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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迷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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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内点着篝火,几个突厥人围绕在篝火旁,哈着手,篝火上烤着屠城后在一间院子里抢来的羊。外面的深夜属于雪,漫天银霜降,雪地还堆着数不清的尸体,有伤痕累累的,有一刀致命的,有只有头的,有只有身的。年轻貌美的妇女和姑娘被他们□□过后随意丢到坑中,还有的被脱光了,挂在城墙上供人取乐。

雪还在下,几个突厥人在篝火边吃着掠夺过来的食物,说说笑笑。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男孩,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衣衫褴褛,手腕与脚踝因为被粗大的缰绳捆着,弄出了勒痕。他满身都是伤,嘴唇因为没有喝水的原因十分干裂,他现在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听着那几个突厥人说着蹩脚的大周话。

“欸,我真的没有想到,大周人这么弱,几万人守着的地方,竟然被我们几百人破了!”

“可不是嘛,话说,你干嘛说着大周话?”

“因为大周人的实力和我的大周话一样啊!”

几人大笑起来,对于男孩来说,这是赤裸裸的讽刺。

顺德四十一年,宣德帝暴毙于宫中,大周上下一片混沌。轮台的将士们早已忘却使命,只顾享乐。当时镇守边关的秦将领战死在寒冬里,万箭穿心。其长子一家的男儿在奸宦郗贺的逼迫下,服毒自尽,女儿们全部凌迟而死。全家上下,只剩一个男儿。

这里是轮台边陲的一个小城,无人看管,全部人终日惶惶不安。也未成想到,这一日,被突厥屠了城,那召集的万人,要残缺的残缺,要苍老的苍老,甚至一排中都挑不出一个健壮的男儿,那时男孩就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

想到这,他不经咳了起来,惊到一边的突厥人。那个突厥人扭过头,用突厥话嘲讽道:“哟,醒了,我还以为被推一下就倒地的柔弱的大周人,需要娇生惯养几日才能醒来呢。”

那人在“娇生惯养”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男孩虽然听不懂,但也能感受到其中的耻辱感。他闷哼一声,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其中一个突厥人托起他的脸,捏了捏,□□着用粗糙的大周话说道:“虽然大周人弱了点,但长得不错,献给特勤*前,先让我们玩玩吧。”说罢解开了缰绳,准备退去他的衣衫,就在这时,男孩一口牙住了突厥人的臂,那个突厥人吃痛一声,伸手就要抓住他,被男孩躲了过去。其他突厥人见了,想要摁住男孩,却被男孩用木柴挡住,打在了胳膊上。木柴断成了两截,男孩心里一惊,就在这恍惚之时,另一个突厥人从后面提起他的衣领,将他重重的摁在地上,被咬了一口的突厥人愤怒急了,大周话和突厥话夹杂在嘴里,不清的说着:“你竟然敢咬我!你死定了!”

他走了过去,提起男孩的左手,道:“特勤看上了你,我现在不能取你性命。”

他抹出一丝笑意:“但费你两根指是没问题的。”

男孩明眸眨眨,只见那个突厥人捏住了自己的小指与无名指,在下一刻发狠的折了过去。

寒风凛凛,呼啸而过,盖住了帐中的惨叫,却引来了一阵马蹄声。

冉如归梦中惊醒,汗湿了一身,脸颊旁还淌着一行汗,他喘了喘,手掌抵住眼眸,清秀的脸庞被刚才的噩梦搅得苍白。冉如归才想起昨日因为案子躲在书房里没出来,当整理完后,已经是子时了。他也懒得回房,就歇在一旁的榻上了。他盯着自己的左手,是的没错,他的无名指和小指根本动不了,知道这事的人,已经死在战场上了。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事了,连何少霁都看不出来。

他侧头望着蒙蒙的天,就知该上朝了。他穿好朝服,带着卷宗,提上灯边走了。

他来得早,将东西放好后,他离开了刑部,提着灯,不知走了多久,才在灰了一片的天中望到几盏红通通的灯。冉如归走了过去,上面赫然写着“牢狱”二字,红通通的灯盏照在他的脸上,却显得落寞至极。一旁的守卫向他问好,他也点了点头。守卫将牢门打开,冉如归望着漆黑的尽头,呼了一口气,随后提起袍子下了石阶,直到明灯消失,牢卫才将门关上,又是寂静一片,好似没人来过一样。

齐白玉今日不上朝,借着这个空档,他回了文府一趟。文弦惊今日要去国子监教书,文竹和一些侍女也跟罗阡去了罗府养胎。文府本就没多少人,这下显得有些凄凉。齐白玉轻轻推门进去,径直走向书房。他在书房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安无忧临死前的话语还在他脑海里回荡,他倒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身世,毕竟很多年,说也说不清了。他要找的,不过是文老臣的笔记罢了。

顺德年间,国事混乱,兵马不足是常事。战火连天,又逢突厥与海寇的袭击,大周已经病弱衰危。宣德帝不理朝政,只顾享乐,身边有跟着奸佞小人郗贺吹耳边风,文老臣位居右相,上书祈求集粮运往边疆缓解战事,可御史台当时早已布满郗贺的人,他的奏折自然而然的被驳了回去。紧接着,□□众人接二连三的被打压,贬谪,斩首。文老臣之子愤懑不平,越过宦官与御史台,直接向宣德帝上书,将郗贺骂个狗血淋头。却不知,折子宣德帝瞧都没有瞧过一眼边扔了。此事被郗贺知道后,给文老臣之子定了个冲撞圣上之名,赐了夫妇二人毒酒谢罪,二人未眨一眼,便饮尽毒酒,双双赴死。文老臣老泪纵横,郗贺却没有给他哭诉的机会:文老臣被贬他乡,永世不得入京。

