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萝不在，岳家茶馆的小二不肯放巫泯进来。

她在门口张望，可惜宁凝和付银朱在二楼，根本没察觉她的到来。

付银朱和宁凝没什么可聊的，难得的共同话题是写《魔族炮灰》的番外，但越聊越尴尬。

楚焰对大婚番外的看法传到宁凝那里，她听说楚焰不喜欢，所以很是愧疚。

“可你们还是用了，”宁凝胆怯地看向付银朱，“兔狲那篇也选了……”

“多一篇番外，多卖一版本子，她们说销量会好，”付银朱回想道，“巫泯的调查报告上面说我们的读者全都会买，可能是财力足吧……”

“不挑捆物，可真好啊。”宁凝仍然略有惆怅，“可他们看了大婚番外，会不会不喜欢呀？”

付银朱也曾经担心过。

每一篇文都很担心，甚至曾经就想寡宗只卖图册。

但是图册没有背景故事，在陆国根本比不过其他的画师。

而回到《魔族炮灰》大婚番外，付银朱也能理解两人在一起的原因。

“当然有人会有怨言，但能接受这篇的人也会很多呀。”

“可是……”宁凝小心地问，“用情蛊骗来的人，一直骗到成亲，剑客岂不是很可怜？”

付银朱立刻摇头。

尽管她和谷禾禾讨论时也曾这么想过。

当时正文就写到他们二人刚刚在一起时，也是付银朱对他们关系的信念感至此为止。

但她今晨见到陆星炽送来一箱东西，一下子又有了新的想法。

“原文里我写过的吧，那时是剑客觉得最自在洒脱的日子……”付银朱顿了一下，“大师兄也承认过，只用烦恼情蛊和来打扰自己的魔族炮灰，是人生幸事。所以啊，书中的人物愿意成亲，愿意求婚，可能是想带着那时的快乐回忆长长久久……”

宁凝眼神闪过诧异：“当时留了这样的伏笔啊……”

“不是，不是，”付银朱过于坦诚，“我也是最近才有的感触。”

“在东汀还是京兆遇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我能看出来你手上有妖族宝物的气息。”宁凝话如飞针。

付银朱赶忙搓搓手，随即藏到桌子底下：“逛街时看了看。”

“谷师姐嫌贵不让你买？”宁凝死追不放，“妖气只会因念想而久留。”

“是挺贵的。但……我们仙门弟子收下不好。渡劫天雷观赏大会那天外人来到，被人传闲话太恼人了。”付银朱说完，赶紧叫小二上点心，转移话题。

她可不想被宁凝问出真相，猜出名字来。

宁凝识趣，和小二问菜单问个仔细，这时她们才知道楼下说书人开讲了，能选的只有现成的瓜子干果。

她们俩走出雅间，看向茶馆一层。

巫泯在滂沱大雨中和其他人一同排队，才得以进茶馆。

要不是宁凝探头，巫泯还得额外掏一份雅间的钱。

付银朱赶紧请她落座，还帮她把淋湿的半截身子加热吹干。

“没想你早就来了，我之前望过一圈也没看到你的身影，”付银朱指着桌子前的几壶茶，“开运茶，宁凝已经为你备好了。”

“也就是她邪魔之气太重，否则下面那么多人，真的不起眼。”宁凝口无遮拦。

巫泯自顾自给自己倒茶喝。

宁凝让她打住：“别耽误了，第一杯茶就给你去去晦气……你说你近来倒霉，究竟是何事呀？”

巫泯舔了下嘴唇：“出门逢大雨，牌运也不好……而且茶宗唐礼杏啊……”

和寡宗弟子熟悉后，和谷禾禾一起给大家起了新的外号。

正如“早子哥”，唐礼杏改叫“杏子妹”，谷禾禾称为“谷子姐”，但是念了一圈，明明巫泯和她们相处时间也就，却还是叫以前的“泯泯”。

巫泯便觉得自己被排外了。

之前在缘仙镇大家出门不带自己的阴影实在太大了。

那时候，还可以想着同层的付银朱也被落在客栈，但眼下大家要么各忙各的，要么聚在一起玩乐，巫泯却还是被人冷落了。

“泯泯啊，你的名啊姓啊按照那个格式起外号不好听呀……”付银朱分析道。

宁凝也说：“谷师姐和茶宗小妹妹幼稚就算了，你怎么也要和他们一起。我的名字也没法改成那种昵称。”

付银朱思索道：“我也是啊，别太介意了。他们还都叫我大名呢。”

巫泯问她：“不好听吗？”

宁凝试了试：“银子妹。”

“不要。一股铜臭味。”付银朱疯狂摇头。

但宁凝懂了巫泯的苦恼，兑了一杯开运茶，端到巫泯面前。

巫泯半信半疑，一口闷下去。

宁凝刚要收杯子，巫泯又叫住她。

烦心事可太多了。

巫泯觉得自己在茶宗也不太适合调研组，想让宁凝看看有什么新的方向适合自己。

宁凝就是靠着巫泯的调研报告来想番外思路的。

——其他同门写的报告客观冷静，只有巫泯的令人能产生创作灵感。

付银朱补充道：“多亏了你，找到作假仿制的作坊们……明明很擅长呀，怎么觉得不合适了呢？”

