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手机五点十分闹钟响起，把令遥从梦境拽回现实。他磨蹭了十几秒才去摸索手机，关了闹钟，脑子浮出昨晚的记忆碎片。

有点记不清了。令遥下床，难怪睡这么舒服，原来什么都没穿。他随便套了衣服，又拿上干净衣服去冲澡，快洗完了，渐渐感觉到不对劲儿。

谁脱的衣服？陶女士？不会吧，她连他房间都少进。对了，昨天晚上去KTV了。是戎淮送他回来的。

戎淮。

令遥想起来了，戎淮脱的。

*

观花路口。戎淮一手握着豆浆，一手撑着自行车头，百无聊赖地咬着吸管发呆。两个打太极的老太太看见他，笑着问：“小淮，又在等同学呢？”

戎淮点头，挥挥手，“是啊。”

老太太前脚刚走，后脚令遥就滑着自行车过来了。

戎淮安静一下，又笑着跟他打招呼，像以前很多个早晨一样，“早。”

自行车渐近，令遥指一下他的脸，“你这怎么了？”

他是说他下巴那儿，就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样。

“猫？”见他不回答，令遥又问。

戎淮喝完豆浆，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准确落入垃圾桶。“嗯，是啊。”他捏着车闸，挑起眉对他笑，“走了吗？”

令遥点点头，朝前走了。

戎淮落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令遥这是酒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居然表现得这么正常，都不像平时的他。还能淡定地问他下巴怎么了。戎淮心说你嘴里说的“猫”可不就是你自个儿。

昨晚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令遥扛上楼，他妈妈都快睡着了，跑来开了门，立刻就回房间睡觉去了。完全是很放心戎淮，把儿子交给他了。戎淮也没想到，把人送回来，这服务还是一条龙。

先是扒了他衣服，给他擦身子。令遥也确实是敏感，醉了都在反抗，戎淮被他蹬了一脚。弄完这些，他关灯要出卧室了，令遥在床上嘀嘀咕咕，说什么“等等我”“给我”之类的话，戎淮又赶紧退回去哄他睡觉。下巴就是这个时候被他抓伤的。

直到接近深夜十二点，戎淮才疲惫地离开。

谁能想到，令遥都忘了。

*

“戎哥，你这是被打了？”

“没啊。”戎淮回答吴奈，“昨天晚上你们玩到几点啊？好玩不？”

提到这个吴奈就心塞，他坐到小豆芽位置上，“十一点多吧。本来玩得挺高兴的，结果我妈突然来了。我靠，当时我还抱着倪曼文呢，给我吓得，倪曼文当场给了我一拳。”

“嗯？”戎淮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是她给你一拳而不是你妈？”

“给了啊！没落下！”他捶捶胸口，现在还疼。早读铃响了，他没再多说，“到时候再说吧。那什么，你下巴那儿还是贴个创可贴吧，被其他班女生看见该心疼你了。”

戎淮：“厉害。”

元大宝过来，把一条手链放他桌子上，表情少有的严肃，“戎哥，这好像是小令的，你今天中午还给他吧。”

戎淮一瞄，这不是自己送的吗？他刚想解释是自己送令遥的，元大宝没给他机会，接着说：“感觉是令遥暧昧对象送的，不然凭小令那性格，都压根儿不会收。”

戎淮选择闭嘴。“好，我知道了。”这元大宝，一天天的，还挺关心别人感情状况？

“等等。”元大宝一把按住红绳，眼睛眯得快没了。

昨晚周卓诚那“等等”后边也没什么好事情。戎淮做好心理准备，等他往下说。

元大宝：“我怎么觉着你特别确定是小令的呢？啊？你见他戴过？还是说你就是……”

“我不是，什么都不是。”戎淮出声打断他，扯走红绳，放进课桌，咳一声，“你别天天疑神疑鬼的，多看点书吧大宝。”

元大宝半信半疑地回去了。

*

冲刺班学习氛围浓厚，学生们上课除了回答问题或者老师交代讨论问题时从不开小差，下课也没有之前3班的热闹，要么在教室里埋头学习，要么去教室外面。

待了这么些天，令遥还是不太习惯。

对他来说，还是在3班比较高兴。

某天语文课，他居然冒出一个“回3班”的想法。可是很快被打消，这是不可能的。老师不会同意，陶女士也不会同意。

令遥往窗台外望。刚好遥遥地看见之前的教学楼。楼前楼后围着四层楼高的枫树，蓊蓊郁郁，把教学楼拥在怀里。

如果戎淮没有被记过，那他现在应该还会是他同桌。无聊的课上两人还会说几句悄悄话，在草稿本上写对话。下课可以一起去教室外面放松，戎淮笑得很好看，能让人心情变好。或许不高兴时，戎淮还会在午休静悄悄时抱抱他。