这事激怒了天下所有文人,他们用文章和笔杆将自己的愤怒与对朝廷的不满书写在纸上,昭告天下。可世人皆知郗贺睚眦必报,果不其然,郗贺知此事后气愤填膺,一夜间,将写文章的文人们抓了起来,将文章尽数在他们眼前烧毁。那些文人全部被杀害在他们一生所求之处,凌烟阁前,就跪在那,直到人头落地都没有一个人反抗。此事打压了所有文人,那是一种耻辱,是属于文人的耻辱。

凌烟阁之变让大周走向更糟糕的深渊,洪水冲垮了郑州的大坝,暴雨如注,电闪雷鸣,淹死了十几万人。庄稼被淹死了近乎全部,米价瞬间翻长几倍,又在各路势力的叫嚣下,翻了几十倍。郑州闹上饥荒,上街都是瘦骨嶙峋的乞丐,妇女拉扯着哭天喊地的小孩,跪地乞讨,甚至卖上了孩子。这一年饿死了上万人,满大街都是人吃人的景象,厮杀,抢夺,都不过为了能换上一口饭吃。边疆也没有好到哪去,暴雪倾盆,一夜的雪能堵住半扇门,本就穷苦的人家只能冷死在风雪中,死者数不胜数。突厥袭击,宦官加持,好儿郎们战死在雪地里,秦将领用自己的命,硬生生守住了轮台,可惜秦府满门忠烈,也只剩下旁支一脉。

听还活着的老兵说,那几年的雪都是红的。

齐白玉理了一下思路,他现在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去大理寺要卷宗,只能靠着一些残缺的手记了解。文老臣偶然会写随笔,齐白玉记得小时候他有见过文老臣的那本手札,就放在书柜里头的,如今一瞧,只怕是文老臣游行的时候,随带带走了。

他倒也不多停留,将书理回原来的位置,便起身离开了书房。

齐白玉在巷子里游荡,也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春闱因前阵子大雨推到了三月末,如今是四月初,应该还需一段时日才会放榜。如今运粮队遇险一事已传入李珏耳边,朝廷今日应该不会那么好过。

想到这事,就会连想到甘州,一想到甘州,就会想到祁颢。齐白玉心里咯噔一下,如今看来,他应该不用去往甘州了,但祁颢肯定要去,久留京城,只会增加他与李珏之间的嫌隙。而且,京城一事,与他密切相关。

齐白玉垂头想着,没有顾得眼前,紧接着就撞上那人的胸膛,齐白玉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他连忙退后,等看清那人模样时,垂眸赔礼道:“下官想着事,没想一时想入迷,未瞧见王爷,还请王爷宽恕。”

祁颢静静地看着他,随后开口道:“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齐白玉一愣,道:“下官想着安姑娘的身世,越发觉得惋惜,心中为其祈祷下辈子的安稳罢了。”

话音刚落,祁颢就垂着头,盯着齐白玉那双眼,笑道:“齐宰相,撒谎并非君子所为,这点你应该知道吧。”

齐白玉身形一怔,又见祁颢继续道:“况且你还出声了。”

祁颢打趣地看着他,好似有着逗猫一般的兴致,齐白玉抿了抿唇,最后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是,下官撒谎了。”

“正好,下官也想和您谈谈京城乃至终南山一事。”齐白玉望向祁颢,眼里满是冰霜,“赵贤,是您的下属杀的吧。”

“此话怎讲?”

“在安无忧的供词里,她并没有叫赵贤在京中挑起事端,如果是我的话,我不可能叫一个人做会暴露我罪行的事,所以她没有说谎。那么赵贤的死,是早有预谋的。”齐白玉死死盯着祁颢,似乎想要看穿什么,“林垣死得蹊跷,韩仵作又怎么可能误打误撞查到他身上。再者,您与我在终南山时,所听到的一切好像是刻意而为之。您的提醒如指引的线,一步一步查到华府,又碰巧查到贩卖人口和私盐的证据。每一步,都好像提前安排好的,而这一切,全然起于赵贤的死。”

“就算赵贤不死,还有我作此证,一石二鸟,”齐白玉向前走进一步,直逼祁颢,“王爷果真厉害。”

祁颢听后愣了愣,随后抱拳挡住唇角的笑意,微微轻身,与齐白玉只有一拳之隔,道:“齐宰相也厉害,但是,有什么证据呢?”

齐白玉与祁颢距离太近,祁颢俯身时,他吓了一跳,朱唇翁动,想要说什么,却又出不了声,只能将刺刀从囊中掏出,递给了祁颢,表示回应。

祁颢接了过去,仔细观摩,嗯了一声,就越过齐白玉走了。只留齐白玉一人在原地发愣,鼻尖还萦绕着祁颢衣领上的清香。

夜已深,何少霁看着扬州来的信,轻笑一声,随后夹在木桌的上的书页里,拂袖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特勤,意为“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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