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区派出所。
讯问室里,杜学屹蜷缩在角落里,紧张兮兮地盯着墙角,双目失神,透漏出一丝不安和恐惧,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些什么,含混不清。
齐安站在单面镜后,拿着苏木拍的那张照片,反复对比,眼前这个疯子怎么看也不像他最初想象的那样——叱咤风云的危险分子。
“看够了没有?”年轻警察从他身后走了过来。
他摇摇脑袋,把手中的照片递给他。
“这什么?”年轻警察问道。
“杜学屹。”
“这谁拍的?”年轻警察轻笑一声,有些不可思议。
“苏木。”齐安定定地看着镜子后的那个人,眼中透过一丝锐利,“我怀疑这个人是装的,就是为了躲避审查。他一定早就预料到了什么。或许,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局。”
话音刚落,一滴口水顺着杜学屹那抖落不清的嘴角滴了下来。
呃······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年轻警察拿起照片又细细端详了会儿,反问道:“你知道什么叫氛围感拍照吗?”
—
随着一声轰鸣,一辆老旧的吉普车停在警局门口。
车门缓缓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走了出来,穿着一件已经磨白了的polo衫,脸上带着一抹随和的笑容,带着几分亲切和憨厚。
“各位警察叔叔辛苦,这么晚了还要工作。”他打着哈哈道。
值班的警察都在忙着各自的工作,根本没人搭理他。
“那个,我是来带杜学屹回家的。”他搓搓手,试探地问道。
一位值班的警察抬起头,看他一眼,淡淡道:“去那边签字。”
“不急,我们刚刚发现杜学屹和七年前的一桩刑事案件有关,需要对他进行进一步的问询。”陈爻走了出来,脸色有些阴沉。
男人一愣,看向讯问室内,杜学屹正惊慌地晃着脑袋,大喊大叫道:“不要杀我!不关我的事!”
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冷声喝道:“你们这是在刑讯逼供!”
“不,是他自己疯了。”陈爻淡淡道。
“什么?”男人的眼中流露出一抹讶异,随即轻笑一声,“你以为这话我会信吗?我要找律师!调取你们的审讯笔录!”
陈爻摇了摇头,不愿和他多做解释。
年轻警察打开报警录音——
“喂,110吗?快救救我······梧桐街道······我身边的人疯了······他疯了······”
那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抑制不住的恐慌,报警人一定是见到了极为恐惧惊悚的事情。录音里时不时地传来一个尖锐、疯狂的喊叫声,嘈杂又混乱。
男人眉头一簇,问道:“报警的人是谁?”
“是我。”苏木披着小毛毯走了出来,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小背包。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几缕散乱的头发黏在脸颊上,显得有些凌乱。泪水在眼眶中晶莹闪烁,随着她的颤抖不停地滑落下来。
“他,他本来打算送我回家的,可车走在半路,他忽然问我们有没有看见两个小孩,我说没有,然后,然后他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哭了出来。
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我见犹怜。
她抱着小背包的手紧紧攥了起来,仿佛在心底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手背上的咬痕还残存着红印,渗着点点血丝。
男人倒抽一口凉气,将信将疑。
远处的角落里,年轻警察和齐安向这边望去。
“这眼泪说掉就掉嘿,不当演员可惜了。”年轻警察啧啧道。
“就凭这一招,从小到大她就没军训过。”齐安幽幽地叹了口气。
看看陈爻,再看看苏木,男子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问道:“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
苏木刚要开口就被陈爻给打断了。
“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们决定把他送去精神病院看护。”他的语气很坚定,不容得半点置喙。
男人一愣,呵呵笑了笑:“这种事情就不劳烦你们警察叔叔来做了,我们自己就能处理。”说着就径自穿过了陈爻,朝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知道对方是个老油条,根本唬不住,陈爻也只得侧了侧身放他过去。
“这个杜学屹被你们接回去,不会又突然猝死了吧?”他半开玩笑道,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企图捕捉到什么信息。
男人定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又露出那一副憨憨的模样,呵呵笑道;“您这说的那儿的话?杜会计是我们公司的人,对公司的建设有着汗马功劳,虽然他现在精神有些问题,但我们仍然会遵守劳动法,给予他应有的关怀的。”
“最好是这样,我们也会密切关注他的消息的。”陈爻点点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次日清晨,晴空万里。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轻轻洒落在床上,安静祥和。
滴滴~滴滴~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宛若清晨的一道闪电,劈开了苏木的梦境,把她吵醒。
“烦死了!”她挂了电话,翻了个身,接着睡。
滴滴~滴滴~
电话又响了,铃声顽强地在房间中回荡,毫无停下的意思。
“喂?”她无奈地接通电话,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怨气和不满。
“苏木啊!你真是我们栏目的大功臣呐!你昨天晚上刚写的那篇报道火啦!打从进入二十一世纪,咱们的栏目从没像今天这么红火过!”电话那头,主编兴高采烈地逼逼叨叨,声音之大,可以让整栋办公楼的人都听到。
苏木一时有些懵逼,问道:“什么报道?”
