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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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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蓁蓁趴在窗边看街上的行人走动,五颜六色的人儿在各式摊子边走动。回想惊心动魄的两天,跟梦一样。当眼皮盖过整个眼睛,她身子向前倾,正要享受这大好人生的时候。她嗅到空气中灰尘的味道。她睁开眼,果然,雨滴已经大颗大颗地落到行人头上,地上出现黑色的小点。黑色的领地逐渐扩张,行人和摊主都张皇地收起自己的东西,躲到檐下避雨。

“啊,无趣。”她撤回来,将窗子关上。雨声嘀嗒地在窗外下着,林蓁蓁将自己隔绝起来,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堆疑团。那个怪女人是谁?她是术士?她为什么要救青衣?那个谁跟青衣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个谁到底叫什么?为什么带着一个孩子?她后知后觉,自己连人是谁都不知道竟然舍己救人,要是让林老头知道,以后就不许她出门了。

她用被子蒙上头,连日的疲惫让她很快睡了过去。

另一边,换血之术已经接近尾声。清月的意识也慢慢清醒,她的眼睛打了雾一般,迷蒙地睁开。见着明霄的第一眼,她眼神里明显闪过一丝什么,可是很快恢复黯淡。

与之不同,夏侯明霄的喜悦藏不住:“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声音不缓也不快,分明只是在亲切地问候。

可清月感觉他靠得太近了。他说话的热气可以轻轻袭在脸上,语气柔和得仿佛在耳边叮咛。

流苏村的冬天向来不耐寒,冷风一吹,整个村子都透着风,再过两天,估计能见到雪了,届时被延长花期的流苏树会很快枯萎。白花花的雪团儿压在枝头上成了人们心中别样的流苏花。室内为了通风并未关窗,凉风悄悄钻进房间四角,雨点斜飘,风里裹着雨。风雨交错,缠绵悱恻。

桌上新煮了一壶热茶,紫陶烧成的茶壶嘴正对着敞亮的木窗,它冒出腾腾的热气正与风雨顽强对抗。

“.......”清月看着他的眼睛。

钟毓不知什么时候走的。

明霄察觉气氛不对,他别开脸,火速从榻上下去。耳朵烧得同茶壶嘴一般红,清月不注意都难。

他胸口的疼痛霎时发作,心口的肉如撕成发丝般细的一条一条,隐隐作痛。

他捂着心口,脸色很不对劲。

清月目光追随他的背影。

“我没事。”他倔强地往前走了几步。

清月的手无意间碰到一个光滑的东西,她低头,两块小小的碎玉躺在床榻中央。原来血玉已经碎成两半,失去灵力包裹的血玉变得浑浊,里面只剩蛇妖的真血,轻轻晃动,血液会流动。清月拿在手里,之前里面的血是结晶的。

她大概知道这玉是多珍贵的东西,也大概知道他用这块玉做了什么。她有些惋惜地将血玉还给他:“不值。”

两块碎玉轻轻摔在他手心里,没有温度。

他摩挲着手心里的玉,转而又看她:“值。用一块玉换一个人的性命,是天底下最值的事。”

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睫毛长,即便不言语时,眼睛也似活水般流动。因为他爱笑,所以首先引人注意的便是两个匀称的梨涡,不深不浅,很是开展。

清月意外被他笑容感染:“好,傻。”

“啊?哪有。”

清月低眸:“落霞绫毁了?”

“是呀,被烧毁了大半,即便找到也不能正常使用了。怎么想起问这个?”

“落霞绫变幻多端,与你路数一般,若能找到,或许可以为你所用。”

“是吗?没想到你会关心我的事。"

在樊域流浪的时候他为了自保什么都跟人学一点,剑术、体术、符咒,包括旁门左道,但也什么都没学精。

清月靠在床头,微微阖眼:“我问你一件事。”

“你问。”

“你姓夏侯,是顾鸣山的山主吧?”清月对地方仙不甚了解,但是观夏侯明霄的样子不像普通妖族。最近才想起,世袭制的孤鸣山主人只能姓夏侯。

“我是。”夏侯明霄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隐瞒。

“你知道四象法境吗?”

