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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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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悠悠,绕竹清泠响,古意流水转,只叹月色羞于云中,唯有宫灯结竹伴。

齐白玉指尖在弦上波动,古音绵长,荡漾池水惊鱼游,猗青飞于竹林之中,鸟鸣随琴声宛转。

齐白玉垂眸拨弦,震得竹叶动,却在勾弦时突闻一丝笛声,那笛声轻微,稍有走神便是听不见的。

指尖突然停下,齐白玉回首望着檐上,可除了堪堪明月,哪还有什么笛声。

翌日,大理寺公厨。

正是日头,天又这般热,孟晔苦哈哈的坐着,拿着个扇子扇风,面对热汤是一口都咽不下去。

崔朔看着他这幅模样插了一句嘴:“你快喝,等会儿还要翻卷宗。”

“不是,这天这么热,是你喝得下去还是我喝得下去?”孟晔翘着二郎腿驳道,“今天又没有绿豆汤,等会热死你!”

崔朔不理他,将碗里的汤喝了下去,孟晔见一旁的韩喆吃得跟个局外人似的,用肩撞了下他:“诶吉吉,吃的那么快干嘛,又没人跟你抢。”

韩喆正喝着汤呢,被他这么一撞差点喷出来,拍了拍自己胸口,然后皱着眉问道:“干嘛撞我,没见着我喝着汤呢。”说完还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不是啊,你说你兄长又不肯将梁州的事说出来,知情不报,可是死罪啊。”孟晔又吓唬韩喆,试图让韩喆将事情原委讲出来。

可韩喆哪里知道啊,将剩下一口饭吃下后便道:“我兄长都说不知道了,你缠着他做什么?严刑逼供也是死罪。”

孟晔见没有法子,只顾头疼,他有感觉,感觉这事与韩颉定有关系,这种感觉愈来愈烈,弄得他晚上都睡不好,在那里翻卷宗还被骂了一顿。

突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来,来的人还不少,在公厨的官员们都停下自己手中的筷子,探头望了过去。

孟晔听到动静,起了兴趣,也跟着探头探脑,手中的扇子还不停摇动着。

门外脚步声阵阵,七嘴八舌声也渐渐传开,直至御史台的人来了之后那些议论声才渐渐弱了下去。

“我去,那不是谢碧落吗?!”孟晔见到为首的人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时低喃道。

谢清空像是有感有人正盯着自己瞧,便转眸看了过去,把孟晔吓得缩了个头,不再看过去。

跟来的一群人中还有苏渠,他朝不解的韩喆吐了吐舌头,然后又把头转过去,跟上谢清空的步伐。

“御史台的人来做什么?”

“谁知道,说不定是找咱们大理寺麻烦呢!”

交头接耳间,谢清空没有理会这些人,自顾自地道:“请问哪位是刘波刘寺正?”

角落里听闻自己名字的刘波心头一惊,抬起头来畏畏缩缩道:“我,我是……”

谢清空快步走去,脚步声似乎能将刘波吞下去,刘波如坐针毡,冷汗直流,觉得这热暑难耐的天一瞬间变成秋意,冷风直灌。

“大理寺刘波,篡改卷宗,与杨逍狼狈为奸,欺君罔上,罪不容诛。”谢清空冷声道,“就请这位刘寺正,随御史台走一趟,也免得有什么误会,让刘寺正含冤。”

这“请”字咬的重,仿佛像是能压垮刘波,可奈何刘波已经没有权利申冤,龙颜怒色之下,只有当斩一条道可走。

“带走!”谢清空一挥手,身后有两人就架着刘波走了,刘波惊悚地叫着,却被人堵住了嘴。

“谢御史拿人也应该先行与寺卿汇报,有了缉捕令才可将人带走!”有人起身抗议,“御史台好大的面子,一声不吭就将人拿走,到时怪罪下来,又是我们大理寺抵罪!”

