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顾效要回来，沈诃激动地一夜没睡。
他没惊动佣人，自己把卧室收拾的干干净净，把游戏机、直播用的东西，全部清出去。
顾效行动不便，所以屋里一般不放什么杂物，除了床、柜子和桌椅，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沈诃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地上扔着游戏手柄，地毯半卷着，桌腿下面还放着几瓶饮料，床边扔着零食。
佣人给他打扫过几次，他嫌弃再找出来麻烦，就不让收拾。
这会自己乖乖全收起来了，还趴下看了看床底和桌下，生怕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收干净，让顾效看了嫌弃他。
除了地面上，桌上也叠放了许多书，都是他从学校拿回来的，平时爱偶尔翻一翻，就随后放在卧室的桌面上。
这会倒是犯了难。
家里只收拾出一个书房，上次已经给顾效用了。里面不知道有没有重要文件，顾效不让佣人去收拾，他也很少进。
思来想去，他把书搬到了客房，懒得整齐排列好，随便堆了堆。
反正顾效肯定不来客房。
顾效要跟自己住一间的。
沈诃余光瞥到镜子，猛然发现自己唇角高高扬起。
他在乐什么？
因为顾效跟他睡一张床，所以自己这么开心？
什么时候，他已经习惯、甚至期待跟一个人如此亲密接触？
沈诃一边收拾，一边胡思乱想，一会砸了手，一边摔了跤，折腾到第二日早上，太累了不知何时又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时，已经下午两点多。
“完蛋，张姨，快让司机来接我。”沈诃匆忙换了身衣服，飞快下楼，“来不及了，我打车去吧。让司机直接往机场开。”
张姨拿着面包递给他，“司机早就在门外等着呢。”
“你们都知道顾效要回来对吧，怎么不喊我？”
沈诃咬了一大口面包，突然想到什么，把面包放下，匆匆进了卫生间，洗了把脸。
“我们小诃帅的很，人见人爱。”
沈诃道：“张姨可别拿我开玩笑，你们做点清淡的食物，顾效长途飞行，下机后肯定不想吃油腻的东西。”
“啊，对了，别准备牛奶果汁，他不爱喝，烧开的水放凉，加一片柠檬，解乏。”
沈诃走出去了，又扭头，“还有，后院的流浪猫狗多放点食物，别让他们叫唤，打扰顾效回来补觉。”
“都听见了。”张姨摆摆手，“快走吧，一会迟到了。”
沈诃跳上车，驶出小区后，才发现自己匆忙之下手机忘了带。
司机要回去拿，他怕浪费时间，不肯回去。
反正到顾效那趟航班，只有一个出站口。
他们赶到时，以及有乘客陆陆续续往外走了，沈诃心想顾效坐轮椅，不可能出来的太快，应该没错过。
等了好一会，出来的人几乎没有了。沈诃只能借司机电话给顾效打过去，顾效没接，他又打给严庆福。
“顾总已经离开机场，公司有急事，需要处理。他给你发信息了，没看见吗？”
沈诃睡醒后，哪里顾上翻手机？
“哦，看、看见了。”
“你不会在机场等着呢？”
“没有，我起晚了，在家等着呢。”沈诃不想让严庆福给顾效打小报告，否认了。
严庆福道：“你别等他了，估计晚上都不一定能回去。公司遇到的事，还挺麻烦的。”
沈诃也没多想，顾效工作忙，他都知道。
没接到人，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小失落。暗暗责怪自己，如果能提前来，顾效是第一个下飞机，他也能和人见一面。
就看顾效一眼就好，他不会打扰顾效去忙工作。
沈诃叹口气，转身往回走。
“顾、顾效！”沈诃转身，看见顾效就在距离他几十米的地方，正被人推着向他这边走来。
沈诃飞奔上前，扑在顾效怀里，吓得后面的保镖差点要去揪他的后衣领。
顾效自己也呆了呆，被抱住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欢迎你回来。”沈诃发现了顾效的僵硬，他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抱住了顾效，整个人也变得僵硬起来。
