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呆着。”年轻警察淡淡地说了一句，一侧身，把她挤在了身后。
摊主有些无奈，有些紧张，垂着头，一言不发。
“七年前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陈爻把一杯温水放到他面前，温声问道。
摊主叹了口气，好似认命了一般。
“你不记得我了？”他问道。
陈爻皱了皱眉头，仔细端详了他片刻，有些迟疑。
“你，你是······”
“小刘啊！这才几年没见你就把我给忘了！”摊主有些委屈。
看看面前这个身形壮硕，脸跟白面馒头一样圆鼓鼓的男子，在想想自己记忆里那个干瘪瘪瘦弱的黑皮小子，陈爻一时有些错乱。
“呵，你的变化有些大哈。”他干笑两声。
“你倒是没怎么变。”摊主附和道。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所以，七年前的事，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陈爻问道。
“我什么都没看到。”摊主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顿时萎了下来，“我恨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他咬了咬牙，满满都是自责。
“苏木说那天晚上你也在，”他顿了顿，“在李誓家里。”
摊主点了点头，眼神渐渐飘渺：“你知道的，如果没有李警官，我到现在也还是个小混混，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嗤笑一声，重重地叹了口气，“李警官给我指了条明道儿，我想救他。”
砰！
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身子前倾，直勾勾地望着陈爻，眼眶通红：“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他路过我的摊子买油饼，我卖完了，我们说好的，明天一定给他留出来，可是，可是······”他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他怎么哭了？”玻璃窗外，苏木小声问道。
“嘘。”齐安堵住了她的嘴。
摊主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断断续续道：“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但我知道，那几个小混混不是凶手！刘阳！一定是他！我就是一个摆摊的，办不成什么大事！但那小孩儿是个记者！只要她写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这是个冤案！只有这样，上面的人才会重视！这样才能真相大白！这样那个刘阳才能被抓起来！”
“他怎么知道我是记者的？”苏木有些疑惑。
“嘘。”齐安又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陈爻缓了缓情绪，问道：“就这些？”
摊主点点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押到看守所吧。”陈爻对身旁的小警官嘱咐道。
“陈队！”摊主叫住了他，“李警官的事，你就这么忘了吗？”
陈爻顿住了步子，一字一顿道：“片刻都不敢忘。”
—
西城区会所。
水晶灯投射出温暖柔和的光线，宽敞的大厅里混合着高级皮革和新鲜花卉的芬芳。地面铺设着华丽的大理石地板，光滑如镜。穿过大厅，走廊的尽头，是私人包厢。
包厢里面，按摩师正在给刘阳按摩。
“怎么样了？”他眯缝着眼，下巴微扬，一脸享受。
“已经送去看守所押起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恭敬地说道。
“他以为看守所就能把那小子护起来了么？” 他嗤笑一声，十分不屑。
—
深夜。
万籁俱寂，一片祥和。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天际，持续、急促、紧迫。
乓乓乓！
警棍敲击着铁栅栏，回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都退回去！后退！后退！”警察高声喊道。
看守所的犯人纷纷后退，人潮散去，摊主躺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浸染了地面。
—
医院。
走廊的灯光昏暗，仿佛被一片迷雾所笼罩。时间似乎都凝滞了，每一秒钟都让人倍感煎熬。
“人呢？”苏木和齐安匆匆赶到。
年轻警察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一名医生走了出来，满脸都是疲惫。
“医生，情况怎么样了？”陈爻急切地问道。
医生沉声道：“病人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
“那他醒了吗？”苏木追问道。
“如果病人醒了，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医生回答。
陈爻和年轻警察相视一眼，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完全消散。
“今天晚上我守夜。”年轻警察主动说道。