谢清空的步子一顿,转身眯眼看着那人,里面的寒意似能将人吞没:“在下自然是有缉捕令在身才敢拿人,倘若在下未与寺卿通声,哪还有进大理寺的权利?”

那人被怼得无言,又听谢清空冷声道:“御史台代表的是圣上,我等乃是遵照圣旨而来,这位兄台无缘抹黑御史台,可是对圣上有何不满?”

孟晔搭着韩喆的肩看着这一出好戏,只恨这里没有茶水备着,不然孟晔准要拍手叫好,韩喆看着正探头探脑等着两人撕起来的孟晔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可没等人再开口,谢清空就带人先行走了,孟晔抖了抖腿,摇头对着谢清空的背影叹气道,突然发觉谢清空这次拿完人眉头还是皱着的,心里暗暗起疑,总觉有着什么大事要发生。

“我真的没有藏账本!账本都在贺涵昀那里,和我没有关系!”卢十一的声音在牢中回荡着,惨叫声伴随着鞭打越来越大,只有几缕光的牢房里血迹斑斑,腥味浓得旁人都要捏着帕子才敢进去。

“我,我要见何少霁!”卢十一惊叫道,“让我见他,我什么都说!”

“咔嚓”一声,牢房门被打开,何少霁着着一身素袍,手执竹扇就来了,并未带着乌纱帽,像是刚睡醒一般,见到卢十一奄奄一息的模样还挑了挑眉。

“听闻卢十一爷要见下官,”何少霁在他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抬手点燃了灯,“十一爷这么大的排面,下官可不敢不来啊。”

卢十一默不作声,死盯着何少霁的一举一动。何少霁将墨研好后就执笔批起了文书,从头到尾没有瞧过卢十一一眼。

“既是十一爷要见下官,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何少霁并未抬眸,“下官时间紧,如果十一爷不肯说,下官只能加刑,逼着十一爷说出来了。”

听见加刑二字,卢十一立马跳脚,咬牙切齿道:“何少霁!少假惺惺在这了!卢氏一本账本都不在这,你就是打死我也是白费力气!”

“哦?是吗。”何少霁弯了嘴角,“可下官可不敢打死十一爷,否则十一爷后面的人责怪下来,下官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什么后面的人?!何少霁你少给我扣帽子!我说过,卢氏的账本可不在这,你要问,就去问贺涵昀!”卢十一气急败坏,身上的链子被他的动作弄得一响。

“可贺涵昀死了啊。”何少霁轻飘飘道出一句,将笔搁在砚台上,抬眸看着对面的人,“贺涵昀也说账本不在他那,世家死活不肯将账本交到他那,也是,如果真的交了上去,世家都要被拖拽下水。”

卢十一自知自己言语中露出了马脚,闻声便不答了,何少霁的声音又从上面传出来:“他死了,世家如鱼得水,妄想只手遮天,可你知不知,杨史也死了。”

卢十一瞳孔紧缩,汗流浃背,血腥味又重一层。何少霁见他有了反应,又道:“杨史死了,崔语舒的折子就不得不上上去,连带着审问的,还有司珩一群人。司珩可是受过世家提拔的人,他一下狱,你猜圣上最先怀疑的人是谁?”

“不可能!卢氏只不过是提拔过司珩而已,没有理由要将整个卢氏都拿下!”卢十一的声音渐渐弱下,“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圣上搞错了,一定是……”

“你莫不会觉得,圣上真的是因为怀疑你们参与了私盐之事,卢氏才下了水。”何少霁靠在椅上,慵懒地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卢十一,“圣上只不过要个结果而已,只是凑巧崔语舒的折子上了去,将你们一并拿了罢了,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值得圣上花心思去怀疑你们?”

“而且你若想了想就该明白,从一开始,你身后的人就没有想你们活下去,将你们利用完,他就抛弃了你们这些棋子,你看,贺涵昀如此,杨史如此,司珩亦如此。”何少霁轻声道,“账本不过是个契机,如果世家从一开始就不贪那点利,就不会如此,如果卢氏从一开始就不与贺涵昀狼狈为奸,也不会被他拖拽下水。”

“我确实未曾将账本交于贺涵昀,可账本不翼而飞与我又有何关系!”卢十一急切道,“何少霁,你莫要欺人太甚!”

