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宋绪大呼小叫，白薇莫名道：“有什么事，我就放一下柴火。”

“柴火？你一个女孩子是背了多少呀？”宋绪讶然，听刚才那声音着实把他给下了一跳。

白薇边清洗那根青竹竿边回道：“这有什么，都是些干了的竹子，这么多还没你一半重嘞。”

宋绪立刻收回他刚刚那一瞬间的怜惜之情，“我一堂堂八尺，不，九尺男儿，你把我和白球这个活物比也就算了，现在就连那干透了的竹子也能比吗。”

“哈哈哈，瞧你说的什么话，我可是真心把你当人照顾的呀。”白薇被逗笑了，拿着清洗后的竹竿走向宋绪。

“我……”宋绪气绝，摸索着给白薇倒了杯水，“先喝口水，你忙一上午也不知道回来歇息，日头那么大当心中暑。”

白薇没有拒绝，这一上午也的确渴了，她接过宋绪手中的水一饮而尽。这是她用金银花和薄荷熬的凉茶，放了少许冰糖，丝丝甜味中和了苦，是这夏日解暑佳品。

“喏，送你的。”白薇把那根竹竿放在宋绪手中，“这竹根给你做手杖，大小合适，我根据你的身量特地做得较长些，你试试看可顺手。”

白薇抬头殷切地看着宋绪的脸，他脸上的淤青已经散了，那几条被荆棘划出的伤口，经过她秘制膏药的涂抹已经消失得差不多，此时白净的脸上，如雕刻般棱角分明。

她当初的确没看错，黑球长得实在好看。

站起来的宋绪真的很高，相较其他女子白薇已经高出不少，却也只能到他肩膀处。

靠得太近仰着头说话脖子疼，白薇后退了半步再抬头时却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嫌弃。

“你这什么表情？为了找到这根壁厚质坚，节直且根弯的竹杖有多不容易，为了挖出它的根我费了好大力气。你这是嫌弃？”白薇把尾音拉得老长，语气很不高兴。

宋绪立马否认：“哪有嫌弃，只是我不缺胳膊少腿的，要一拐杖有何用。”他摸着竹杖的确是既轻便又结实。

白薇毫无样子地坐在廊槛上又给自己续了杯水喝下后，说道：“这是盲杖，以后你就自己试着走路了，不要总是拉着我，我可没有时间做你贴身婢女，要想被人伺候自己回家去。”

宋绪没有回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他拄着竹杖试了试，看似十分顺手，只是说出的话却让白薇有种想把他扔进潭里喂七星鱼的冲动：“这竹杖虽好但终究太普通，听闻阴沉木最好，这么大的巫王山想来是有的吧。”

什么是阴沉木？那墙架子上的书中正好有记录，白薇自然是知道的，她还知道此木极难形成亦难得到更不是她能用得起的。

她呵呵两声，反唇相讥道：“哈，你还真想一辈子拄拐杖呀？还阴沉木呢？你那么大的本是，怎不自己去找。你还是快点把外伤养好，下山回家找神医把毒解了才是。我这根竹杖也不赖，等我给它杀杀青还是可以用到你下山的。”

“急什么，你爷爷不是出去了半个月了嘛，想来也快回来了，等他老人家回来救我也不迟。”宋绪拄着手杖走了几步，只是那如履薄冰样子与他这颀长而挺拔的身躯实在违和。

白薇看着他那样子非常有失美感，奚落的话也不忍再继续，“算了，等我带着你熟悉下屋子你再自己走，不要等我爷爷还没回来，你腿又给摔折了。”

宋绪听此心中高兴，立马站端了身子，把竹杖一把还给白薇，“我饿了，还想吃那日的鱼香茄子。”

白薇深吸了口气，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牙切齿道：“茄子哪会长得那么快？刚摘了才多久？今日有真鱼吃，我熬鲫鱼汤。”

这哪是救了个人，明明救了个祖宗。

白薇前几日放的鱼笼里没有网住七星鱼，只有几条三指宽的鲫鱼，鲫鱼刺多熬汤最好。

她把鲫鱼处理干净，又拿了两颗鸡蛋，热锅放少许油煎鸡蛋，无需煎太久，两面成型后盛出来备用。锅中再放猪油，灶坑小火，她把鱼放入锅里，瞬间香气扑面而出。

宋绪和白球蹲坐在厨房门口的矮凳上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这才是真正的鱼香味。

鲫鱼被煎得两面金黄，白薇把它放入炉子上的砂锅里，加入滚烫的开水再把荷包蛋放入砂锅中，放两片生姜盖上盖子小火慢慢炖着。

随后又做了盘极度下饭的烧椒皮蛋，以及素炒春笋。

饭还没有端上桌子，宋绪已经迫不及待自己拾起筷子去夹了，只是他看不见试了几次才夹到一块皮蛋。他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着，烧炙过的辣椒和着蒜捣碎，再拌入皮蛋中擂匀。独特味道的皮蛋混合辣椒和蒜香占领着他的味蕾。

