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手机翻滚了好一阵子之后，黎安安还是爬起来，去找她妈跟家政阿姨打个招呼。

阿姨做饭一直都很好吃，黎安安想着拜托她做点病号餐之类的，然后自己明天一起带过去，应该怎么也会比学校食堂更有营养。

她三两步跳下最后几级台阶，喊她妈妈：“妈！让阿姨明天帮我做个病号餐，清淡一点，就是感冒发烧那种时候吃的，我早上带走——”

“是朋友吗，囡囡？”宋巧听完就问，“露露生病了？没听你辛阿姨说啊。”

“不是朋友……！”黎安安飞快地否定了，却一下子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半晌才选出了一个差不多的形容，“是、那个……呃，帮我补习的同学……”

“帮你补习的同学？”闻言，宋巧十分欣慰，“哎哟，太好了，囡囡，同学间互帮互助是好事啊。是你们班最厉害那个同学吗？我记得之前看说是姓闻，是很有名的一个小同学——”

也不知道她妈妈是不是在学校宣传网上看到过，反正关于闻念的宣传稿也确实很多，都是获奖啊荣誉啊代表发言啊什么的。

黎安安不太想亲口承认说闻念厉害，但她坐到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抱枕，也只能有点别别扭扭地承认：

“……是她。”

“好好，”宋巧于是热情地答应，“囡囡，你也好好跟人家相处，学习成绩倒不是重要的，咱们家也不用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做出什么成就——主要就是交交朋友，当是锻炼交际能力了，玩得开心点啊。你等着，我去和你阿姨说。”

和家政阿姨打过招呼回来，她还不忘继续叮嘱黎安安：“囡囡，我让你阿姨多准备了点加餐，都是提高免疫力的，你一起给同学带过去。好好关照人家，要是小闻同学真的优秀，妈让你哥也接触接触。”

……再说下去，就又是结交人才还是拉拢什么的了。

她哥黎浩就总喜欢搞这些，在自己同学里拉了一大堆跟班，本事黎安安倒看不出那些人有什么，一个个远比不上闻念聪明呢，每天就是围着他鞍前马后地拍马屁，黎安安特别不喜欢她哥这方面。

一想到黎浩真的有可能去找闻念，那么颐指气使地使唤闻念、拿一笔钱要她为自己做事，黎安安就简直要跳起来了。

“不行！”她气急了，飞快地反对，“绝对不行！妈，你别让我哥去欺负我同学！他要敢过去找人，我真的会揍他——”

“好，不去不去。”宋巧就笑，“妈就是这么一说。那行，囡囡，你好好和同学相处啊。”

这么说完，她妈妈就转身走了，回去处理自己没理好的房间。

而黎安安也只好闷闷丢开抱枕。她忧心忡忡地抱着手机、点开她哥的对话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只和闻声跳过来的圈圈玩了一小会儿逗猫棒，就趴进沙发里没话说了。

*

第二天，黎安安顶着乱蓬蓬的头毛，准时出现在闻念的宿舍门外。

她昨天想了一晚上闻念的事、做了好几个梦，于是又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实在翘得没办法了，黎安安对着洗手间镜子怎么沾水也整理不好，就只能歪歪扣上一顶帽子应付。

再加上她怀里还抱了一大堆东西，试卷摞在文件册上、文件册落在便当盒上，看起来完全就像是面目不明的可疑人士，以至于差点被宿管阿姨拦在了楼下门口。

她和阿姨说了好一阵子、又掏了学生卡出来，好容易过了关，也没有空着的手把学生卡放回去了，只能暂时咬在嘴里上电梯。

而这么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歪歪扭扭地站到了闻念门前，黎安安莫名觉得有点紧张。

……太安静了。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天空一角发亮的蓝色斜斜映在走廊尽头的地面上，照成一个有些晃眼的方形。

黎安安在两脚之间犹豫地换了一次重心，又一次，她想，也不知道闻念现在正在房间里做什么……

时间是她和闻念约好的，距离午休还有一堂课，黎安安没背书包，自己翘课跑出来了。

闻念说这个时间比较合适，还说如果方便的话，今天就可以给她补习，先从数学开始，所以黎安安把自己改得一塌糊涂的试卷也一起带着了。

黎安安对数学倒没什么兴趣，但是一想起待会儿要补习——是不是会坐得很近？闻念会坐在她身边、用笔尖指着某一道题给她讲答案，近的像那些电视剧或者漫画里一样——她就不自在得要命，连耳朵尖也莫名有些奇怪地发烧。