但是这会猛然放开顾效，好像更显得尴尬。
他干笑着拍了拍顾效的轮椅后背，“一路辛苦了哈。”
顾效问：“手疼吗？”
轮椅可是钢的，沈诃拍的那么用力……
沈诃脸轰的一下子红透了，“不疼。我推你走！”
他赶紧绕到顾效身后，避免顾效看到他的失态。
“严总说你回公司了，你怎么出现在我身后了？”
顾效抬头看着他，“没去公司。”
走半路上，他没等来沈诃的回复，打电话又没人接，担心这个傻瓜会一直在机场等，所以又让司机调头，回来看看。
果然看见沈诃张望的背景。
真傻。
又无敌可爱。
“衣服穿反了。”顾效侧头，揪住沈诃卫衣衣角。
沈诃大窘，脚步走的飞快。
好不容易上了车，沈诃把顾效送上后排，不等顾效说什么，扔下一句“你去公司吧，我坐另一辆回家”，一溜烟跑没影了。
顾效在后排乐了半天，吓得保镖和司机都不敢往后看。
“走吧，去公司。”
这边沈诃回到家，两步并一步跑回卧室，把穿反的卫衣穿正，还是觉得丢人，又打开衣柜，换了件衣服。
丢死人了！
沈诃把自己摔在床上，拿被子蒙住脑袋，想逃离地球。
门被敲响，严庆福进来，“您老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我人都到公司了，又被顾总打发回来看看你。你怎么了？”
“没事。”沈诃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就是不想活了。”
“别介，年纪轻轻的，我还有几百个愿望没许呢。”严庆福把被子给他拉开，“哟，脸这么红？”
沈诃坐起来，生无可恋，“我昨天晚上没睡，脑子死机了。”
“可别这么说自己。您老昨天在实验室一战成名，不但在你们科研界出了名，公司那边还特意为你写了份报告，要正式签你呢。”
“签我？不必，我就是记性好，让我去参与实验，我肯定手忙脚乱。”
严庆福突然说：“要不，你跟我吧。”
“啊？”
“你来给我当助理，我保证毫无私心，把一生所学全教给你。把你培养出来后，你可以给顾总当助理，也可以和我一起接管一个分公司。”
严庆福越说越激动，他早就看上沈诃这样的人才了。
“公司我都选好了，顾氏集团收购了一个百年成衣品牌，等交接好，你也上手了，咱俩去管理。”
沈诃摇头，不感兴趣。
“哦，对了，你不是买了大嘴平台吗？咱俩去管那个平台也行，就是那里乌烟瘴气的，得狠费一番工夫整顿。”
“我买了大嘴平台？”沈诃愣了。
他忽然想起来，李鹿收走他现金的时候，他好像随口说了那么一句。
玩笑话，李鹿不会当真了吧？
“是啊，李鹿跟顾总汇报，说你要买。顾总就派人去谈收购事宜了，那边正好出现了点情况，很爽快就同意了。今年顾总着急回公司，也是因为大嘴平台出事了。”
“什么事？”沈诃担心因为自己连累了顾效。
严庆福也是刚下飞机，不是很清楚。沈诃想去公司看看，严庆福一口应下。
路上得知顾效去了大嘴平台所在地，两人直奔那里。
“顾总在开会，跟我说，严总不用着急进去，陪着沈总逛一逛。”顾效的秘书小乐出来迎他们。
沈诃指指自己，“沈总？”
小乐道：“当然了，大嘴本来就是您要买。顾总其实很瞧不上这种社交平台，管理起来比较麻烦。”
“是啊。”严庆福笑道，“要不是怕管理不好，出什么事，大嘴就直接送你了。顾总的意思是，你要喜欢大嘴，就拥有部分股份，当个高层算了，不要掺和太多。”
“这也……”太魔幻了。
他就随口一句话，居然就成了“沈总”。
跟着严庆福在公司上上下下转了一圈，这里规模可不小，职工竟然有两三千人。
严庆福还让人事给沈诃收拾出一间办公室，不大不小，全落地窗，视野极好，又在公司的最西侧，很安静。
“平时没事可以来转转。别看大嘴对外只是个社交平台，其实它还有自己的游戏研发、文娱采访、短视频制作等部门，涉及的面非常广。你要想参与管理，可以挑一个部门练练手。”
严庆福盛情邀请，“公司管理可跟你们搞研发或者拍戏不一样，要懂管理学，还要长袖善舞、玩弄人心，这点，你得有个师傅带，才更容易上道。”
“不了。”沈诃再次拒绝，“李总要给我排课，BP那边工作量也不轻，我哪有时间管理公司？”
