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迷雾散开,露出原本的样貌。
黎舒激动地看着面前的片片枯林:“罗琦你看!我们走出来了!”
昨晚她们走了许久才将将到达荒土的末尾,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之后白天又继续赶路,进入了那片迷雾,走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黎舒本来还累得不行,看见这一幕顿时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气,想要快点找到出口。
但罗琦却没她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反而眼中十分疑惑不解,自言自语:“真的是这样吗?”
她话说得小声,黎舒没听清,不禁问道:“罗琦你在说什么?”
罗琦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走吧。”她还需要再进一步验证自己的想法,还得再走一段路才行。
黎舒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不说也就没打算问,先一步走在前面。
于是两人又再次赶路,这次她们走了快一个小时,但这片枯林却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不论走了多远看到的还是那样。
渐渐的,黎舒也有些疲惫了。
她提出休息一下,罗琦同意了。
黎舒找了个树干盘腿坐下,喝了口带来的水,又递给罗琦:“你喝吗?”
罗琦接过说了句“谢谢”。
黎舒撑着下巴看着眼前树杈分明,彼此缠绕交错的树杈,庞大的枯林映照着原本澄澈的天空也有些昏暗不详,看得久了还会生出一股恍惚惊悚感,让人不寒而栗。
她看了一会儿后察觉出不对,又很快回过神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再看向那边,觉得周围太过安静,出声道:“罗琦,这样一直走真的能行吗?”
一旁的罗琦正用树枝在地面上勾画着什么,闻言淡淡道:“不知道。”
黎舒叹了口气,“怎么我一进去就是这种地狱级别的难度啊,都不讲究点循环渐进的吗……”
吐槽完她又接着振作起来,“地狱就地狱吧,我还就不信走不出去了。”
听完她的话,罗琦突然抬眸看向她,问道:“你第一次进来这种地方,难道不害怕吗?”
“当然害怕啊。”黎舒道:“我害怕得不得了呢。”随后她耸了耸肩,“但是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害怕也没有用,还不如早点想办法出去。”
罗琦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虚空中,“你说得对,看来你的承受能力确实很强。”
“还好了。”黎舒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很快转移话题,“对了,接下来我们往哪个方向走啊?”
罗琦这才拿出地图,勉强根据她们刚才走过的路线判断出现在所处的位置,再找出下一个安全点。
说起来,虽然有地图,但这地图充其量只是张纸片,她们一路上未免也太过于平静了,到一种令人怀疑的程度,罗琦有点担心,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什么。
还是说,她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
罗琦收好地图,不管怎样,已经走了这么久,还是要先坚持下去,看看后面会遇到什么再做打算。
罗琦紧接着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黎舒也拍了拍手从地上起来,嘴里说着:“不知道桑年他们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感觉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话音刚落,罗琦的脚步顿住,是的,其他人呢,哪怕他们一开始走的方向不同,但她们也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中间却完全没有碰见过,也没听见过任何声音。
这一点实在不对劲,她怎么没想到呢。
后面的黎舒见她停下,不解地问:“怎么了吗?”
罗琦想了想,脚尖转了个相反的方向,“我们走这边。”
“好的。”黎舒没有问为什么,跟了上去。
在她们走远之后,枯林中吹起一阵风声,树杈交织在一起,被吹得沙沙作响,乌鸦发出奇怪的叫声,地面的树叶也被吹起,露出藏在底下的森森白骨……
就连罗琦刚才画下的图案也被遮盖,掩藏于泥土之下。
-
这边。
时桑年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根黑色铅笔端详着。
铅笔细长漆黑,触感光滑锋利,看上去虽普普通通没有半点攻击力,但却是一个能够杀人的利器。
但过了这么几个副本,除了杀人,时桑年也并不知道它还有没有其他用处,相对来说,匕首、小刀一样可以杀人。
所以,铅笔除了锋利点,还能用来干什么呢……
“呜呜呜。”
正在这时,屋子里突然传出一阵若有似无的哭声,时桑年回过神,原本思考的目光也变得锐利,扫向声音的来源。
但等他仔细听的时候,声音又停了。
时桑年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最里面的房间——刚才的哭声,似乎是从他睡过的房间传出来的。
来到房间门口,时桑年抬手把门推开,老旧的门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然后缓缓露出里面的一切。
一眼看去,房间内毫无异样,物件摆设依旧,安安静静的,只有细微的风透过窗口吹进来。
周围一切如常。
时桑年走到床边,本想推开窗棂但想到什么又放下手,只是略微低头看向窗口之后。
