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刚在汉中行宫里见过众人，商议了几件事。他便迫不及待要回到后宫去，跟新入宫的胡女厮混。

汉中太守难得有件正事，想跟皇帝详说。皇帝却哈欠连连，萎靡不振。

张太守也不敢多留。只能转而找张宜商量对策。

张宜盛装进行宫的后宫去了。她与后宫女眷交情很好，能随时进宫去。

在后宫的门口，她遇到了来势汹汹的姜维。

姜维一身棕色暗云纹的常服，头戴同色发冠。长身如芝兰玉树，双目如凤飞，目光如日月。

他身后跟着几个小步快跑的文武官员。

那通身的风流和气势，饶是已经死心的张宜，又忍不住起了贪念。

为何大将军就是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呢？

姜维目不斜视，越过她身旁，带着文武官员径直走进了后宫。

刘禅正带着两个妃子，还有十几个来了汉中才收的宫女，一起玩蒙眼捉人的游戏。

姜维等还没走近，就听见了嬉笑声。陛下精气十足，哪有半分朝会上的疲倦？

他走近之后，见刘禅蒙着眼睛，正在女人丛中摸来摸去。嘴里还满是污言秽语。

其中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颇有些眼熟。

那女子也见到了姜维。她像触电一样站住了。脸上又是羞耻又是尴尬。

姜维没认出她。他也不会多看皇帝的女人一眼。

刘禅猛地扑过来，把站在原地不动的胡女抱进怀里。

他闻到了那股奇异的特殊的香气。兴致大发，高喊：“朕抓住你了！朕抓住你了！快让朕闻闻你头发里的香味。”

那女子猛地推开了刘禅。

刘禅差点摔在地上。黄皓连忙走过来扶稳了。

见是正得宠的胡女，黄皓也不说什么，帮皇帝拍拍身上的尘土。

皇帝扯下蒙眼的手帕，对胡女态度的转变大惑不解。他问：“怎么推开朕了？”

若换作旁人，黄皓早就嚷嚷死罪了。不过皇帝最近很喜欢这个胡女。黄皓就不自作主张，省得惹恼了皇帝。

刘禅顺着胡女的目光，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姜维。

皇帝慌忙站直了，“大将军何时到来？黄皓，你这老奴，也不通报一声！”

“老奴拦不住大将军……”黄皓苦着脸说。

刘禅朝着黄皓脸上甩了一袖子：“老奴越发耳聋了！朕何时要你拦住大将军？朕要你通报一声。大将军，何事？”

姜维这才领着文武百官拜下身去，给刘禅行了礼。

这几个官员都只看姜维脸色，不理会皇帝的感受。黄皓恨得牙痒痒。

可刘禅对此毫不介意。他深知姜维的志向，或许平时行事会不顾其他人的阻拦，一意孤行。但绝对不会有篡位的想法。

“大将军快快请起。”刘禅把姜维扶起来。

“陛下。”姜维沉声问：“今日朝会，黄皓一直在屏风后挤眉弄眼。臣等正与陛下商讨北地布防军事，陛下却离开来了后宫。陛下，魏人近日蠢蠢欲动，须尽快决议。”

“这……这等事，哎呀，现在是后宫，朕就不拐弯抹角了。大将军，你明知朕不懂行军打仗，你去办便是了。”刘禅为难地说。

“陛下！”姜维猛地抬起头，凤目蕴怒：“臣哪一句说得不明白，陛下大可垂询。”

“唉，战事军事都听大将军的。这么多年，不都是如此吗？这件事何苦来、来纠缠朕。”刘禅略有些不耐。“大将军，你该不会是还盯着朕身旁这个老奴吧？”

黄皓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大将军。黄皓平日里是多嘴，可朕从来不听他的话苛待大将军和士兵们。朕是爱玩，要人陪，但这些事朕还是有分寸的。不至于。大将军就放心吧，别再跟这老奴计较了。”刘禅没让黄皓起身，黄皓就一直跪着磕头。

很快黄皓额头上就磕出了血来。刘禅这才叫停。

“大将军，可满意？”刘禅有些无奈又有些讨好地问。

姜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皇帝并非不知道黄皓为非作歹、插手朝政。

但是皇帝在向他求饶。求他饶了黄皓。

身为人臣，姜维还能如何呢？

“其他的都依大将军。布防也好，杨仪也罢。”刘禅意兴阑珊地说。

黄皓听到后半句，却是神情慌张。可不能让杨仪落在姜维手里。

刘禅身旁那胡女目光呆滞。似乎在思索什么。姜维跪着，她站着。可她更像跪着的那个。

她献出美色，为自己为身后的操纵者谋取利益。看似赢了，却仍然是身不由己。只要她不愿再用身体去讨好刘禅，她就会再一次一无所有。

得到的一切，都会被抢走。

“红。”张宜走过来，叫了她一声。“不愧是要跟陛下回成都的人。这一身的富贵，倒真是不同往日了。”

