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投不进狭小的窗户，禁闭室内一片漆黑。

卲衍依稀能感觉到，黑暗中有另一个人呼吸的声音。她仔细分辨水池的位置，感觉像是有一大摊水从水池里溢了出来。

粘稠的液体越来越多，像是有生命一样缓缓落在地上，直到所有液体全部落地，房间里出现了男人的喘息声。

“小衍。”

是马威樊的声音。

月亮从黑云中露出一半，月光泄下，卲衍看见马威樊一身□□，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那里。

“蛋糕，好吃吗？”

卲衍没说话，展开束缚带扑了过去。马威樊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张开双臂似乎是想要迎接卲衍的拥抱。

难道他以为自己的深情终于感动了卲衍？

卲衍一脚踹在马威樊心口窝，壮汉却只向后踉跄了一步，他表情有些受伤，一手抚摸胸口，另一只手朝卲衍伸过去。

那只手立刻被束缚带绕了一圈，卲衍抓住绳子两端，猛力朝后一拉。马威樊猝不及防超前扑去，卲衍顺势用脚将他绊倒。

男人正面倒下去，脸磕在床沿，鼻血飞溅出来。

“你就是这么迎接我的？”马威樊脸色变了。

卲衍并没有给马威樊喘息的机会，她拉着束缚带朝后一拉，马威樊的手被别在了他的身后。卲衍单脚踩在他的背上，用全身的力气将他压制住。

此时此刻，直播间弹幕有一瞬间的空白。

【……我看到了什么？】

【主播人设不是个女大学生吗？怎么这么能打？】

【天赋觉醒了？不对啊，主播天赋不是重生之类的吗？】

【666666……不愧是她，看来赌主播赢的在下是不会破产了！】

【前面的脑残粉醒醒，你知不知道对手主播的天赋是什么？】

【啊？我死蹲0827的，没窜过直播间，不知道啊。】

【黑冰会长的天赋是“液化”！你怎么杀死一团液体？】

【……】

【主播再能打也白搭，叛徒受死吧呀哈哈哈哈哈……】

卲衍脚底用力，碾在马威樊□□的后背上，她嫌恶地皱了皱眉，觉得自己鞋底都脏了。

“只许你使用暴力，不允许我反击？”卲衍的脚一点一点挪到马威樊的后颈，踩住了他的脖子：“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不过有一点，恐怕我需要提醒你一下。”

马威樊喉咙卡在床的边缘，整张脸憋得发紫。

卲衍手肘搭在膝盖上，俯身低语：“神经病杀人不犯法。”

马威樊肩膀抖动，竟然大笑起来。卲衍不等他反应，拉着他的手臂巧力一拧，咔地一声，马威樊的肩膀关节脱臼，不出片刻，他的两条手臂无力地耷拉下来。

卲衍此时已经开始轻微喘息了，这副身体太不争气，肌肉力量几乎为零，只能靠巧力和格斗技巧取胜。

凭卲衍娴熟的格斗技巧，以及对人类身体各个弱点痛点的了解，她确实可以用这副弱不经风的少女身躯制服一般敌人。

可对手是马威樊。

纵使胳膊关节脱臼，马威樊的力量仍旧是卲衍无法抵抗的。他腹部用力，竟单凭腰力摆脱了卲衍身体的重量。卲衍在平衡被破坏的那一瞬间，就地向后一滚，躲到马威樊半步以外。

“你想杀了我？”马威樊阴冷的声音响起，他的双手不自然地下垂，站起来时却仍然压迫感十足：“我那么爱你，你竟然想杀了我？”

他背对着窗户，站起来时，将月光完全遮挡。他像一座小山一样，朝着卲衍压了过来：“那我们一起死吧！”

卲衍来不及站起来，整个人被马威樊压在身下，她抬脚朝马威樊腹部中间位置狠狠踹过去，马威樊顿时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马威樊脸朝地趴了下来，他喘不过气似的咳嗽着，血沫随着他的咳嗽从他口鼻处喷溅出来，卲衍喘匀了气，拿起束缚带，走过去，继续用膝盖抵住马威樊的身体。

她将束缚带绕过马威樊的脖子，两手将绳子绕紧，再次用尽全力，将绳子狠狠向后一拉。

“呃……”马威樊的头立刻被拉了起来，他整张脸涨得发紫，眼球像是要爆开。

卲衍面无表情，借着月光，看到马威樊的眼球缓缓滑动，翻白眼似的，与卲衍对视。

渐渐地，他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卲衍没有放松警惕，保持着勒死马威樊时的动作，直到禁闭室里的白炽灯啪地一下亮了起来。