他神色专注又认真,仿佛丝毫没有察觉身后伸出的藤蔓一般。
然而就在藤蔓即将袭向他背部的一瞬间,时桑年往旁边推开两步,接着踢起地上的四角凳踹向藤蔓。
藤蔓却像是有意识般很快躲开,下一秒又快速向他伸出尖端刺过来。
对方来势汹汹,时桑年握紧手中的铅笔,感受着从手腕处传来的刺痛感,朝藤蔓用力一划——
铅笔掉落在地,清脆的声音响起,时桑年按着发颤的手从地上翻滚到另一边躲开藤蔓的袭击,从裤子缝隙抽出飞镖射向藤蔓。
这次好歹是射中了,但不过三秒又被藤蔓甩开,再次朝他涌了过来。
而时桑年身后就是坚硬的墙壁,退无可退。
千钧一发之际,时桑年靠着墙站起身,地上的铅笔也被收回到他手中,与近在咫尺的藤蔓对上,紧紧插入尖端中,触感柔软又湿腻。
与此同时,藤蔓尖叫了一声,甩开了他,时桑年被迫倒在地上,又迅速爬起来。藤蔓却没有像上次一样缩回墙中,而是从被刺中的地方又重新生长出几条尖端,直直地奔向他。
本来房间并不是很大,这下留给时桑年躲避的空间也变得更加狭小,他不断躲避着,却仍是感到渐渐脱力。
藤蔓也仿佛知道他即将失去体力,攻击越来越迅猛,几条尖端同时涌过去,把他脖子缠绕住,吊在半空中不断收紧……
时桑年被箍得呼吸困难,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泛起红色,缠住的指尖颤抖着。
眼看他就要窒息而死,手心握紧从衣袖滑落的刀片,发狠似的刺向自己的颈间,直到藤蔓的力度变弱,鲜血也跟着溢了出来。
藤蔓生气地将他甩回地面,不想再纠缠收回尖端回到墙壁中。
时桑年重重地喘息着,颈项处和手腕疼痛接踵而至涌了上来,他扶着旁边的柜子站起,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向那面藤蔓缩回的墙面,鲜血从指尖滑落滴滴掉落在地上,空气中随之升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来到墙壁前,藤蔓已经全部缩了回去,只留下一条细小的缝隙,他跪坐在地,满手是血,一遍遍固执地把刀片刺入缝隙,想要撬开这面墙。
“……”
裴沐九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脸色一变,大步走上前拽住时桑年已经麻木的双手,“你在干什么。”
“时桑年!”
时桑年像是才回过神,咳了口血,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裴沐九扳开他攥紧的手心将那片染血的刀片拿出来扔在一边,把人抱起回到床上放下,见他侧颈的地方还有一个被刀刺出来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
裴沐九只得先给他处理伤口。
幸好刺的不是很深。
忙活完后,又把乱七八糟的房间收拾了下,视线看向那面带着血迹的墙,眸色深了深。
……
时桑年醒来的时候裴沐九正坐在床边,垂着眸,手里漫不经心把玩着先前时桑年手里紧握的那把小刀。
上面的血液已经被擦干净,焕然一新,刀面倒映出她冷冽精致的侧脸。
时桑年一睁眼她就放下了刀片,丢在旁边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将时桑年揽起靠在自己怀里,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低声道:“那天的藤蔓是吗。”她很轻易就猜到了。
时桑年“嗯”了一声,目光又转向另一边的墙面,“我怀疑那里面有什么……”
他听到的哭声究竟是藤蔓的,还是墙里面传出来的……
裴沐九低头吻在他发顶上,“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她让时桑年靠在床头,刚拿上那把刀片,时桑年又拉住她,她看过去,时桑年问:“路非明呢?”
路非明……
裴沐九面不改色撒谎:“我和他走散了,找不到人,我担心你,就自己先回来了。”
时桑年没说信还是不信,只道:“那你出去的结果呢?”他这次没看她。
裴沐九轻缓按在他缠着绷带的手上,说着:“还不肯定,不过有很大概率是的。”想了想又道:“相信我。”
然后把时桑年的手拉了下去。
随即她自己来到那扇墙面前,将刀全部插进去后,再旁边旁边一翻,墙壁响了两秒,又很快静止。
裴沐九把刀拔出,然后往里面扔了一个什么东西,退后到床边。
紧接着就听轰的一声响,一阵硝烟散开,她伸手捂住床上时桑年的唇。
等烟雾散去之后,只见原本整齐的墙壁破开一个大洞,边缘破败不堪,露出藏在里面的一个漆黑的密道来。
裴沐九看上去没有半点意外之色,神色自然地松开手下温软的唇瓣,问他:“自己能走吗?”
时桑年点了点头,只是他的手本来还没好全又二次受伤,暂时不能再动了。于是裴沐九扶起他,让他身体的大半重量几乎都靠在自己身上,提前半步走在他前面。
把他挡在身后,两人走进了那条密道。
-
路非明好不容易走出那片迷雾,浑身狼狈脏兮兮的,又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暗骂一声:“该死的裴沐九……”
眼前是一片空荡,一望无际的荒土,看上去像是他们第一次闯出来撞见和树杈混战又逃向不同地方的地点。
但此时这里静悄悄的,明明还是下午,但天边却已经晕染出暗色的痕迹,犹如现实下雨的时候,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和上次又有点不一样。
不管怎样,路非明还是要先回去再说,到时候再找裴沐九算账。
他本想重新走一遍上次出来的那条路,但转念一想这地方太过古怪,难保不会有什么转变,再加上他也不觉得回到那间屋子到底有什么用处,还不如趁现在就自己一个人,去探探其他地方。
裴沐九明显掌握了什么情报,比他清楚得多,他也需要了解一下这里才行,起码不能莽撞地跟着对方走。
思及此,路非明背过身,走向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黑色的背影也越走越远,只剩下一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