“那就是你们卢氏的事了,这得看你们的诚意,诚意足了,圣上自然会减刑,但若是不足,”何少霁微敛双眸,“卢氏没有一个逃得掉。”

“世家贪污已久乃是板上钉钉之事,欺占良田,利用国难贪图暴利,百姓苦不堪言,你们却沉浸于酒肉美色之中。”何少霁起身转到卢十一面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却不管不顾,河坝决堤,你们第一想到的不是修理而是从拨下来的银两中图利禄,层层剥削,尤其是你们卢氏贪图暴利最重,乃至于饥荒之下,你们还想着发国难财。”

“狗急了尚能跳墙给自己寻一条活路,可你们染血无数,将自己的路断了个干净。可恨又可怜,路遇死得好惨啊,可他手上拿着你们的一些账本,如果他老老实实交代,也不会被冉丹青给找到证据,还能得到一条出路,没准现在流放在岭南,享受着他的好、日、子。”何少霁冷笑着捏着卢十一的下颚,将卢十一吓得挣扎起来,“事情败露,圣上拿你们卢氏第一个开刀,但不用担心,后头还有人跟着呢,卢氏先走到前头探探路,你说,好不好呀?”

卢十一惊恐万分,颤抖着身体摇了摇头,不停低喃着:“不要,不要……”

“那可由不得你,圣上说是便是,挣扎着也没用,”何少霁笑意更深,“你知道吗?其实我根本不在意账本在哪,就是烧成灰烬也与我无关,只要卢氏下去,不管有没有账本都是可以的,哪怕能将其他世家给拽下去。”

何少霁松开手,卢十一惊叫着:“何少霁!你无耻!何少霁,何少霁……”

何少霁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给他,将灯熄了便走了,只留下卢十一在牢中哀嚎,夹杂着铁链声,惊碎一滩冰水。

齐白玉下了阶拐进巷子里,天暗得越来越晚,现下还是亮着的,唯有彩云飘,衬得夕阳无限好。

突然间,微风扫过耳畔,齐白玉脚一转,剑锋破风从他眼前划过,寒眸微缠,随后镇定下来,持住那人手腕。

“韩仵作,”齐白玉眼中含着冷意,“此非君子之为。”

韩颉倒是面无表情,挣脱齐白玉的手,将剑收回剑鞘之中。

“我非君子,缘何要讲君子之礼?”韩颉脚一迈,使拳向齐白玉面上去,齐白玉迅速反应过来,后仰躲过这一拳。

“韩仵作为着梁州一事而来,实属无意。”齐白玉道,随即挡住韩颉另一拳,脚下一勾,企图将韩颉勾倒,可惜力不够,被韩颉装了空。

“齐宰相若是不查,也不会如此。”韩颉手一挥,向齐白玉脖颈打去,齐白玉用手抵挡,却被韩颉一手腕住。

“韩仵作不必如此,梁州一事即使我不查,也会有人查的,韩仵作不找其他人,偏找我,应该是有其他事吧。”齐白玉拳头一紧,朝韩颉挥去。

“齐宰相不必如此说,其他人我也是要找的,只是谁先谁后罢了。”韩颉头一歪,躲过一拳,但脚下却被齐白玉勾上,只得另一只脚踩过去,哪知齐白玉脚上功夫不差,给躲了过去,韩颉只得松开手,不做留恋,“找齐宰相的确有其他事,只不过不好正面谈。”

“所以要拿剑谈?”齐白玉冷声道,韩颉想要翻上他的肩头,却被齐白玉手肘一击,“韩仵作谈事的方式属实奇特。”

