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则从医院回来后，整个战队也进入了备赛阶段。

除了fcg，其余各大队伍在春假法定假期过后，也都陆陆续续地收假开始训练，所以要约几个战队一起打训练赛还算容易。

fcg的训练赛程排得很满，从下午两点到六点进行第一轮团队赛训练，每场的游戏时间各不相同，短的20分钟就能分出胜负，长的打到40分钟也难舍难分，但平均下来，一下午也能打7-8场训练赛。中场休息过后，晚上七点再换另外几支队伍开始第二轮的团队赛训练，场数只有下午的一半，大部分时间基本能在十点前结束，剩下的时间就是个人rank。

当晚教练会整理当天的训练赛视频，以便进行第二天赛前的复盘。至于单人赛的1v1对线，双人赛的组排配合基本都在10点后随着选手的直播开始。

粉丝在直播间最熟悉的场景便是;训练室靠墙一边鸡飞蛋打，哀嚎遍地；靠门这一边则是桃园游记，一派岁月静好。

此时正值晚上开播，方以则打开了摄像头，在电脑前坐了下来。

还未等粉丝挤进直播间发弹幕占座，一声哀嚎便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随后响彻整间训练室，从左到右，从四个摄像头里依次传了出来。

叫声之凄厉，喊得之真诚。

【我手里封嘴的胶布已经蠢蠢欲动了。】

【刚去隔壁的隔壁观光回来，果不其然，咱们的好大儿1v1的时候再度惜败凌哥。】

【凌辰溪宝刀未老啊，两三年不打单人赛，现在1v1的时候还能这么猛。】

【容我小声bb一句，辛羽在海外时世界赛单人赛胜率不是高达80％吗，怎么一回来就变萎了，凌辰溪可是两年没打1v1比赛的人。】

【看完全局的人表示：辛羽实力操作依旧在线，但心眼子实在比不过浸淫在zc7年的老油子，谁能想到决定比赛的胜负手竟是从天而降的一颗碎石头呢？】

弹幕众说纷纭，讨论得激烈。方以则也被这氛围挑起了好奇心，打开手机点进辛羽的直播间看着刚才的回放。

画面里辛羽的每个操作都不失稳准狠三大要素，对线时也是打得凶猛，迫使凌辰溪只能以防御姿态应敌。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一味向前猛冲的打法，在被凌辰溪有意地变换地形、高度后，辛羽被建筑物剐蹭了不少血量，最后血线竟是与防守方的凌辰溪相差无几。

不过最后的那一枪输了，倒确实是一个意外。

“这次不算，刚才是碎石突然落下来挡住了我的视线。再来比一次，下次我一定能赢。”

“不来了，老年人可经不住你这么折腾。”凌辰溪往后一躺，退出了1v1的模拟界面，打开了rank，“辛羽，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叫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话毕，四个直播间内再次传来了辛羽暴躁狂怒的声音。

【救！宝娟，我的耳朵。】

【难为则宝了，我隔着屏幕都觉得耳廓发麻。】

“我接受还挺良好的。”方以则笑了笑，“年轻人多些朝气挺好的。”

【主播还知道自己是年轻人啊，那平时怎么不多笑笑。】

方以则看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随后说出的话令所有人都没法反驳，他淡淡道：“不，主播已经是以2开头的成年人了，做凡事得持重。”

弹幕刷屏的问号接连闪过。方以则看着，默默点开了rank。

这话倒是实话，胜负欲强劲是好事，一个敢打敢拼的队伍才会有未来。但如果只一味为了赢向前冲，向前莽而忽略过程中的各项细节，那便得不偿失。

辛羽就处在这样的一个阶段，胜负欲带给他无限向前进步的动力，但现在一直争绕着和凌辰溪再打一局的他显然杀红了眼，将对线时诸多细节抛掷脑后。

“辛羽，再嚷把你扔出去。”季时泽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喊了一声。

霎时，四个直播间自带的“百灵鸟”背景音消散无踪，上一秒还在哀嚎的人此时正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让你凌哥休息会儿。”看着还一脸不服输的辛羽，季时泽缓缓道，“你要实在想打1v1，nbg有个小孩huhu最近也挺猛，你把他好友申请通过下，然后你两练练。”

闻言，辛羽疑惑地翻开列表，最后还真的找到了之前完全不认识的人。

“我跟他连面都没见过，他怎么来加我了？”辛羽不无疑惑，眼里却突然冒起了光。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加好友，通过，打就是了。”季时泽在聊天框里飞速地打字，一边打一边对辛羽说道：“对了，我可是给nbg的顾队夸了海口的，可别输了啊。”说完，季时泽看着聊天框里的回复轻笑出声。