她的头发好像有点乱……黎安安想。

这种小事，之前她在教室里时还觉得完全无所谓的，可是忽然变得特别令人在意了起来。

黎安安还想再整理一下，至少、至少把乱翘得不像话的发尾往下压一压……之类的，然后再敲门。

可是手里的东西太多了，她想了想，抬起膝盖作支撑，手忙脚乱地试图把怀里高高的杂物往墙边靠一下。然而，黎安安胳膊不小心一歪，最上面的一沓试卷眼见着往下“唰”地去——

黎安安倒吸了一大口凉气。她眼睁睁地看着东西要往下掉，也来不及空出手捡：

“等、等下——”

而面前的门忽然打开了。

在所有摞起的杂物都倾塌在地之前，一只手轻轻地扶住了她怀里歪扭的文件盒，顺带捡起几张滑落在地的试卷。

然后闻念直起身，将手中几份试卷规整在了一起，又问她：“你在做什么？”

——面前的闻念，看起来简直和平日里黎安安在教室里会见到她的样子别无二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好些了，她看上去完全冷冰冰的，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因为穿着薄薄的毛线外套而显得更柔和一点。

而黎安安却还叼着自己的学生卡，又被突然撞见了这样乱七八糟的场面，一下子没想起来该怎么开口。

她呆在了原地，下意识囫囵说：“那个、不是……”

闻念看她一眼，视线明确地从黎安安脸上扫过，只从她怀里接过了摇摇欲坠的几份文件夹，神情里显得更奇怪了。

黎安安歪歪头，没明白她的意思：“呜？”

闻念于是说：“为什么咬着？”

问着，她抬起手，虚虚地示意了一下自己嘴唇的位置。黎安安的视线于是沿着她的手指——而落在了闻念的唇上。

闻念的唇薄薄的，和她本人好像，也是苍白的、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血色。只是、只是这样看上去，唇线那个小小的弧度却很漂亮，而且似乎会很柔软一样，看起来亮晶晶的，很润……

……闻念涂了唇膏吗？

黎安安眨了眨眼睛。

那抹极其浅淡的、晶莹的粉色在她视线中忽然变得极其地强烈起来，黎安安看着看着，脸颊上忽然升起了奇怪的热度。

她从来、从来都没有见过闻念这样……涂一点有颜色的、亮晶晶的唇膏，将漂亮的嘴唇也显得更柔软……像是这种样子。

明明闻念从来都绷着表情，冷冷淡淡的，又傲慢得要命，永远昂着头，哪怕一点点柔软都不肯流露出来。

之前在教室里时，闻念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涂过？哪怕在那些领奖或者代表发言的场合，也没有过……

就只是因为喜欢自己，才——

意识到这个的瞬间，黎安安连耳朵也红透了。

她慌慌张张地用力摇头：“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而面前人的反应让闻念微微皱起了眉。她望着黎安安莫名地有些发红的脸，彻底弄不清对方是在搞什么鬼了。

不过，黎安安怀里的东西确实太多了，闻念于是后退了半步，将门前的空间让开：“先进来吧。”

黎安安就亦步亦趋地跟她进来，乖乖把怀里的东西都在桌面上放好。

而闻念站在一旁，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红得厉害的耳朵，想了想发问：“是房间里热吗？”

黎安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耳朵。”闻念就指指自己的耳朵，轻声认真地说，“你的耳朵好红。”

她大概是真的完全没有理解，以至于在说着这种话的时候，声音也是像平时一样淡淡的，而一双黑眼睛安静地望着黎安安，凉凉的，又很剔透，几乎要映出她的倒影——

是房间里热吗？

黎安安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耳朵。她用的力气不小，本来就发红的耳朵一下子烧得更热了。

“有、有点……”她于是结结巴巴地回答，实在不知道能干什么了，只好几下把外套脱下来揉吧揉吧，手忙搅乱地随便抱进了怀里，“……是有点热。”

在闻念那样的注视下，黎安安简直不自在又窘迫到了极点，或许真的是因为房间里的空调温度不够低，她不仅耳朵真的很热，就连心脏都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她的视线到处乱晃，一点也不敢和闻念对上视线，简直手足无措到了极点。可是余光里，闻念嘴唇上那一点晶莹的、属于润唇膏的亮晶晶淡粉色，却在她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看黎安安一直在盯着自己发呆，闻念于是轻轻皱起了眉，问她：

“怎么了？”

而黎安安张了张嘴，圆眼睛呆呆的，只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那、那个，”她说，“润唇膏……”

作者有话要说：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