卲衍孤零零的站着，手里拿着纸条，木木看着那个蛋糕，似乎全然没有反应。

安静的病房里，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水声。

那是一种闷在管道里，藏在墙里的水声，就好像暴雨天，天台下水道拼命往下通水时的声音。

不是很响，却不容人忽视。

【主播干啥呢？发呆？不会是吓傻了吧？】

【这直播间还有人呢？我还以为都跑去对面了。】

【看主播是如何崩溃，又如何被黑冰会长绞杀的样子也很带感啊。】

【哎哎，主播动了！】

卲衍放下纸条，气沉丹田，张口开始尖叫：“啊啊啊啊啊……”

副本还没结束，恢复记忆的卲衍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她开启生死局并非意气用事，单纯就是想多赚点点券，既然目标是钱，自然是让直播间的观众看到他们想看的东西，才能更容易得到打赏。

更何况，赔率越高，副本结束时，她赚到的越多，不是吗。

护士和医生听见尖叫声赶到时，苍白脆弱的少女犹如易碎的瓷娃娃，蜷缩在病房的角落里，双手捧着自己的头，漆黑的长发遮住她的脸，她哭得令人动容。

精神病医院的医生自然是看惯了情绪不稳定的病人，几个护士正准备上前制服她，却听见女孩子正低声地反复呢喃：“他来了，他又来了……”

刚刚送她过来的护士好奇：“谁来了？”

“马威樊！”卲衍抬起头，苍白的脸颊上布满泪水，她绝望地抓住护士的胳膊，声音颤抖濒临崩溃：“为什么我都躲到这里了，他还不放过我！”

护士们才不管卲衍在鬼叫什么，七手八脚上前，掏出束缚带，想要控制住卲衍。

然而谁能想到，这个看似纤细瘦弱的少女竟然力大无穷，她猛地掀开一众护士，扑到蛋糕那，举起蛋糕就朝着墙砸去。

一瞬间，奶油溅得到处都是，医生想要上前阻止，却不想一脚踩到掉在地上的奶油，身子一个趔趄，整个摔在地上。他摔在地上之前，下意识抓了一下身边的护士，于是那个护士也跟着没保持住平衡，顿时病房内连摔两三个。

“快控制住她！别让她跑了！”

“主任？主任您没事吧？摔到哪里没有？”

“哎哟我的腰……”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卲衍自认为演技并不算上佳，于是只能尽职尽责搞点“大场面”。

好莱坞商业片里混时长时还知道加点儿飙车爆炸戏，她文戏演多了怕观众看出破绽，那来点儿刺激的也该能骗点儿打赏。

卲衍趁乱窜出病房，大喊大叫地冲向休息室。

在此之前，休息室内一片安宁祥和。

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们正三三两两坐在那里，有的戴着眼镜，自言自语地点评着过期报纸上的国家大事；有的独自一人在落地窗前跳舞，动作虽然滑稽，但表情十分陶醉；有的蘑菇一样蜷缩在沙发上，藏在头发里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电视里循环播放着本地台的相亲节目，大厅内与电视相对的另一侧，是被玻璃隔断阻隔在内的护士台。小护士打着哈欠刷手机，时不时看一眼时间，再过十分钟就要放点心了。

宁静的气氛被卲衍打破。

卲衍表情坚毅冲进休息室，身后大呼小叫跟着一群满身奶油狼狈无比的护士，她站定脚步，抬头环顾四周，休息室内所有病患全部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她。

“是外星人打进来了吗？”大厅内看似最正常的那个病患走了过来，紧张地问卲衍。

卲衍一噎，随后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就说是有外星人！”那个病患突然爆发，声音巨大，绕着休息室边跑边振臂高呼：“他们是高等文明！他们要来占领地球了！我们这些低等人以后只能作为能源，作为燃料被外星人榨取！”

休息室内顿时骚动起来。

拿着报纸的病患挺身而出：“出了这种大事，上面为什么不派宇宙飞船拯救老百姓？众国联盟应该立刻启动一级战备，普拉提就是不靠谱！”

跳舞的那位嘻嘻哈哈倒在地上：“普拉提下台啦，漂亮国总统换人啦！”

老头猛地扭头：“换人？换了谁？”

跳舞的那位顿时满面潮红：“换成我老公了！咦嘻嘻嘻嘻嘻我就是豪门贵妇，我就是拜der流落民间的小娇妻！”（求审核不要跟一群神经病计较，再锁我要成神经病了呜呜）

整个休息室陷入混乱，有的病患开始搬起一切可以挪动的东西狂砸，有的病患爆哭着想要自杀，有的病患一会儿一个表情，最后神情悲悯自称大日如来……

混乱之中，卲衍听见身后的护士快追过来了。

“外星人来抓人了，还不快跑！”她从护士站把点心盘子捞了出来，金属盘子朝着墙壁用力一敲，铛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响应了她的号召。