皮蛋这东西他以前从未见过，初次闻着实在难以接受，但当他试着吃了口时，那味道让他回味无穷。世间竟有如此佳肴。

“皮蛋你少吃点。这才是你的。”白薇端着砂锅进入厅堂，让宋绪赶紧坐好。

掀开盖子，还在翻滚的鱼汤冒着热气，汤呈奶白色，鲜味升腾溢满厅堂。白薇盛了一碗汤又夹了个荷包蛋在里面，递到宋绪桌前叮嘱道：“小心烫啊。”

宋绪精准地端起汤碗，是有些烫。他舀了一勺吹了吹，入口瞬间怎一个鲜字了得。他回味片刻，挑着眉说道：“嗯，还不错。”语气平淡却又喝了一大口。

鸡蛋和鱼的鲜味相融合竟没有一点腥味，虽放了猪油却完全感觉不到油腻。他又咬了口蛋，荷包蛋吸饱了鱼汤，又是另一番风味，简直绝了。他虽也尝遍山珍海味，但同样的食材白薇总能做出独特的味道。

听到宋绪那言行不一的赞扬，白薇撅了噘嘴：“家常便饭而已，能入您口实乃我之幸。”

宋绪赶紧咽下口中的汤端正态度道：“不不，你这手艺都可以与香村楼的大厨媲美了。”

白薇摇摇头说道：“我这手艺也就糊弄下我爷爷，现在再多加一个你，我怎敢与那些酒楼的大厨相比，我还是更喜欢开医馆。”突然她抬眼盯着宋绪问道：“香乡村楼在哪里？”

宋绪斯斯文文地喝完最后一口汤，面不改色道：“我以前去过的一个酒楼吧，具体哪儿倒是忘记了。”

白薇想在他的脸上看到点端倪，不知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果真如此，最终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这些菜式是你自己钻研出来的吗，与别处的很是不同。”宋绪把碗递给白薇让她再盛一碗。

“是爷爷教我的。”

宋绪接过碗，愕然道：“你爷爷到底是何方神圣？既精通医术又精晓厨艺。”

“哈哈哈，医术是真，这厨艺嘛不敢恭维。爷爷是特别会吃，知道不少菜系但不会做，我依着他的法子只会些简单的。这皮蛋和咸鸭蛋是我俩尝试了好多次才成功的。”白薇夹了筷子皮蛋放在碗里，笑着说道。

“那鱼香茄子也是你爷爷教的啰，可是明明没有鱼为何叫鱼香茄子？”

“这个问题问得好，那我问你，老婆饼里有老婆吗？夫妻肺片里有夫妻吗？蚂蚁上树中有蚂蚁吗？没有，对吧。这就是一种味道，把本是拿来做鱼的调料误用来做了其他的菜，使这菜拥有了和那道鱼相同的味道。它也可以是鱼香肉丝，鱼香莴笋，鱼香鸡块，只要你想鱼香，什么都可以。”

白薇照着爷爷解释的话说道，她曾经也问了一样的问题。

“照这样说是误打误撞成就了一番美味。那老婆饼夫妻肺片想来也是道菜，你吃过？”这么奇怪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宋绪再次感叹自己孤陋寡闻了。

“没吃过。”

宋绪忍不住笑道：“你也没吃过，是怎么好意思理直气壮来问我的？”

“爷爷就是这么回答我的呀。哈哈哈哈，那老婆饼听爷爷说起来也不难，等我有时间了试着做一做，你若还没走我给你尝尝可好？”

宋绪隐隐有些期待，但说出的话却是：“这么奇怪的名字想来味道也奇怪。”

白薇白了他一眼没再理他。

爷爷时常夸白薇厨艺和医术同样有天赋，可只有爷爷和她，她也没当回事。如今黑球来了，对她做的饭菜十分给面子，每顿必定杯空盘尽，此刻也一样。

转眼间，宋绪在白药谷已经待了快一个月。他身上的外伤已好得差不多，只余下左胸上的开刀处还在结痂。白薇每日好吃好喝待着，养的鸡鸭也只剩下打鸣的公鸡和一只在下蛋舍不得杀的母鸭，尽管这样还被宋绪时时觊觎着。

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宋绪似乎没有要找回记忆的意思。白薇天天与他斗智斗勇，旁敲侧击中硬是套不出半点话来。

进入五月，山里的雨下得更勤。白薇在好不容易晴下来的日子进山采了两次宋绪所需的药材，其他雨天便是两人合着白球窝在屋子里，她给宋绪念书。

那些白薇本不是很感兴趣的书硬是被她翻了个遍，宋绪也因此知道了白家的书是真的齐全，涉猎极广什么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就连传说中的苗疆蛊术也有提及。

上午出了阵太阳白薇赶着把被子洗了，宋绪和白球坐在廊下歇凉。

“啊～”

突然，刺耳的惊叫划破整个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