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的街道混乱不堪,不复往日的平静,人们的呐喊和小孩的哭声交织着。
一副灾难来临前的景象。
顾晏书用轻功一步跳到树上,向着城门的方向奔去。
徒留孟贺和小厮满脸愕然地在原地,连跑都忘了。
一下能跳这么高,真的不是神仙吗?
...
城门之上,弥漫着一片死寂,每一名黑旗军都神情肃穆,保持着严阵以待的姿态。
他们知道,接下来将迎来的将是一场死战。
顾晏书一路走过,没有遭受任何阻拦,城楼上,一个身披盔甲全副武装,留着胡络腮的中年男子正侧着头凝重地和身边的人商讨着什么。
“楼叔。”顾晏书轻唤。
这位就是黑旗军的副将,楼山平,也曾是林清舟父亲的得力手下,忠心耿耿数十年,从小看着林清舟长大,在军中威望颇深。
楼山平看见他,当即撇下人,着急地过来,语重心长道:“小公子啊,你来这里做什么,此地危险,交给我们就行,快回到城里躲着。”
他们林将军认的这个弟弟,看着细皮嫩肉,这要是受了伤怎么办。
而且他虽然承认这位小公子在某些方面是很有才华,但现在过来做什么,简直是图添麻烦!
楼山平边说边想着把人拽到边上,
结果,一拽,没拽动。
???
楼山平疑惑地低头看了眼掌心,又看了看少年白皙的胳膊,刚想再拽一下。
肩膀被轻轻一拍,却像是被沉重的巨石压住,让他动弹不得。
“楼叔放心,我会小心的。”顾晏书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开口道:“情况怎么样,能在我哥回来前顶住吗?”
黑旗军主要驻扎在郊外,离锦城大约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并且每月都会分出一部分,轮流看守各个城池。
现在正值未时,林清舟还在郊外。
楼山平回过神,有些难以消化这个震惊的事实,但还是把人带到城池的最高处,面色难看至极:“这批山匪至少八千,而如今在城内当值的黑旗军只有三千,非常难。”
顾晏书从高处往下看,离城门不到五十米开外,人头攒动,是密密麻麻的队伍,大多持着刀。
是他小看这些山匪,原先只以为和许仓他们一样,一小股一小股,不足为惧,却不想能在短时间内聚集出这么庞大的队伍。
“喂!那个领头的,跟你们主子说了没有,到底能不能拿出三千两黄金,给句话!最后半炷香,不然我们可就杀进来了,别敬酒不支持罚酒。”山匪队伍的最前面,一个独眼大汉坐在马背上,气焰嚣张的喊话,引得后面的一群山匪嘻嘻哈哈。
老大可是说了,要不是这个新刺史搞什么大洗牌,害得他们和那些合作的大官们断了联系,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损失,要知道,从前整个定州,有五分赋税进到的可是他们口袋里!
“三千两黄金?”顾晏书转头询问。
楼山平脸色臭得不行:“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哪来的这么多钱,就是算好了这个时候我们人不多。还让在一炷香内把东西都搬到城门口,现在就剩半炷香了。”
顾晏书明白了,于是道:“楼叔,这里我看着,你先带人尽量多的找些巨石,待会防守用,府里还有一批弓弩,这里的武器恐怕不够。”
“好,我很快回来。”单论顾晏书刚才表现出的实力,他还是放心的。
半炷香即将燃尽。
顾晏书站在城墙上,朗声喊道:“钱我们愿意给,只求你们可以离开,不如我们约定一个地方,到时候就将东西放那,如今你们守在这里,城种的百姓实在害怕。”
“不行!那你们到时候反悔怎么办?”独眼愤了。
顾晏书看似为难地开口:“可是三千两黄金的数额太大,一炷香的时间实在为难,紧赶慢赶也只集齐了一千两,不若打个商量,我们将一千两黄金放在城门前,你们带走如何?”
一听钱少了,独眼顿时急了,老大交给他的任务可是三千两黄金,一分都不能少!
旁边的小弟小声地给他出谋划策:“二哥,要么就再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赶紧让他们凑齐,反正他们的军队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嗯。”独眼觉得有道理,“那就再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赶紧给老子凑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独眼越来越焦躁。
“二哥,他们会不会是故意拖延时间,实际上根本就没打算给咱们钱?”
两炷香的时间都快到了,对方却一直以没凑齐钱拖延。
“对!”独眼猛然意识回来,满脸都是被欺骗的愤怒:“都给我上,给老子杀进去!”