小乐带着大嘴平台的几个高层同沈诃见面，一番客套后，沈诃问起之前被《比惨大会》捆绑营销的事。
“我自己发的澄清，还有公司发的澄清，怎么都发不出去？”
一个叫卓离的高层面现尴尬，“您既然已经是咱们的老板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你说。”
“那是有人掏钱，不但买了高位热搜，还买了你们这几个账号的发声权。只要我们检测到你们在澄清，就会屏蔽博文，不让人看见。”
沈诃皱眉，“所以只要掏钱，咱们这个平台就可以成为别人的帮凶？”
“……是。”
严庆福道：“所以说，大嘴很难管理。所有的社交平台的收入有一大部分就是靠用户买撤热度，这里面不仅涉及了道德层面，有很多时候甚至还会触犯法律。”
“是吗？”沈诃看向几个高层，他很聪明，瞬间想到了一点，“顾总匆忙赶过来处理的事，是平台又惹下怎么麻烦了？”
“确实。”卓离道，“还是《比惨大会》那个综艺，他们节目组在咱们平台买了个高位热搜，铺的是一个选手的演讲。”
严庆福奇道，“这不是常有的事吗，那个演讲视频有问题？”
“对，乍听一遍没什么，可细听后，有人发现这个人的演讲里，暗暗讽刺国家霸着研发成果，不肯和其他国家共享。说他女婿是M国的科学家，研发出来的成果直接公开，惠及全人类。”
沈诃愤愤道：“M国私藏了多少研发成果，公开的都是影响不了局势的研发，怎么办好意思收买人替他们说好话？”
“打的就是舆论战。”严庆福道。
“不对。”沈诃突然想到一件事，他让大嘴的人都离开，只跟严庆福说，“《比惨大会》是顾羽投资的，顾效一直在搞各类研发，你说这个嘉宾的演讲，是不是针对顾效？准确来说，是针对BP最近的这个研发！”
严庆福没想到沈诃能想到这一点，更没想到沈诃居然这么快就想到了。
“你真的很聪明，不搞商战可惜了。”
严庆福更想把人弄过来给自己当助理。
“放心吧，你能想到的，顾总都已经想明白了。还得感谢你，突发奇想要买大嘴平台，我们的人接管大嘴后，很快就发现了视频不对劲，没让它在热搜上待够十分钟，就撤了。而且也联系了其它平台，全面禁了这个视频，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想不到居然还有自己的功劳。
沈诃心里雀跃，看来他没有给顾效带来麻烦。
“那要谢谢我这个BP功臣。”沈诃试探着问，“顾效得忙多久，晚上真的不回家吗？”
“这事可大可小，怎么也得处理的干干净净才行。”
沈诃问：“顾总对顾羽是个什么态度？这事处理起来，是不是还不能对顾羽有什么影响？”
“怎么可能照顾他？”说起来顾羽，严庆福略有些激动，“他三番四次针对你，还说你长得好看，顾总都快气死了，这次要是能把顾羽整死，他第一个愿意。”
“那还不简单，报警！”
“早就报告给有关部门了。”严庆福道，“顾羽这么做，肯定不只是私心，他背后一定有国外势力，所以查起来很麻烦。”
原来是预备着放长线钓大鱼。
沈诃已经认命，“顾总晚上不回来也没事。我不打扰他了，我们回去吧。”
“再等等呗，会议可能快结束了，你俩见一面再走。”
“今天又不是没见过。”沈诃乖乖拿好自己的东西，“走吧。”
严庆福要留下来开会，把沈诃送去了BP。
不去还好，过去发现除了昨晚值班的人，剩下的全都在受罚。
沈诃过去，刚好赶上，拿了个一万字检讨，今天写完，明天当众读。
“看来，今天是我丢人日，去哪儿都丢人。”
高明德被罚的更惨，除了检讨，他还被罚了十个夜班，这个月都别想回家睡觉了。
“今天上班，全体迟到不说，都带着酒气，不怪大组长罚咱们。”
“大组长的胃病怎么好的这么快？”另一个同时哀怨问。
旁边受罚的小组长知道的比他们多，“昨晚连夜治疗，今天好些了。本来打算住院治疗，听说大老板今天回来了，大组长想着大老板可能会过来问责，所以强撑着过来了。”
沈诃：“……”
这份丢人，又跟顾效有关系。
大组长熬到七点，确定顾效不来BP，这才回医院。众人战战兢兢在单位待着，等大组长一走，立刻散了。
高明德神秘兮兮拉住沈诃，“有好东西给你。”
沈诃跟着他去了更衣室，高明德从自己的储物格拿出两瓶自制酒。