明霄心头有些雀跃。他知道,她是仙族,而此地没有仙族,所以她只能是四象法境外的人。

“我,就在四象法境。”

“看来我们是同路人。”她直起身子∶“你是如何进来的。”

夏侯明霄将一五一十陈述给她听。

“那白衣男子是何用意?”

“我也想不明白。”

“你同我一样有记忆,是被人传送进来的,且暂时失去了灵力。”

“可惜我只知道规则,不曾找到出去的办法。”

“不急。”

夏侯明霄:“你身体还未康复,还是早点休息吧。”

“睡不着。”她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我想听故事,最好够长,非常长,长到天黑下来。”

“恩.......好吧。”他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床边上,“我的一个朋友,他游历阿丹国的时候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他聚精会神地讲:“阿丹国河东有一穷苦老妪幼年丧双亲,中年丧夫,老年丧女,如游魂般活于世间五十载,无依无靠。老妪性子善良温厚,平生以纳草鞋为生,所得勉强供自己衣食,却愿意接济乡里瘸腿乞儿。某年冬日天寒地冻,老妪做活感染风寒,年越近病越重,老妪卧病于床,倍觉此生苦痛,遂寻白绫自尽。

乡里乞儿得老妪恩惠,常来探望,不料这日老妪茅屋房门禁闭,乞儿顿觉不妙,硬闯入室内,发现时老妪只剩下一口气。乞儿无钱,只有一颗良心,背着老妪翻过山头走到了镇上,每路过一家医馆便磕头求医。多数大夫不见钱不治病。少数人本着医者仁心替老妪把脉,她的呼吸微弱,器官衰竭,就是神仙在世也无力救治,纷纷摇头作罢。也有好心人劝乞儿借点钱将老妪埋了,乞儿摇摇头,好心人无奈只好走了。

乞儿就这样求到天黑,镇上的守卫将乞儿和老妪赶出了镇。

乞儿又背着老妪走过冰河,走过荒山,走过雪地,每日自己饿着也要先给老妪灌食,自己冷着也要给老妪加衣,树叶、破布,总之老妪身上越厚,自己背上也就越重。

他要走到城里去,总有人能治,说来神奇,老妪在他的照料下仍是存着一口气。

一个瘸了条腿的人,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太,拄着拐杖一直走,走了整整五日。

路上有人不解,有人谩骂,有人扔掉他的拐杖大笑,也有人赞许,有人捡起他的拐杖,有人往他们身上扔石头,有人送他们衣裳,有人捐钱给他,有人送了他一辆牛车,有人偷了他的牛和车,有人借了他一辆马车,有人把空房给他们借住,有人把他们赶出破庙。

就这样走到了第五日太阳初升之时,守门的城卫远远看见他来了,立马为他开门,原来此事已经惊动了城守大人。他知恩图报的心让城守大为触动,城守也向中央举荐,可以给他一官半职。

可乞儿自知无才,推掉官职,只求能医治老妪。

于是城守广招名医,上门者络绎不绝,可施尽千方百计,无一所用。

又过了几日,乞儿辞别城守,这一次他要到国都去,那里有奇医名士,一定有办法。

这一次乞儿从城守府出来,坐上华丽的马车,车上有驾马的小厮,自己和老妪穿着能抵御长冬的厚衣服,可老妪的体温好像渐渐凉了。路上的人或是艳羡,或是敬佩,这一路也快了许多,只走了三日。

城守为他准备了荐帖,乞儿很顺利地进了国都。

乞儿在国都遍寻名医,来者皆提着满当当的药箱进来,又力不从心地走了。

乞儿几乎耗尽了所有钱财,可老妪终究没熬到春天来临,乞儿因为长期多思多虑,也得了难治的肺痨,一时之间他成了全国的笑柄,为了一个毫无血缘的老太婆,葬了自己的前程,现在人也没救活,钱也没捞到,做人如何能做得如此蠢笨。

乞儿没有心慌失意,他脱下自己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裹在老妪身上,像来时一般背着老妪淌过解冻的冰河,走过融化的雪地,踩过长了青草的山,老妪没等到的春天,他来看了。