“《七月半鬼门开——深夜男子撞邪实录》不记得啦?”
她怔了怔,昨夜种种再次涌上脑海,瞬间清醒,倒吸一口凉气:“喜欢就好,经费快花光了,赶紧打钱。”
“哈哈哈,小意思。”对面答应得非常爽快,“你那边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尽管提,我们能协助的尽量协助!对了,那个游轮的案子最近你有没有跟进呀,那个才是大热点,能不能今晚先写出一版材料出来,我先看一下······”
嘟嘟嘟~
苏木毫不犹豫地挂掉了电话,除了发经费,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拉开窗帘,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禁感慨一句:阳间真好。
—
酒店门口,一辆古旧的吉普车停在正门口,原本鲜亮的颜色已经褪去,车灯的玻璃也免得模糊不清,跟富丽堂皇的酒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木刚走到酒店大堂就看见了这辆车,犹豫再三,还是走了出去。
哔——
汽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惹得她不禁蹙眉。
“苏木,还记得我吗?”车窗拉开,是昨夜那个男人。
她眨巴眨巴眼睛,摇了摇头。
男人憨憨笑着,温声道:“你忘了当时在饭桌上的时候,我就坐你旁边,记得吗?昨天晚上在派出所的时候咱俩还说过话呢。”
细细打量了一番,苏木隐隐约约有了些印象,是前两天喝的脸红脖子粗还拍着自己的脑袋说“好头”的那个酒鬼!
“不好意思哈,昨天晚上我实在是吓坏了,一时没记起您来。”她悻悻笑道,心却在扑通扑通地打着鼓。
“我叫程勇,是老板的司机,你叫我程叔叔就好。”男人热切地做着自我介绍。
“程叔叔好。”苏木鞠了一躬。
“程叔叔再见。”掉头就走。
“诶诶!”男人连忙叫住她。
“您还有什么事吗?”她反问道。
程勇的脸顿时冷了下来:“老板觉得昨天晚上的事情有些蹊跷,让我过来看看你这里怎么样。”
苏木心里咯噔一下,愤愤地骂道:“TMD,就因为这个傻逼我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还老是做噩梦!”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程勇敲打着方向盘,一脸玩味地看着她表演。
表演结束,苏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大眼睛扑闪扑闪,煞是可爱。
“上车。”他淡定地打开发动机,准备出发。
—
梧桐路,偏僻,荒芜。
吉普车缓缓驶过,车轮的咔咔声在街道上回荡,宛若昨夜。
苏木打了个寒颤,紧紧抱紧自己,表示自己的心理阴影很严重,现在很怕怕。
一番折腾下来,还是一无所获。
“难不成真是撞了邪了?”程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地面,灼烧着他的皮肤,让他很难受。
苏木摇摇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个狗东西!人都疯了还不让人省心!”程勇小声咒骂着。
“叔叔您看起来很讨厌他诶,是不是之前经常要给他收拾烂摊子?”苏木善解人意地问道。
“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他不耐烦道。
滴滴~滴滴~
他接起电话,看了眼苏木,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压低声音,断断续续道:“不行······留着就是个祸患······你现在不能心软······”
挂断电话。
看看一旁的苏木,他的脸色骤然阴转晴,笑呵呵道:“小苏木呀,走,叔叔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