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蓝显那边得到培育方向的灵感后，沈元清将“性别堕化救治”相关的研究，通过那十株毛伯禾木本外包了出去。不是他不想研究，而是这一块的成果目前已经够用，是一条支线任务，现在他拿到了想要的数据，就要把重心放在主线任务这一块。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手头的毛伯禾没有那种短时间能大量产出的变异分支，再救下去，毛伯禾就不够了。所以这一块的进度要收一收。那些为了治病而来到邈星的人，除了一部分留下治病的，大多数都被沈元清劝退回去，让他们等其他机构的推广。

没能赶上救治时机的病员自然有失望的，也有愤怒的。他们有的只是叹气离开，有的不依不饶，试图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个机会。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隔了几天，前面的人都能顺利痊愈，高高兴兴地回家，而他们却只得来一个“来晚了，实验期已经结束”的回应。

若没有合适的安抚，这部分人为了能够获得治疗机会，那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

可惜，“舆论逼宫”的苗头刚起，就被人掐断在了襁褓里。

邈族不擅长处理这种舆论相关的事情——不如说除了一个爱吃瓜爱八卦的黄墨月，其他邈族都奉行唯我独尊的形式准则，从不会关注旁人的言论。因此在这方面他们的处理都相当被动，主要是他们一般不会觉得舆论有什么大事。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冯阳不管是明面还是暗地里，都彻彻底底地与沈元清绑定了。接洽和管理那些病员，也是他主动接过去的活。得知沈元清那边新的安排后，他也马上执行过去，对外宣布不再收治新的腺体失活患者，对于已经抵达，等待治疗或者是不信邪依旧来到邈星的患者，他直接向第一集团军申请援助，协助管理。

至于他的那些家人都快用烂的“舆论攻势”，他自然也有应对的手段。

面对那些不依不饶，希望能网开一面获得治疗机会的患者，冯阳直接采取了直白的“道德高地”攻势。

确实，因为腺体失活而备受困扰的患者很辛苦，但，如果沈元清本身志不在此呢？

在各路患者的诉苦小论文出来还没多久，冯阳就作为“事件亲历者”接受了采访。

在他的口中，因为腺体失活的自己遭到了周围针对，不得不逃离原本的环境躲在野外小镇上苟活。因为被宵小找麻烦，被沈元清一时发善心捡了回去。

然后他在被沈元清收留后，靠给他打下手跑腿来偿还恩情，沈元清一直在研究名为“毛伯禾”的神奇植物，在冯阳的苦苦哀求之下，才着手尝试“腺体失活”的研究。

在冯阳的口中，沈元清是个日理万机几乎没有休息日的纯粹研究者，他不攀附权贵不踩高捧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个安静的研究地。他忍着孤独与枯燥，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越是描述，在众人的严重，沈元清的形象越发闪耀着圣人般的光辉。

冯阳直接表示，沈元清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如何利用毛伯禾净化他提出的“污染”，而“污染”与腺体失活的关系，以及毛伯禾能救治腺体失活，都是他研究里的支线。如果沈元清有个数百甚至数千人的团队，当然能同时兼顾不同方向的研究，但是沈元清只有他自己，因此他无法兼顾。

而沈元清之所以大费周章治疗腺体失活，冯阳非常“坦诚”地表示是自己每天下跪求沈元清救救自己，他才勉为其难开了这个支线的。

面对其他人“为何不组建研究团队”的疑惑，冯阳也给出了答案“因为他是个绝世天才，整个项目进度掌握在他的手中，其他人无法跟上。而且与世隔绝做研究还看不到头的日子太痛苦了，邈星的野外环境还非常危险，所以他不愿意拖累其他人。”

这场采访，与其说是冯阳在讲述个人经历，不如说他是在全方位塑造沈元清的公众舆论形象。

在他感情真挚的描述里，“治疗腺体失活”不过是伟大的圣人沈元清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开了小小的支线，就获得了巨大的成果，达成了至今许多医疗机构都没突破的难关。而在有了收获，冯阳重回正轨后的一段时间继续收治病患，不过是观察这个支线对于项目整体的研究。

而现在中止收治，也是因为沈元清分丨身乏术，想专注于更重要的项目。

治疗腺体失活，那是治标，而掐断腺体失活的致病原因，才是沈元清真正在努力的方向。

普通人更加担心自己会毫无征兆腺体堕化，因此沈元清治本的研究方向，受到了更多的支援。

何况沈元清也不是放手不管，他甚至分出了重要的研究样本来给那些污染严重地区的研究所，让他们来负责患者救治这一块的研究！

在冯阳的运营之下，沈元清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舆论危机，直接断绝“道德绑架”的机会。

