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开学堂,那将军想什么呢。”镇上的人围在新贴的告示旁,纷纷摇头。
“是啊,孩子大了不帮家里干活,读书有什么用?”有人跟着附和。
“走吧走吧,家里的活还没做完呢。”
众人又做鸟兽散去。
“地点就选在这里,”宋玉慈指着地图上一处说道,“既不会离镇子太远,又比较安静,没人打扰。”
萧云策一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摸摸下巴:“是个好地方。”
“不过还需要和里正再商讨一番。”宋玉慈收起地图,扭头看向自家夫君。
“都听娘子的,咱们明天就去找里正。”萧云策伸手为她到了杯水,端到宋玉慈手边。
雁南没什么好茶,两人离府时也没带些茶叶在身上,干脆喝白水,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已经入夜了,乾清殿依旧烛火通明。
李文朗确实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常常批奏折到深夜。
“陛下,西南那边递上来的折子。”林公公将奏折整理好后,拿起一份送到李文朗手边。
“西南多蛮夷,常寻衅滋事,闹得四处都不安宁,是该派个有能力的人去管管了。”李文朗看完奏折,抬手揉了揉眉心。
“是,陛下可有属意的人选?”
李文朗将几个人的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叹着气摇了摇头。
“如今朝廷里能担大任的人太少。”
“陛下不必太过忧心,待到明年春闱,想必会有不少后起之秀为陛下效力的。”
李文朗皱着眉点了点头:“朕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状元兰予怀,真是旷世奇才。”
林公公跟着回忆,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可惜在他状元及第的第二年春天,他忽然染了重病去世。
当时兰予怀在朝中为李文朗建言献策,助他解决了不少棘手的事情,其中就曾包括一些关于招安西南蛮夷的建议。
可惜想法还未细化,兰予怀英年早逝,事情因此搁置。
朝中不少人为此扼腕叹息。
听说兰予怀家中贫寒,只有他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寒窗苦读数十年终于出人头地,年纪轻轻地却......
“陛下,这世上多有能人志士,再说陛下英明神武,自有不少人才愿意为陛下效力的。”林公公出言安慰。
李文朗发出今夜的第二声长叹。
“明日朕再从朝中仔细挑个人派到西南。”
今夜一轮圆月高悬,满地银辉流转,月华如练。
卢月微没有困意,披衣起身。
今夜李玄鹤处理政务,没来她的寝殿。
卢月微睡觉一向不喜欢有人在旁服侍,因此侍女都被赶去屋外走廊上守着。
她起身下床,支起半个窗子,伸出手,似乎想接住一片月光。
可月光无形,哪里是手掌能抓住的?只能看着如水般的月华从指尖流逝,一阵无力涌上心头,就像当初听到他死讯的那刻。
她倚在窗边,从眼尾留下一滴难以察觉的泪。
东宫是囚牢,是她逃不出的笼。
边塞的寒意总是来得突然,才过了一夜,外面竟飘起细雪来。
京城的冬天往往要晚些,宋玉慈记得,每每快到年关时才肯下上一两场雪。
“这......将军和夫人想的事情,下官从前也不是考虑过。”里正邓延皱着眉,边说边摇头。
“只是二位也知道,咱们这里的百姓穷,大多没什么见识,哪里愿意让能帮忙干活赚钱的孩子去读书?”
“正因如此,学堂才更有必要,”宋玉慈开口,“若百姓一直不开化,岂不是世世代代都得为生计所困?”
“夫人,对于当地的百姓来讲,赚钱才是最重要的啊。”邓延长叹一口气,似乎在为宋玉慈的天真想法感到无奈。
这不怪她,此事也算是她心急,没有考虑到雁寻镇百姓实际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萧云策扶着宋玉慈,两人一同坐进马车里。
“里正说得对,百姓要是手里有钱,才能有心思送孩子上学堂不是?”宋玉慈握着手里的帕子,若有所思。
“是,”萧云策接道,“只是如今入冬,想来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能帮一帮雁寻的百姓,只好等到来年春天。”
宋玉慈点头却不语,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系统。
自从她不再如前世一般任性妄为之后,系统很少跳出来与她说话,只是偶尔播报一下积分增减。
如今宋玉慈的手里有大把积分,或许可以用在此事上。
当今世道,以士农工商为序,若是能帮助这里的百姓开垦种地,说不定能带来一笔可观的收益。
只是确实要等到来年春天才有法子,宋玉慈深深叹了口气。
“娘子不必太过忧心,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许久,总能想到办法的。”萧云策柔声安慰。
清晨,雪原上还有一层薄雾没有散去,萧云策抬手放在眼前眺望,目光紧盯着不远处移动的一人一马。
“吁——”宋玉慈拽紧缰绳,翻身下马。
萧云策及时递上大氅披在她身上:“娘子的骑术越发精进,都不需要我在一旁守着了。怕是再练几日,连我也要比不上娘子了。”
宋玉慈被他这夸张的说辞逗笑:“哪里有那么厉害,都是些假把式,更别提超过你了。”
萧云策笑着将人揽进怀里朝营帐走去:“不过最近天气越发寒冷了,娘子还是等暖和些再骑马吧。”
宋玉慈依言点头,其实她的手已经冻得通红,但冬天这里实在没什么乐趣,只好趁着雪晴的时候出去骑骑马。
雁南的雪连绵不绝,这几日都是飘扬如鹅毛的大雪,今日好不容易放晴,宋玉慈也是被闷坏了,这才肆意地出去跑了一圈。
算算时间,他们来到雁南,已经快两个月了。
“糖糕!”秦若姝蹲下身将雪白的兔子从榻上捞起来放进自己怀里,转身坐上去,揉了揉糖糕的脑袋。
李玄望坐在一旁,一脸柔情,觉得人倒比兔子更可爱。
“表姐去边关已经两个月了,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在父皇面前开口?”