胡女这才反应过来。陛下不知何时，跟着谁走了。姜维大将军也不见了。

“找什么呢？”张宜问。

红失落地说：“没什么。”

“父亲让我来找你。”张宜笑着说：“大将军要让氐人和羌人还有彝人去县学。”

红眼睛一亮。“当真？”

“你怎么了？”张宜似笑非笑，“你高兴？”

“多知道些事，总是好的。”红看着花园里富贵团簇的花朵。“外面的山花都落了吧？”

“落了。被人碾入了尘土里。”张宜漫不经心地说：“哪有花园里精心照顾的好。”

两人意有所指。

红只觉得自己身陷漩涡之中。出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天大地大，她竟无从选择，寸步难行。

张宜看出来她的心思，铁青着脸说：“你最好不要多心。父亲叫你想办法，让陛下允许从胡人身上收一些税钱，做县学开支。”

“还要收胡人的钱？”红转过身，脸上是惊慌和不满。

早已失去了那份恣意和骄傲。

“当然！”张宜皱着眉头：“姜维取缔了私卡，汉中城失去了一大半的收入。胡人又野蛮难驯，不多给钱粮，哪个县学肯收？”

红沉吟不语。“可这大将军既然提出了，就有办法罢？”

“他有什么办法？他能铸钱吗？还不是为了那个崔若愚。这些鬼主意只有崔若愚会想。你如果说不动陛下，那汉中城可就糟了。届时…”她瞅了红一眼，“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

红艰难地点点头。

张宜又换上笑脸：“你也不必忧心。等这些胡人学出来了，再让他们带下一批，不就不需要收钱了吗。你何必愁眉苦脸？你身在宫中，过着好日子，就是老天最大的恩赐。你不必自找苦吃。”

红叹了口气。便把张宜送出宫了。她自从跟了张宜，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

可她能做主的事越来越少。

宫外崔若愚被马原拉在角落里谈话。

“你办事太鲁莽了！”马原狠狠地指着她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骂：“刘亦是个没有心计的小人，张翼大将军又是剑阁军的多年同袍，这才没出什么事。否则，你这横冲直撞的臭脾气，早就被拖去打死了！”

他气咻咻地，五官都变形了。气得不轻。

“我哪里鲁莽！刘亦就是欠揍！我就是欺负他没什么心计，我才揍他的！现在我有何损失呢！刘亦白白受了我一顿臭骂和一记重拳！我这怎么是鲁莽。”崔若愚余怒未消。

“连我你也敢顶撞。”马原往旁边走了两步。“你这小子，反骨真是太重了！你上辈子是匹野马吗？”

“我才不是！他骂你妻儿，你也能忍？”崔若愚翻了个白眼。

“你你你。”马原背起双手，“我妻在家中安然无恙，我在外征战，报国也护她。家国延续的重担可都是她在挑着。我敬重她如天神！可卑鄙小人的嘴，你管得了那么多吗？天天跟他计较，我正事不用做了？”

崔若愚无话可说，只是不服输地翻了个白眼。

“以后遇事不要这么冲动。容易把自己搭进去。这不是战场，跟这些人生死相拼，没有任何意义。”马原语重心长地说。

崔若愚眼眶突然湿润了。她强忍着颤抖，说：“可这些人，危害甚于魏军。”

这些话，她从不舍得跟姜维说。可姜维也心知肚明。

马原语塞。身后董大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时阴霾密布。

马原最后望着天，说：“至少我们还有大将军可信任。不是吗？”

众人点点头。

马原拍拍崔若愚肩膀，“你有缘份跟着大将军，好好服侍他，好好学。”

崔若愚心事重重。也点点头。

随即几人就看见大将军姜维领着皇帝和一干人等走出来。

他们跪在地上垂首行礼。

姜维的步伐在崔若愚面前停留了片刻，见她微微抬头，跟他对视了一眼。他才肯离开。

皇帝见大将军停了片刻，侧眼看去，发现正是那个崔若愚。

看来大将军对这个崔若愚青眼有加。

刘禅眼珠子一转，也有了主意——大将军你也有喜欢的人，那就该体谅朕为何对黄皓这老家伙网开一面。人之常情嘛。

黄皓擦着额头上的血迹，也看到了崔若愚。

夜里。张宜邀请了刘亦、红还有黄皓，在她的别院里小聚。

黄皓姗姗来迟。并且告知皇帝正在红那留宿。他也只能出来半个时辰，就要回去伺候陛下更衣。

他们共同想了一场针对姜维的大计谋。计谋的起点就是崔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