“我爷爷自己酿的酒，在酒窖放了十二年。老房子最近拆迁了，所以就把珍藏的好酒和大家分了。我送你两瓶，正好大老板回来了，你可以跟他一起喝。”
高明德把酒递给他，“虽然不是什么名贵酒，但滋味好，你尝尝就知道了。”
“谢谢。”沈诃郑重接了。
珍藏了十二年的酒，竟然舍得送给他。沈诃更看重的是高明德的这份情谊。
检讨还没写完，沈诃打算先回家。张姨已经做好了饭，虽然知道顾效不回来，但还是做了一桌子清淡菜色。
沈诃吃着嘴里没味，忍不住开了一瓶张明德送的酒。
“别喝酒。”张姨出来劝他，“顾总可回来了，你喝醉了，怎么跟他说话？”
“这是甜酒，没什么度数。”沈诃递到她跟前，“你闻闻。”
“嗯，好像没什么酒味，那你少喝点。”
沈诃嘴上应了，但喝起来就很难停下，吃完饭一瞧，竟喝了大半瓶。
他回房写了会检讨，头晕的厉害，看屏幕上的字都快重影了，只得放弃，先睡觉。
订了个清晨五点的闹钟，打算早早爬起来写完。
折腾了一天，他着枕即眠，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动他的被子。
他睁开眼，看见顾效逼近的面容，忍不住长长吸了口气。
真好看。
顾效出国一趟，怎么还变帅了？
他吸气的动静太大，神色又愣愣的，让顾效悬起了心。
“你怎么了？”
沈诃眼神飘走，“我没事。”
“我吵醒你了？”顾效很抱歉，“被子压在身下，睡得能舒服吗？”
沈诃抬起腰，顾效顺利把被子全抽出来，给沈诃盖好。
“事情处理完了？”
“嗯，还好发现得早，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沈诃心道，功劳可有我一份。
他虽然嘴上没说，可神色出卖了他，顾效笑了一声。
“你有功劳，奖励你一千万，怎么样？”
沈诃踢了踢被子，“我现在可不是你随随随便便就能拿钱打发的人了，我可是‘沈总’。”
“行，沈总，请问我应该怎么奖励你？”顾效完全没有经验，除了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沈诃什么？
沈诃看向顾效，昏黄的灯光下，他盯着顾效看了许久。
“你……盯着我……做什么？”
“顾效，你这次回国，能待几天？”
顾效眼神带着一丝愉悦，“长住。”
“长住！”沈诃声调都带着遏制不住的激动，他收了收自己的情绪，“住哪儿？”
顾效往他身侧看了一眼，“这里。”
沈诃只觉得自己心脏砰砰乱跳，几乎要跳出胸腔。顾效也看着他，目光温柔，眼底盛满了什么情绪，让他想凑近看的更清楚些。
“小诃，这次出国我明白了一件事。”顾效抬手，指腹蹭了蹭沈诃的额头，“就好像骤然醒悟、无师自通，我发现我喜欢你。”
“我试图给你钱，大量的钱，买你的时间，买你的注意力，好让你忘了我。可是我发现，是我被你吸引了，是我时时刻刻在想着你。”
“我会因为你陪我去看爷爷，而感到开心。会因为你突然给我钱，而胡思乱想。会因为顾羽说你好看，而心里不是滋味。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想改变自己的人生。”
“沈诃，这就是喜欢，对吧？”
沈诃瞪圆了眼睛看着顾效，忽然眼睛染上一层水雾，他没有回答顾效，突然捂着眼睛哭起来，“完了，完了，被你发现了。是，我就是喜欢你，你发现了，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顾效呼吸骤急，“你说，你也喜欢我？”
是真的吗？
两个童年缺爱的人，都没有太多自信。
沈诃哭的眼泪不要钱似的，“你真狠，在国外待那么长时间。我什么难过、生气都自己消化了，都不敢跟你说。”
“对不起。”
顾效忽然发现，沈诃情绪不太对，他凑近沈诃的脖颈嗅了嗅，“你又喝酒了？”
被微凉的鼻尖蹭到，沈诃打了个哆嗦，他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突然双手双脚扒住顾效，顺势一转，将人压在身下，“给爸爸我乖乖躺好！”
顾效：“！！！”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