这期间有人帮扶,也有人挡路。

后来,乞儿将老妪背回家乡,在老妪房后立了一座坟,好好埋葬了她。

乞儿回到自己的破屋,实际并不能算屋子,只是个能躺下的用红泥垒成的不太的房子,里面除了张席子什么也没有。他再也忍不住,发泄了所有情绪。血红的指尖扒紧墙面,咬牙,泣不成声。

哭到昏天黑地,他感觉房子好像重重压下来,自己也成了红泥人。他双眼一闭,心一横,要不就去了吧。

第二日,他苏醒时,发觉自己浑身酸软,不能动弹,他抱着千分之一的信念撑起了身,一下瞪大了眼,自己昨日闭眼时明明在屋里,现在竟在屋外,而这破屋,全然塌毁,和地上的黄泥融为一体。他又朝两侧看,衣服、手上、地上也是湿的,昨夜分明下了大雨。

不好,坟……他站起来,差点滑倒,东倒西歪地跑去老妪的屋,所幸乡里偏僻,人们为了彼此有个照应,都没把屋子修太远,乞儿当年也是这样想的,待他到时,老妪的坟土安然无事。

他当即觉得是老妪显灵,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岂料背后传来一道陌生的男音:‘‘若是死人能显灵,那世间所有行善之人都应得善终,作恶之人该万劫不复。”

乞儿气从中来,指着那人的鼻子:“你是谁?说的话好生无理。”

那人戴了个朽木做的丑面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但依稀看得出身姿高大,腰上还系了把长剑:“我是谁不重要,但你要知道,事在人为。”

乞儿觉得他说话神神叨叨,看起来也不像正常人,特别是那把剑,未出鞘就叫人心生寒意,他咽了咽口水,退了两步:“你到底要说什么?”

那人抱臂而立,望向他身后的山:“昨夜乡里下了一整夜的雨,山洪冲下来,压垮了好些人家,包括老太太在世时一直与她为难的刘氏。”

乞儿转身去看他破屋的方向,自己明明也在屋里,醒来却安然无恙在屋外。

乞儿回身:“昨夜是你救了我?”

面具下的脸好像轻轻笑了一下:“不是我,是你。昨夜山洪压下来,我问你想不想活,你说想,我只是拉了你一把,是你自己逃出来的 。”

乞儿全然不记得这些事。

他苦笑:“不可能,我已经不想活了。”

男子并不搭理他的自暴自弃,而是转了个话题:“你觉得老太太离世时还有遗憾吗?”

乞儿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说:“我不知道。”

男子:“‘在世或有憾,憾终身无亲无靠;离世未必有憾,因为你选择了她做亲人。”

男子又问:“你自己有遗憾吗?”

乞儿立马有了答案:“有,若是早点发现便还来得及救治;若是有钱有权,便大有希望能救治,若是……”

男子打断他的话:“人生哪有那么多若是……若是早点发现,抱定必死决心的她就不会有下次了吗?若是有钱有权,你还是现在的乞儿,还会遇到与你身份悬殊的老太太吗?”

男子:“人生在世,遗憾难免,但过去已成过去。你还不走吗?文一舟。”

巨大的刺激穿透叶亦舟的胸膛,十三年,恍如隔世。

乞儿并非乞儿,最初的他也并非瘸腿。

十三年前,年少的他失手杀人,四处流窜,每一天过得提心吊胆,他不敢正视自己的心,不敢看自己的脸和手,他丢掉血衣,穿破衣破鞋。他陷于巨大的痛苦中,只能用身体的疼痛盖过生理的痛,他打断自己一条腿,可也难消罪恶,最后他爬到了河中,想顺河而下,就此结束此生。

谁料被老妪救下,此时老妪女儿刚刚离世,见乞儿年纪与自己孩子相仿,很想把他留下当自己孩子。

可乞儿仍是害怕,不想拖累老妪,只愿常来陪伴。他看着老妪的笑脸,自己的心也得到一丝慰藉。

他在忏悔,他想弥补,他帮老太不仅把她当家人,也是弥补错事,他不愿当官不仅是怕延误老妪的病情,也是害怕被当初的人认出来。如今浮华半生,错的错对的对,早已混淆不清,世间善恶也都已看透。

乞儿再行跪拜,侠客已走。”

“然后呢?”清月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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