至于想成为沈元清学徒的，想加入沈元清研究的，还有其他别有用心的人，都被冯阳用各种理由统统挡了回去，无人能够骚扰专心研究中的沈元清。

在安安稳稳的研究氛围下，在小徒弟出现小失误却造出了一株短时间长到天花板那么高的毛伯禾后，沈元清简直茅塞顿开。

这确实是一个沈元清从未想过的方向。

在沈元清的发现里，毛伯禾需要获得自保的能力。它们需要对抗在外游荡的邈族。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变异分支。

变异植物的驯化本身就是很漫长的过程，哪怕知道了正确的方向也一样。而现在，眼前的样品。让沈元清如获至宝。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毛伯禾与邈族是伴生关系，邈族需要毛伯禾来维持自我，那毛伯禾有没有可能，也需要邈族？

刚发芽的毛伯禾太过脆弱，随便遇上一些邈族就会被斩草除根，吃了个干干净净。

可是现在……

在大宅游荡的圆桌会们发现，沈元清用来种植毛伯禾的样品田区域，种植了一个古怪的新品种。

它没有在那些样品留存的地块里，而是单独占了一块很大的空地。一开始刚种下的时候，它还和其他毛伯禾一样拥有着奇妙的香味，十分有吸引力。但随着沈元清每天给它浇灌不知名的肥料后，它越长越大，越长越壮实，最后叶子虽然还残存着对于他们的吸引力，但整体却是长成了一棵粗壮的大树。

怎么说呢，虽然叶子有毛伯禾的风味，但是它们不太想接近它

人类拥有腺体，是为了吸收来自外界的力量。邈族是域外妖魔驯化而来，天生能吸收那股力量。那会不会，将邈族的血液作为养分喂给毛伯禾，就能让它们同样吸收那份力量，催化出新的分支？

沈元清的想法得到了印证，邈族的血液对于毛伯禾来说，也是极佳的养料。哪怕只是一点备用的样本，也足以快速催生。

甚至这些吸收了邈族血液的样本，还出现了有别于一般毛伯禾的植物性状。

至今为止，沈元清手头的毛伯禾样本，整体形态大差不差，都是低矮灌木一般的植物，偶尔叶子不太一样，开的花不太一样，或者高度有所区别，但基本能看得出来是同一个母本修修改改，这也是大多数变异植物的迭代情况。

但是现在，不过是一次尝试性的培养，毛伯禾便脱胎换骨，从“低矮植物”蜕变为“高大树木”。

这大约就是变异植物的魅力，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足够的养分，它们的可能性就是无限。只不过从草本形态变异成木本形态，普通野外环境最快也得百年才能迭代成功。

邈族的血液对于毛伯禾而言，似乎是绝佳的加速剂。

沈元清兴高采烈，单独给它列了一个“树状毛伯禾”的分支，并将这株树作为新的母本。

然后沈元清挨个采访圆桌会对新的树状毛伯禾分支怎么看，得来的答案大差不差——

树状毛伯禾的叶子对他们依旧有吸引力，但是对于树干部分，它们兴致缺缺，但不介意把它当成磨牙磨爪子的材料。

以圆桌会的实力，伤害这么一棵树依旧是轻而易举，但，能让它们没有“斩草除根”的冲动，已经非常不错了。

——在沈元清怜爱地抚摸树状母本躯干上多出来的抓痕时，炽云扬气势汹汹把方才的测试者们殴打了一遍。

不过，虽然毛伯禾的迭代研究出现了重大突破，但是在“拯救失智邈族”这件事上，进展却是十分缓慢。

毛伯禾提取液，毛伯禾样本，以及新的树状毛伯禾的叶子，都对失智邈族没什么效果。他们并没有恢复自我的迹象，包括被蓝显一直投喂的他爹。获得的血样也看不出有什么关键变化。

不过研究本来就是这样，这不是看病开药，马上就出结果。

邈星都多少年了，从开国皇帝那一代到现在，都没能解决邈族失智的事情，那么，他这边短时间内没啥收获也是正常的。

新的树状毛伯禾需要留存母本，它的迭代要同时尝试扦插和育种两种方式。扦插的迭代培育一开始就可以了，但是育种迭代需要等到母本结果，用于确定它能否结果，果子里有没有种子，测试种子是否有活性，能否继承变异性状。

树状毛伯禾的结果期十分漫长，沈元清对于它的研究从未停歇，通过扦插培育出新树状毛伯禾的尝试已经成功，但它们的强度和生命力都稍逊于第一代母本。同时连同树干在内都包含着对邈族的吸引力，这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性状退化。

想要在野外活下去，持续净化污染，就不能对邈族太有吸引力，导致早早入了他们的嘴。

终于，沈元清等到了第一代母本的结果期。

面对这新鲜的果子，全体邈族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