“此事还急不来,听说永嘉公主一直闷闷不乐,恐怕父皇不会那么快松口。”李玄望摇摇头。
自萧云策离开以后,李清宁生了一场大病,最近刚好了些,怕是官家还心疼的紧。
“唉,可怜表姐也是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边关苦寒?”秦若姝抱着糖糕,黛眉微蹙。
“萧云策肯定会照顾好她。”李玄望温声道。
“说到表姐夫,我倒真佩服他,”秦若姝若有所思,“说抗旨便真的跑到父皇面前请他收回成命,看来他对表姐一片痴心。”
“如果换做是你,殿下,你会为了我抗旨吗?”秦若姝忽然抛出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李玄望被她问得一愣,只好无奈笑笑:“你的脑袋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呢?”
说着,他还伸手敲了敲秦若姝的额头。
但他若真的处在萧云策的位置上,或许会选择忍上一时,待到日后再仔细盘算对策。
这到底是他不如萧云策的地方。
李玄望避开秦若姝的问题,接着道:“快到年关了,皇后娘娘的寿辰也将近,这些日子还得你费心准备一份寿礼。”
“殿下放心。”秦若姝莞尔。
“最近快到年关,务必加强巡防,一旦发现辽族人的踪迹,立即捉拿并上报。”
燃着炭火的营帐里,萧云策指着地图上几个插着小红旗的地方,沉声吩咐。
“将军放心,”许应抱拳,“这几天已经加派了人手以防万一。”
“好,”萧云策简单应下,“对了,镇上有没有什么好点的胭脂水粉铺子?”
他想起这两日看自家娘子的眉毛颜色有些淡,不知是不是眉笔用完了,还能顺便买些胭脂。
“将军这可难到末将了。”许应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
萧云策这才想起许应尚未娶妻,哪里懂得那些东西。
“那就劳烦你替我向弟兄们打听打听。”萧云策拍拍他的肩。
“将军放心,包在末将身上。”许应自信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许应老实,但缺乏些谋略,适合做手下,十分服从萧云策的安排,几乎对萧云策唯命是从。
不过这其中也许有些个人崇拜在里面。
毕竟这里戍边的将士们当初听到鼎鼎大名的萧云策要来到雁南,一帮糙汉子竟然全都激动地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尤其是许应,恨不得天天跟在萧云策后面大喊“将军英明”。
萧云策看着那人匆匆跑到外面,大概是替自己办事去了。
他家娘子跟着他在边关吃苦,总不能连画眉的笔都没有。
宋玉慈坐在帐子里,对着一截短短的眉笔发愁。
当初离京,她和商枝竟然全都疏忽了,眉笔只带了她最常用的那一只,如今已经所剩无几了。
就连那一小罐胭脂也能看见白瓷做的瓶底,看来她是得找时间去镇上买些回来了。
不知道雁寻的百姓都流行些什么,宋玉慈叹气,拿起那短短的眉笔,轻描一遍眉形便停下笔。
两日后,宋玉慈洗漱完,刚掀起帘子准备找萧云策,却见那人兴冲冲地站在门口,似乎等了一段时间,肩上积了一层薄雪。
“娘子你醒了?”萧云策的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瞬亮起来,脸颊冻得通红,说话间还吸了吸鼻子。
边关实在太冷,只要在外面稍稍站上一会,眉毛上都能结冰。
宋玉慈急忙将他迎进屋,蹙着眉问:“大冷天的,站在外面做什么?”
萧云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我给娘子买来了好东西,当然要马上送给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