“辛苦了。”苏木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所有人都看向她，一脸疑问。
“这个时候你应该客气一下，说轮值。”齐安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
苏木眉梢一挑，有些不解：“为什么？我又不是警察，这游戏我不玩了！”说完，她一把推开齐安，扬长而去。
叮~
她前脚刚走，齐安就收到一条短信：“赶紧回家。”
—
“怎么回事？”齐安关上房间门，有些好奇。
“快，收拾东西，咱们回家。”苏木抓起他的衣服就往行李箱里面塞，也不管会不会皱。
“这么急？”齐安接过她手里的衣架。
“那都是一帮子法外狂徒啊！你我有几条命够他们这么玩的！”苏木急切地收拾着行李，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
齐安拉住她，轻声安慰道：“打击黑恶势力，保护一方百姓，这本身就是警察的职责啊。”
“这是他们的职责，和你我无关。”苏木挣脱他的手，又开始忙碌起来。
“怎么会无关？我也是警察啊，这事儿让我们遇上了，总不能不管吧。”齐安耐着性子安抚道。
“不不不，我们要尊重管辖权，你赶紧回你的片区，别在这儿捣乱！”苏木的动作渐渐放缓，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眼见她那么坚定，而且自己确实也无权插手这件事，齐安叹了口气，道：“好吧。还有一件事。”
“什么？”苏木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他俯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这不是游戏，这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你我的眼前消失。更何况那个小吃摊的摊主，还是因为我们才入局的。”
苏木心头一跳。
“这样，你还要坚持要走吗？”他问道。
“我这就去订票。”她的回答干脆果决。
—
次日，晴空万里。
苏木把头贴在车窗上，怎么都提不起兴趣。
再往前就是医院了，出租车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她问道。
“前面堵车了。”
医院门口，人流涌动，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就停在这里吧。”她淡淡开口。
“你要······”齐安眼睛一亮，有些激动。
“搬行李。”她拎起书包，走了下去。
—
ICU病房门口，年轻警察顶着一对黑眼圈，满眼血丝，显然是一整夜没有合眼。
“回去休息休息吧，一会儿有人过来换班。”陈爻温声道。
“陈队，这是谁病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爻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没有搭理他。
刘阳也不恼，大剌剌地走了过来，拍了拍陈爻的肩膀，一脸无辜：“里面躺着的是谁啊？”
陈爻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冷冰冰道：“与你无关。”
“医院这种地方都能碰上，也是够巧的，刘总您是刚死妈了吗？”齐安热切地走了过来，热情地跟他们打着招呼。
刘阳眉梢一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你哪位？”他问。
“隔壁区的协警，不懂事，别往心里去。”陈爻敷衍道。
刘阳哼了一声，淡淡道：“听说昨天看守所发生了点小骚乱？”
“不是什么大事，邪不压正，那几个毛贼还跳不出我们警方的手掌心。”陈爻笑眯眯道。
“有人受伤了？”刘阳试探性地问道。
“你干的？”年轻警察问道。
他呵呵一笑，擦了擦鼻尖：“怎么可能？我们可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
“那就别问，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年轻警察毫不留情面道。
不远处，苏木手捧着一束鲜花，定定地站在那里。ICU病房里仪器的滴滴声、刘阳幸灾乐祸的笑脸、齐安昨夜说的话，一切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回荡、翻转，扰得她头痛心烦。
“个老不死的。”她的心中，杀意渐起。
病房前，齐安和年轻警察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是奚落调侃，陈爻也不拦着，本想着好好显摆显摆的刘阳在这里是一点便宜都没有讨到，自觉没趣便离开了。
沿途上了趟厕所，刚从洗手间里出来，便见到早早候在那里的苏木。
“呦，刘总，您这身份还亲自上厕所啊。”苏木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他有些迟疑，想了想，道：“你是那天在警局里溜门撬锁的那个？”
“您还记得我呀。”她装出一副欣喜的模样。
刘阳点点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我还有一个身份。”苏木又向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其实，我是奇谈栏目的记者。”
“这栏目现在还在啊！”刘阳有些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