咦，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面镜子？” 颜飞飞有些疑惑，水房的洗衣机旁边，竟然放置了一面全身镜。
“这个啊，这个不是早就有了吗，怎么你现在才注意到啊，你平时训练也太认真了吧，连这都能忽略。” 室友听到赵凤的声音，不由得感到震惊。
颜飞飞拿起毛巾捂住面孔，随意答了几声。奇怪，她怎么觉得水房不应该有镜子？
众人洗漱完毕，很快挤出水房，回到了寝室。随着熄灯铃的打响，大家纷纷爬上床铺，钻进被窝睡觉。
颜飞飞躺在下铺，没有睡意，她心里有些不安。
但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几次翻来覆去，引来了室友的疑惑。
“赵凤，你怎么了？明天早上你还得早起晨训呢，赶紧睡觉吧。”
“……我……”颜飞飞抓着被子的手指有些轻颤，她刚刚本想喊出室友的名字，却偏偏怎么都想不起来。
“你是不是还在担心？别想了，明天你就知道了，你家里人一定会为你骄傲的……快睡吧，等会儿老师要来查寝呢。” 室友安慰了赵凤几句，在上铺翻了个身。
上铺很快没了动静，室友看上去已经入睡。
颜飞飞在黑暗中看着上铺的床板，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从水房洗了个脸回来，就突然有些不安。
是换了床的关系？颜飞飞总觉得自己应该睡在上铺才对。
这种感觉，就好像水房出现的那面全身镜一样，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真的像室友所说的那样，自己过于担心参赛的名额，才心神不宁吗？
颜飞飞拉起被子盖住脑袋，打算尽快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颜飞飞听到一阵开门的声音。
她睡的位置正对着寝室门口，有动静她立刻能感知到。
颜飞飞睡得迷迷糊糊，以为是来查寝的老师，闷着被子没动。
她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可不能赶跑了，明天她还要早起晨训呢。
颜飞飞迷迷糊糊地睡去。
但很快，她又醒了，寝室似乎出现了一股冷风，正对着她的床头吹。
颜飞飞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她不是很想动。
但那股风越吹越起劲，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颜飞飞这下彻底醒了，她在被窝里缩了缩肩膀。现在是冬天，集训的特殊时期，可不能吹冷风着凉。
是查寝的老师没有关好门吗？颜飞飞有些担心的想到。
可这股风怎么感觉不是从门那边吹过来，反倒像是从窗户那边吹过来？这大冬天的，没人会在睡前开窗啊。
颜飞飞把盖过脑袋的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一双眼睛，往窗户方向看去。
窗外没有月光，寝室的夜晚笼罩在黑暗里，黑漆漆的看不清。
就在颜飞飞打算缩回脑袋继续睡觉时，她猛地感受到一股视线！
黑暗中有人正看着自己！颜飞飞被脑海里出现的想法吓了一跳。
少女一个激灵，后背陡然冒出鸡皮疙瘩，不会有错，她真的感觉到房间里有人！
颜飞飞紧紧盯着黑暗里的幽深，她的视野一片漆黑，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距离自己床铺的不远处，的的确确有人正看向自己！
被凝视的感觉愈发强烈！就好像……那人开始缓缓朝自己走了过来，就在颜飞飞遏制不住想要尖叫时，有人在她的耳后轻轻吹了一口冷气。
颜飞飞僵硬地转过脑袋，她的耳侧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赵凤，你醒了吗？” 那是上铺室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