人潮汹涌，朝着楼下病房冲去，卲衍将老干部扯了过来，点心盘子塞进他的手里：“拯救全人类的任务就交到你身上了！”

那人浑身巨震，随后眼圈泛红，眼镜上蒙了一层浅浅的雾气：“你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我？”

“组织信任你！”

老干部抹了一把鼻涕，表情坚毅地领下这个任务。

他一边用点心盘子哐哐砸头，一边带领着众病患疯狂逃窜。

卲衍混在人群中，随着病患四处逃窜，很快把整个封闭病区全部摸清了。

她得出一个结论——他们所住的二号病区都是高级病房，每层楼电梯需要输密码，病人或是家属如果没人带领，不可能在病区走动。

马威樊不是通过正常途径进来。

她想起离开宿舍之前欣欣说过的话，又想到了刚才看到蛋糕时，以及自己跟随病患到处逃窜时，耳边时刻萦绕的那个莫名奇妙的水声。

卲衍若有所思地扣了扣下巴。

【哈哈哈哈哈哈哈……活活笑死我，主播真疯了？！】

【等会我是不是看错了，这是生死局？怎么现在梦魇游戏的生死局都是看谁的直播间里更滑稽吗？】

【笑到出泪，我忽然不想让主播死了怎么办（打赏：200点券）】

【一想到今晚上黑冰的那个会长肯定不会放过主播，我还有点心疼是怎么回事。（打赏：200点券）】

0827直播间的人气，随着卲衍的弱势，曾一度跌到谷底，直到精神病医院病患大逃亡开始，人气值再次缓缓回升。如卲衍所愿的，直播间打赏值再创新高，一部分人打赏卲衍，是在怜惜她这场生死局必输，说不定主播什么时候就嗝屁了，打赏的这点点券就当随个分子；另一部分人打赏卲衍，则是单纯的觉得，卲衍闹出的这一场笑话取悦了他们。

医院的所有医生与护士集体启动，最终艰难地将所有闹事的病人制服，卲衍作为罪魁祸首，当天晚上被关进了禁闭室。

禁闭室内并不黑，所谓关禁闭只是医院控制住暴躁病人的一种手段。

狭窄的房间内有个很小的窗户，窗户打不开，钢化玻璃外竖着铁栏杆，头顶有个一直嗡嗡响的排风扇，正对着下方的蹲坑马桶。

除了蹲坑马桶外，禁闭室里还有一张铁丝床和一个洗手池，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卲衍被束缚带捆住手脚，固定在床上，捆她的护士表情很不好看，毕竟卲衍给她们增添了许多工作量，放到谁身上都不会给卲衍好脸色。

护士一走，房间里安静下来。耳畔只有卲衍平稳的呼吸，以及老式水龙头往下滴水的滴答声。卲衍安安静静环顾四周，看着窗外投进来的阳光一点一点向上移去。

天黑了下来，房间里的白炽灯啪地一声开了。

“吃药了。”另一个年轻一些的护士负责给她送饭送药，她走到床边，给卲衍解开了手上的束缚带。

卲衍垂着眼，老老实实在护士的监督下，吃完了所有的药，让后张开嘴让护士检查。

“姐姐，能不能不捆我了。”卲衍轻声问。

年轻护士看了卲衍一眼。

少女垂着头，护士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正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白皙的手腕上出现了明显的红痕，少女看上去有些可怜。

护士心软了：“你冷静下来没有？”

卲衍点点头。

“那我松开你，你可不许再闹。”年轻护士开始解开卲衍脚上的束缚带：“明天出去以后，要乖乖的，好好配合治疗。三个月一个疗程，你痊愈了，好让父母接你出去啊。”

年轻护士耐心地劝着卲衍：“想想你的爸爸妈妈，不要让他们担心。”

“我知道了。”卲衍轻轻动了动身子，认真地向护士道谢：“谢谢你。”

“哎，也不怪你们，生病这种事情你也不想的。”她起身，把解下来的束缚带随后塞进口袋，端着药盘往外走：“解开束缚带你也舒服点，今晚睡个好觉。”

护士离开后，房间再次被反锁起来。卲衍移开身子，把偷偷藏在身后的束缚带一圈一圈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房间里十分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电流不稳，头顶的白炽灯闪了几下，最后啪地一下熄灭。遥远的外面似乎传来许多声响，有病人鬼哭狼嚎的声音，也有护士快步朝外走的声音。

“怎么停电了？”

“只有我们这一层断电，应该是短路了，打电话给后勤没有？”

“电话也断线了啊。算了走吧，一起去楼下看看怎么回事……”

禁闭室的门将大多数噪音隔绝在外，房间里，水龙头滴水的声音突然停止。

怪异的水流声再次响起，卲衍背靠着墙，几乎能感觉到深埋在墙里的水管中，有什么粘稠的东西从中流淌而过。

黑暗中，卲衍抬起三白眼，朝水声最响的方向看过去。

——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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