令遥想象了一下，觉得很高兴。可惜是想象，他的心情又沉下去了。

*

陶女士出差去了，他爸早早地睡下了。令遥回到家，掀开灯，屋子里头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今天考了一整天的试，晚自习又补了两篇作文，令遥有些累，就把英语听力推到了明天，洗完澡就上床了。

忽然一个电话响起，是令遥不认识的号码。以往他还会接一下，现在直接挂掉，只想睡觉。电话锲而不舍地又响了三次。

最后令遥还是烦躁地接了。

“喂，你好？”他侧躺着说。

周卓诚口气淡淡的，“令遥？”

“嗯？”令遥一听这冷淡的声音，怎么是周卓诚啊，“你有我电话？”

周卓诚沉默十几秒，“我们前几天通过话。”

令遥怀疑自己记忆缺失了，“哪天？”

“你喝醉那天。”

令遥不记得那天跟周卓诚聊过，“我知道我喝醉了，但跟你通话了吗？”

“嗯。”周卓诚说，“后来是戎淮拿的电话。主要是他和我通话。”

令遥调低空调温度，换了个姿势躺，“他？”

“嗯，和他说到一半，你插了嘴。”他不客气地说。

“什么？”令遥把手机放在枕边，枕着胳膊闭了眼。不得不说，周卓诚这声音很好听，听着听着能睡着做美梦。

“你说喜欢他。”

令遥遽然睁眼，语调一变：“嗯？”

*

“重获记忆”的令遥五味杂陈地咬着包子，越想脑子越乱。陶女士在厨房里喊他：“小令，过来帮妈妈系一下围裙！”

“来了。”令遥三两口吃完，进了厨房。

系围裙时，陶女士问令遥：“这几天压力大不大啊？听说你们班现在抓得很紧？到时候是不是还要上第五节晚自习？”

令遥系好了，回答：“还可以。老师是有这个打算。”

“哎，真辛苦。”她叹气，抱了抱令遥，又说，“你是我们家最辛苦的。小令加油。你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快点去学校吧，注意安全啊。”

令遥也是这样想的。陶女士又“哎”一声，在他转身那一刻问：“你什么时候带小戎回来吃饭啊？你看他前几天那样照顾你，妈妈觉得……”

“嗯嗯，过几天。”令遥赶紧点头，陶女士老是念叨带戎淮回家吃饭，令遥想，看来还是得带一次，不然她天天念。

令遥出门时瞥见桌子上有盒装的小蛋糕，陶女士说是昨晚拿回来的，他想了想，装了三盒，稍稍表达一下对戎淮的感谢。

*

戎淮容光焕发地进了教室，靠门的几个人注意到，好奇地问他碰上什么好事了。

戎淮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嘴角漾开笑，“保密。”

“切，还保密。”茂子说，“跟班上的人都有不能说的话了是吧。”

“告诉你们相当于告诉全世界。”戎淮一针见血。

“哈哈，戎哥真幽默。”他默默走开了。

今天吴奈来得早，六点十分，他哼着歌儿晃进来，手里拎着早餐盒，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最爱的螺蛳粉。

“没被学生会的逮着？”郝密在旁边问。

“没啊，我刚上教学楼才拿出来的。”吴奈把盒子放桌上，然后朝戎淮那儿走，戎淮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表情如此庄重。

结果这家伙从兜里摸出一张五毛，豪气地拍他桌上，对戎淮说，“我想起一件事情，就是我高一上学期的第二个月第三周周一上午十点左右问你借了一块钱，前几天不是请你吃了个棒棒糖，刚好抵了五毛，喏，这是我刚才给倪姐买牛奶找的钱，还你了。”

戎淮：“这……不用了吧。”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拿着，别客气。”他把皱巴巴的五毛直接塞进戎淮裤兜里。

“没事吧你？”戎淮给他逗笑了。

早读下课。戎淮去办公室拿作业，回来后一瞧周围好几个在吃早餐，他也有点饿，就从书包里拿出一盒小蛋糕。刚放上桌，登时跑来几个人。男生女生都有，看着这小巧可爱的粉色蛋糕盒，倪曼文发出灵魂拷问：“谁送的？”

“自己买的。”戎淮才不给他们吃瓜的机会。

拆开，粉色，奶香，矮方，巨可爱。

“啊，有字！”不知道是谁慧眼如炬。

“嗯？”戎淮低头仔细看，隐约是五个字母。

“h、o、n……honey？”念完，戎淮才发现不对劲，赶紧闭嘴，抬眼一瞅，果不其然，他们都惊讶地盯着自己。

“这真是你自己买的啊？挺闷骚啊。”倪曼文不加掩饰地打趣他。

戎淮脸皮有些烫，没说话。

“我靠，戎哥这是春心萌动了？？”前桌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