顾晏书在城楼上观察着敌情,林清舟那早就派小胖鸟去送信了,只是迟迟没有消息,眼看山匪有了动静。
当即下令:“放箭。”
千箭齐发,对面响起阵阵哀嚎。
焦灼的战事开始了。
巨石从城墙滚落,将一个个试图往上爬的山匪通通砸落,城门下早已是一地的鲜血和残骸。
......
弓弩和巨石即将全部耗尽,对方却依旧还有源源不断的人。
而时间还远远不到,
顾晏书的额头已经泛起了细密的汗珠,指挥着:“倒油,防火。”
一桶一桶的油倒下去,火把丢下,烈火顿时‘轰’一下升起。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却依旧有人在往上爬。
大火逐渐燃尽,黑旗军已经有些疲态,城楼已经爬上了不少山匪,顾晏书拿着弓弩一箭一个,直刺胸口,在人数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即使他是九阶武者,也无能为力。
黑旗军一个个倒下,城门也逐渐被击破,顾晏书第一次感受到绝望。
他是那么地渺小,想要守住这座城池,却是无能为力。
城门即将被撞开,一阵喧闹嘈杂的声音响起。
“大人,我们来帮你了!”
“你们要挺住啊!”
“啊啊啊咱们冲啊!”
......
顾晏书的脸上染着血,诧异地回头看。
是锦城内百姓!
他们背着砍刀,或是拿着木棍,都带上了自己家里攻击力最强的东西,人群一阵阵地往前涌去,用血肉之躯抵住城门,或是好几个人一起围住山匪,进行殴打,局势一下子就迎来了逆转。
顾晏书看着这一幕,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一抹笑,原来,他这段时间为百姓做的这么多事都被他们记在了心里。
“看老娘不打死你。”女人拿着长棍对着山匪就是一顿乱抽。
山匪想逃,旁边立刻就有人向他背上刺了一刀。
众人蜂拥而上,终于将人打得咽气,看着尸体,用长棍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都是你们这些浑蛋,我女儿才十三岁,才十三岁啊!就被你们抓住活活折磨死!”
锦城的百姓越战越勇,马蹄声从远即近,让大地发出震鸣。
顾晏书正在土匪堆里杀人,听到声音抬起头,不远处的军队所过之处尘土飞扬,最前面的一匹黑马上,坐着一个容貌迭丽的人。
是林清舟回来了。
-
伤员一个个被抬到了医馆,刚经历过战争的锦城一片狼藉。
林清舟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血人,也将他的衣袍染红,语气轻微有些颤抖:“楼叔…”
楼山平地腹部被捅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浸透,一手捂住伤口,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流出。
他的脸色非常苍白,语气却非常地释然,另一只空余的手慈爱地拍了拍林清舟的手背:“清舟啊,楼叔从小看着你长大,以后怕是陪不了你了,以后楼叔不在了,也要好好地活着知道吗,别总像小时候动不动就耍小脾气。”
林清舟的眼色通红,倔强道:“别乱说,等大夫过来给你看伤。”
楼山平苦笑一声:“这么大个伤口,神仙来了都救不了我。”
要不是用手用力捂住,他感觉连肠子都要流出来了。
顾晏书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从未见过林清舟这副样子。
“楼叔,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顾晏书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但风险很大,不一定能活。”
林清舟:“给他治!”
楼山平看着林清舟一副执拗的样子,叹了口气:“好,给我试试吧。就算是没用也不要紧。”
“好。”顾晏书很乖地应了声,没整什么幺蛾子。
从药童手里拿到需要的东西,小心地剪开楼山平湿透的上衣,将周围的血迹擦尽后,把酒倒在了伤口处。
古代的条件有限,用酒消毒,是最简单的办法。
“嘶——”
楼山平倒吸一口凉气,花了全身的忍耐力才没有叫出声。
林清舟在神情紧张地看着。
顾晏书用火烤好银针,用针线,小心翼翼地将伤口一点点缝合,同时透过皮肤慢慢地输着元力。
希望这人能挺过来吧。
....
等一切都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楼山平已经疼得昏了过去。
万幸的是,血止住了。
顾晏书将工具收回盘里,猝不及防迎来了一个拥抱。
他现在已经比林清舟高了小半个头,林清舟的下巴搁在他的锁骨处,双手环住他的腰。
温香软玉突然投入怀中,一下把顾晏书给干宕机了,双手张开愣愣的不知道放哪,有些傻傻的:“哥,楼叔的情况还是很危险,接下来随时可能感染。”
“嗯。”林清舟抱着没有再说话,声音闷闷的。
楼山平是他除了父亲外,第二个最重要的长辈。
父亲失踪后,不敢想象,今天如果没有顾晏书,他或许会看着人在他面前慢慢死去。
真是可笑,到头来,唯一能帮助他的,竟是这个半路捡来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