巫泯叹气：“就是这些作坊。我找出来了，但是我又没法打假，没法让他们就此罢休……反而是给早子哥他们添乱……”

“别这么说呀。”付银朱拍了拍她的肩膀。

宁凝一声不吭，兑了杯新的茶：“喝！”

“我看你就是顺序变了，里面还是那几样，不是吗？”巫泯拿起杯子，停下来问她。

宁凝神神叨叨地念着：“开运果茶，清心静气，去除污秽……”

巫泯喝上一口：“一个味儿。”

“我用的仙术不一样。”宁凝解释道，“此茶能让你思路明晰。你想做什么，得问掌门，找我们俩出主意……我们还没你懂呢。”

“是呀，我一直就是在创作组采风写作，这些天才知道练画的纸，和付梓的纸不同，活动会场也才去过，场地布置和活动流程一头雾水。”付银朱附和道。

巫泯将茶一饮而尽：“是我知道太多，才不清楚要什么吗？”

宁凝这回给三人都倒了茶：“平常的茶，来，解解渴。”

“大热天的，”巫泯接过杯子看了一眼付银朱，“越喝越热。”

窗外的雨一直下。

她们等不到岳萝回来，也没法走回客栈。

忽然小二敲门，请付银朱到楼下一趟。

此时已经散场。

陆星炽和说书人在角落聊着今天的内容。

说书人说有人来威胁自己，不得不把剧情删了一大段。

问清威胁者的容貌，陆星炽明白是他拒了楚焰诱惑他上岛的邀请，迫使他转而在茶馆这里做文章。

陆星炽见付银朱在远处盼着他，便让说书人自己掂量。

“见到我这么冷淡。”陆星炽走上前就问。

付银朱赶忙否定：“是心安。我还想着雨停后再去找你。”

陆星炽请她到一层角落去坐：“你从何而知我今日会来京兆？”

“你不在京兆……我早上收到的一箱礼，从哪儿来的？”付银朱温婉一笑，“倒是那时，今日的惊喜次数用掉了。”

“一天只能惊喜一次啊。”陆星炽附和道。

付银朱见他挥手让小二退下，好奇地问：“茶宗四师兄今日不在京兆，你回来为何？特地见我？”

“你们晚上不是要走了吗？当然是来见你。”陆星炽身子朝前探，“但……你去找魏淮竹了？”

“我受人之托，打听你和他说了什么。”付银朱对陆星炽没有隐瞒。

“楚焰？”

付银朱摆手：“茶宗的人。她们忧虑四师兄要退……膳食会，怀疑是你撺掇的。我们寡宗大师兄怎么了？”

陆星炽私下观察，付银朱突然意识到他怕偷听，便用起“清意咒”。

陆星炽顺利重返魔殿，但是寻找缠月并不顺利。

他派梦魇魔打探，但感觉梦魇魔又在帮楚焰做事，对自己不甚坦诚。

“缠月不在魔界……”付银朱思考道，“多半在月老庙。陆国十八处，现在在修缮的……”

“十六处。”陆星炽眼睛亮闪闪，“你是说他把月老庙都依次关了？”

“嗯。要不然，还有谁呢？”

陆星炽低头又抬眼：“你从何得知？京兆之外，时局动荡，大妖在伺机而动，你出去了？”

“没有。”付银朱立刻解释，“寡宗要做的事很多，我白天去帮他们检查会场的用品，晚上回客栈写番外……还是后半夜，前面大家一起打叶子戏，我也不能独自一人回房里去。”

“顺利吗？”

付银朱眨眼思考：“宁凝写得很有新意，我直接默写幻境之前的原文，感觉要比不过她了。”

“写了什么？”

“这个嘛……”付银朱有些脸红，“留给你当惊喜。毕竟我也回不了一箱礼……我挑不出来那么多有趣的东西……”

“好。但不需要我给你参谋参谋番外了？”陆星炽眼睛一转，“写得好，销量好，我也才能从市面上买一份来看。”

“我这次的内容谁也没提。”付银朱注视着他，“我给你手抄一份……大约这么厚，你能带在身上吗？”

“我放回魔殿，好好珍藏。”

“那我晚点再给你。”

他看付银朱眼里的光灭了一下，陆星炽突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他赶紧补充：“我也得急着去找缠月，你最近大会的事也很忙，手抄又慢，不急。”

“不是这个意思。”付银朱意识到他会错了意，“我希望你能把手稿一直能存好。还记得吗？幻境结束，只有身上的东西能带出去……你搜罗的礼物，我这几天就全都好好用起来，但是拖着箱子出发，还要去东海深处，实在……”

“……实在是困难。”陆星炽接着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