他死了吗？

过了很久，卲衍终于脱力，松开了手。

她看了眼地上那一滩血，想到下午被送到病房里的那个奶油蛋糕，觉得有些恶心。卲衍起身，走到床边按下了护士铃。

过了很久，通话器那边传来值班护士不耐烦的声音。

“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事。就是我杀了个人，麻烦你们进来收拾……”卲衍说着，回头一瞥。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身后地上只留下一些血迹，马威樊的“尸体”不见了。

就像是她一拳将马威樊从女生宿舍五楼打了下去一样，楼下没有马威樊的尸体，禁闭室里也没有马威樊的尸体。

哗哗的水声再次响起，血迹消失在蹲坑旁边。卲衍起身走了过去，正看见一点不一样的液体，正顺着下水道往外钻。

“……”

卲衍嫌恶地皱起了眉。

那个马威樊的天赋，难道是变成史莱姆吗？

***

三个月后，精神病医院VIP病房里。

少女在明亮的房间里做着俯卧撑，她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表情隐忍，但动作坚定。她曾经纤瘦的胳膊如今显得更加有力，撑在地上用力时，胳膊微微颤抖，显然她已经到达了自己的极限，但她并不想放弃。

护士过来送药，推门直入：“到时间啦，再练又要推你去做理疗了。”

卲衍起身，乖巧吃完送来的药，照例张开嘴让护士检查。护士见她听话，悄悄朝她眨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

卲衍眼睛一眯，露出一个堪称幸福的笑容：“谢谢姐姐。”

“嘘，自己偷偷吃哈。”护士转身就走，离开时关上了门。门外是另一个护士，正站在推车前分下一个病房的药丸。

“又给0827的小丫头送巧克力啦？”那个护士一脸促狭地看着年轻的那个：“给病患带零食可是违规行为哦。”

给卲衍送巧克力的那个护士冲同事笑了一下。

三个月前，这个护士无意中将束缚带落在了禁闭室，如果不是卲衍偷偷藏起来，又背着人还给了她，年轻护士是要被扣掉整个月的奖金的。

这个大学生病患不仅没有试图用束缚带自杀给她们添麻烦，甚至还知道帮她们隐瞒失误，所以那几个护士都很喜欢她。

“小姑娘挺可怜的，带点巧克力哄她开心啦。”年轻的护士推着车，跟同事闲聊：“你听说了吗？她是被追求者当众施暴，才被吓病了的。哎……”

另一个护士也露出了怜悯的神色：“这几个月看她情绪挺稳定的，估计这两天就能出院了。她刚入院时候病得确实不轻，一会儿说外星人来了带着其他病患闹事，一会儿又说自己在禁闭室里杀了人……”

“我猜啊，那天是她来大姨妈了没留意，停着电呢不是？弄到地上了点儿血，结果一来电，看见血了，脑子就胡思乱想了。”

“谁知道呢，咱们正常人也没法子跟精神病共情。”

两个护士聊着天离开，卲衍坐在病床上，万分珍惜地吃着巧克力。

真是美味。

直播间内一片萧条。这场生死局时间拉得太久，观众早已经被其他精彩的直播吸引。直播间最下方代表赌率的PK条上，卲衍代表的红色窄得几乎看不见。

这一场生死赌局里，98%的观众都赌马威樊赢。

【莫西莫西？还有人吗？】

【举手！刚从对面直播间过来，黑冰会长伤养好了诶，我估计很快能来杀了这边主播了。】

【累死，从没见过时间拖这么久的生死局，终于要结束了。】

【这边主播好像也快出院了吧？话说马威樊不是天赋是液化吗？虽然上次他被揍得很惨，但也不会伤地太重吧？】

【这边主播一脚踹到马威樊肺破裂诶，要不是马威樊能液化，他上次就死了，哪里还有养伤的余地。】

【哎，这边主播确实可惜了，一路走好……（打赏：200点券）】

【可惜什么啊可惜，狗叛徒一个！她就算生死局不死，以后早晚遇上白焰的人，到时候死得更惨。】

卲衍万分珍惜地吃完巧克力，正深情地望着那张巧克力纸时，门外传来了医生的声音。

“卲衍？你父母来接你了，咱们提前做出院检查吧！”

卲衍出院时已经将近傍晚，上了车，妈妈一直抱着卲衍的胳膊，眼睛黏在女儿脸上：“衍衍瘦了，在医院里吃的好不好？有没有再做噩梦？”

卲衍不太习惯被人抚摸脸颊，可身边的这个NPC看她的眼神与她亲妈一模一样，她的眼神情不自禁柔软起来。

回到NPC告诉过她的新家，卲衍拒绝了父母的帮忙，自己拎着箱子上了三楼。

别墅三楼整一层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长长的幽静走廊，抬头就有两个摄像头。卲衍拉着行李箱往里走，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她越走越慢。

越往里走，她越是能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烟味。

可是如果卲衍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个副本里她的NPC父母，都是不抽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