“哦。”辛羽愣愣地点了同意，这一下地狱一下天堂的感受着实让他惊了一惊。

直播间的弹幕对季时泽话尾那一笑不明就里，方以则坐在旁边却是一一看了个清楚。

季时泽那未显示在直播间的聊天框里，切实记录着辛羽如何被fcg，nbg两大队长一步一步拉进大坑的全部过程。

“组排邀请记得同意一下。”见方以则久未动作，季时泽侧头看向方以则柔声提醒道。

方以则回过神，点了下头，加进了组排队伍。

直到进去后，他才发现，队伍并不是像日常训练备赛一样的双排，除去他和季时泽，队伍里还有另外两个人，是nbg的队长和刚出道担任首发的狙击手。

知道归知道，但方以则心下也没过多吃惊。

因为刚才季时泽便是在和nbg的队长顾停聊天，来来往往的消息都昭示着一个目的：相互练兵。

让操作上占优的辛羽和心思更为缜密的huhu1v1，优势互补，互相学习。所以季时泽才会让凌辰溪先挑起辛羽的斗志，等辛羽士气正盛时，再拦腰截断，最后向他抛出个橄榄枝，辛羽自然而然就会接受，一切水到渠成。

想到这，方以则暗自嗫舌。

虽说这举措对辛羽和huhu都有好处，但他还是不由得对季时泽这一出“黑脸换白脸”的大胆做法感到吃惊，同时在心里对从头到尾都蒙在鼓里的辛羽狠狠怜惜了一番。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方以则抬头，对上季时泽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当即否认道:“没。”

“放心，我没这么黑心。抓着人往火坑里跳的事我不支持做，但对辛羽来说，只有这样他才能自己发现自己的问题。”

方以则心里一惊，瞥了眼直播间弹幕，季时泽这话已经算是涉及到战队备赛方面的内容了。

但所幸弹幕现在正热烈谈论着这场难得一见的四排，方以则松了一口气，才发现季时泽早已万全地关了麦。

季时泽侧头看向方以则，柔声道:“辛羽一股脑往前莽的毛病，别人跟他说再多也不及他自己体会来得深刻，只有被现实敲打过，他才会下定决心去改正，在比赛里才能减少失误，我这样解释你能理解吗？”

方以则点头，季时泽的想法他自是明白，不然也不可能在看出辛羽失败的原因后，一直不告诉他。

倒是季时泽突然的询问语气，让方以则难得有些不适应。在他印象里，这种时刻其实很少见。

凡是关于游戏和训练方面的事，季时泽通常只会给出决策，很少会去解释这个做法的原因。

或许也不是不说，而是旁人不会去细问。季时泽的游戏理解和想法都早早凌驾于赛季版本之上，所以在当年的fcg里，即使季时泽只是应老板要求旁听赛训组的备战安排，但整个教练团队和经理却是把季时泽说的每一句话就当做“金科玉律”，只需要听话照搬，照做即可，就像傍上了一根能给人带来无尽财富的“教条”。

当年他刚进俱乐部不久，看着四处“葛优瘫”的赛训组，还为这事嘲过季时泽，拿着一人份工资干着十个人的活，也不知这么累死累活到底为了什么。

不过他心下又有些小庆幸，也正是因为当年fcg赛训组不干事，才能让季时泽以一人之力力排众议，在赛季中期破格将他纳进青训，甚至于后来提为首发。

但当年方以则加入战队时，季时泽那“独断专行”的作风早已在“队内环境”那把刻刀下，被雕刻得棱角分明，如今却是像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转了性。

方以则偏头对上季时泽那询问的眼神，别扭地点了点头，答道;“能理解，这样也挺好。”

此时在夜晚，人多，四排没一会儿便排了进去。

这时，季时泽才缓缓将麦打开，在队内语音说道：“先说好，就这一晚，再多得交钱。”

“靠。老子跟你多少年友谊了，难道都换不回一点优待？”

“公事得公办，你说对吧，顾队？”季时泽嘴角衔笑，“新赛季开始，不光你们的时间宝贵，我们也得训练啊。”

对方沉默了一阵，随后道：“行行行，一晚就一晚--”

“--一整晚的录像应该也够了。”对方的话音一转，语气带笑，朝方以则说道：“那今晚就辛苦night了。”

既是对练，首先便得搞清楚对方想练什么，方以则嗯了声，随后问季时泽道：“我们怎么打？”

“像平时正常打就行，他们自己会看着办。”季时泽回道。

听着这话，对方却是着急了起来，“我说小则，你可千万别跟季时泽学坏了。今晚的录像我们还得回去翻来覆去地研究，给我们队的小崽子们复盘学习呢，你可不能藏着掖着啊。”

“没，我怕我正常打打得太快，一局没多少时间就结束了。”方以则拧着眉头，全然沉浸在为nbg寻求利益最大化的思绪中，随后他严肃道：“这样的话，你们复盘的时候收获也小很多。”

... ...

... ...

对方倏地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