韩颉没躲过,咬着牙忍着痛道:“齐宰相还要查终南山,是不是要处理的事太多了?熊掌与鱼肉不可兼得,齐宰相应是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终南山不过是恰巧,杨史倒卖私盐一事与之有关,我查这里,有何不妥?”齐白玉趁机手上一击,但韩颉却又卡住了他的手腕,手一扯,齐白玉不受控制倒地。

“杨史与梁州有关,齐宰相应该猜得到,但关于叶澜,是我们学堂的私事,齐宰相等着结果就行。”韩颉压住齐白玉,喘息声未停,但手上用的力却不小。

“我很好奇,韩仵作是怎么知道终南山一事的?”齐白玉抬眸望着韩颉阴沉着的脸问道。

“齐宰相先前应该是猜错了,很遗憾,安无忧是我的人。”韩颉冷声道,“没曾想,齐宰相还挺纯情的。”

齐白玉被他这话一堵塞,不再瞧他,却在下一刻用肘一击韩颉胸膛,韩颉没反应过来,猛的一咳,齐白玉趁机挣脱束缚,反手将韩颉擒住,道:“韩仵作不该这般与我谈话的,崔平上的折子,如果韩仵作真心要找人理论,也应该找语舒说。”

韩颉冷眼瞧着齐白玉,又听齐白玉冷声道:“韩仵作,终南山倒卖私盐一事,与梁州一事有关,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来找我就错了,杨史与安无忧交易,如果猜的不错,安无忧应该是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的,安姑娘有着自己的盘算,但缘何帮着杨史卖私盐我是不知的,安姑娘不该这般做,但韩仵作想要知道的话,最好自己去衙门将梁州的瘟疫说清楚,也好让天下安心。”

“梁州瘟疫,你若想知,何不去问罗阡?”韩颉淡淡说道,“比起我,她可明白得更多。”

“可景太医仙逝了,这不是一件好事,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齐白玉道,“梁州瘟疫,我想景太医是最明白的,郗贺干的事,有人想要替着隐瞒,有人却想要昭告天下。韩仵作也明白景太医去世对于长嫂来说冲击太大了,罗氏与皇族的恩怨是非,除了景太医最明白的就是长嫂了。”

“你是想要我引叶澜出来?”韩颉冷笑一声,“叶澜如今应该是逃出长安城了,你们应该担心他会不会与突厥人勾结才对。”

“不对,叶澜还在长安城。”微风将青丝拂在唇角,齐白玉在清风中轻声道,“语舒还在长安城,他最终目的是要杀死语舒。”

韩颉微微一愣,沉声道:“这与崔平有什么关系?”

“司珩想要杀死崔平,因为崔平手中握着他与杨史勾结的证据,一封折子上去,两人都要下去,而司珩找的是叶澜的人,卢氏想要借此摆脱罪责,却不想杨史死了,但杨史为何而死,我想韩仵作应该知道。”齐白玉松开韩颉,抱胸靠墙,“一石三鸟,叶澜已经和司珩闹掰了,不会再将人放在长安城中,如果叶澜不想与崔平有交集,就不会放任司珩拿人。由此一来,司珩定会引起崔平注意,崔平又会死在司珩刀下,同时还能将卢氏拉下水,只要杨史一死,这盘棋,他就完成了。”

“不过棋局有了误差,崔平没死,这是个变数。”齐白玉任由发丝飞扬,没有理会,“叶澜既然想崔平死,必有他的理由,如今崔平仍在长安城内,叶澜不会错过这个时机。”

沉寂一会儿,韩颉才缓缓开口:“不是崔平,他是奔着我来的。”

齐白玉闻声皱了皱眉,但没有开口问,毕竟这事他并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叶澜与韩颉之间有什么仇恨,只有一件事他要问。

“你杀林垣,是因为你们之间有仇,还是只是为了布局?”齐白玉问道。

韩颉没有回答,齐白玉也不追问,回首望着天际彩霞,昏黄间有鸟鸣动,折枝声响彻灞桥畔,拂柳之后,是一阵棋声,和一双暗中注视着一切的狠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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