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棕色马匹在圣羽林的小路疾行，奔驰数小时候二人停下让马匹歇息。

沉墨在溪边取水，潋滟的目光看向安静的溪边，“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我们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鸟兽，按理说越往森林深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几率应该越大才对。”

兰斯洛特微微颌首，“你现在知道如何使用精神力吗？”

在启动预言之书的时候沉墨体验过那滋味，但他还没有认真内视过自己的精神之海。他闭上眼睛，让意识下沉到那片被开辟的隐秘区域。

他站在连绵的阶梯之上。

阶梯蜿蜒地沿着高耸入云的冰山伸展，没入不可知的云雾之中。那无视重力规则的，神圣的死白的螺旋上升的方形阶梯向四面八方蚕食着这片冰雪天地。

他现在离地面仅有三十尺的距离，在冰封雪地里，他看到一块扎眼的绿色水域，沿着阶梯小心走下，走到了水域边缘。

那是个清澈的，一眼见底仅有20尺宽的椭圆形池塘，池塘边缘有些高达1米的野草，顽强地在冰雪天地的包围下生长着。

这就是我的精神之“海”？

沉墨叹息着地咕哝了一声，他试图调用自己那点可怜的精神力去探知外界。尽管没有睁开眼睛，他还是“看”到了以自己为中心半径3米范围内那疯狂跳跃的光元素。

他睁开双眼，眼前是绿意盎然的草地，静静流淌的小溪，和兰斯洛特骨感的手。

“小姐，请允许我与您共享精神力。”

“叫我凯西就好。”

兰斯洛特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沉墨的视界迅速扩大。绿树，溪流都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金色，看似祥和美丽的景象中沉墨却感受到一种让人心生警醒之意的能量波动。

趁着精神力共享的间隙兰斯洛特如蛛丝一般细小的精神力波流滑向沉墨那隐秘的精神之海。

他看到了奇诡又美丽的画面，数不尽的阶梯如群蛇狂舞，每一层阶梯通向大小不一的紧闭的门。它们，如无数触腕黏腻地绞动着，温柔地缠上兰斯洛特的精神流。

兰斯洛特因被侵蚀的恐惧自主掐灭了窥探的精神流，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

“传说之中圣焰之龙利尔维撒的吐息可使方圆数千里的生灵颤抖臣服。触及到那个领域的存在，仅凭法则的力量就胜之不武。”他悄悄收回触碰沉墨肩膀的手，似乎有点感慨地说着。

“伯爵大人在为我们驱逐危险，指引方向。”

他们口中的芬尼根·尤里乌斯·格兰登此时已经通过他在迪奇镇布下的一次性传送法阵回到了爱伦城。

他走下湿滑的石阶，蜡烛悬挂在两侧的石壁上，微弱的火光倒映在狭窄的石板走廊上，走廊的两侧是铁栅栏围成的牢房。

他越过一些传出奇怪响声的牢房，走到了狭长的过道尽头。芬尼根站在铁栅栏前，凝望着里面的黑暗。

如一座安静的落地钟，他默默等候了半小时有余，黑暗中传来一阵镣铐叮当作响的声音。

“你为何在此？”冷漠而又虚弱的声音传来。

“我找到他了。”同样冷漠而疏离的声音回应道。

“他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冷漠的声音似乎染上了急切。

“他在去往魔法学院的路上，从20年前的那一天起，您就丧失了质问我的资格。”

回应他的是倏然的沉默。

“请把这一点牢牢谨记在心中，母亲。”

语毕，芬尼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黑水监狱。那个在20年前苦苦哀求的弱小的他已经消散在时间的长河里。

他回到了位于爱伦城东部郊区的城堡，其西翼三层的阁楼里。

管家艾伦早已恭候多时，他为芬尼根拉开了桦木书桌前的丝绸为面的高背椅。芬尼根解开斗篷的系带，把它交给旁边的艾伦。艾伦还想上前帮他打理一下在外奔波有些凌乱的发丝，他抬抬手拒绝了。

芬尼根舒服地陷在柔软的靠背里，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扶手，“给我说说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吧。”

艾伦在其一旁微微垂首娓娓道来，“菲利普主教在您离开的时候造访您的玛琳教区进行布道，据其所说考虑到格兰登伯爵日理万机，除了亲自管理爱伦城大大小小的事务不说，还注重提升个人实力，离开管辖教区一个多月寻找虚无缥缈的龙族。永远把神的子民放在第一位的他只好来替阁下履行身为主教的责任。”

“来自皇后陛下，邀请您参加年末王室私人茶话会的邀请函。”

“您署名为玛莎蒂娜发表在《魔法至上》期刊的《水系魔法农用普及》获得了50银币的稿金。主编的评价是－－很有争议性，有吸引眼球的价值，请再接再厉。我们的收信人受到了一些大魔法师的骚扰信息甚至死亡威胁。”

芬尼根闭目一一听着管家的汇报，他淡淡地吩咐艾伦，“替我转告菲利普，感谢他对我工作的关心和支持，改日我与光明圣焰龙利尔维撒一定上门拜访。”

“以年末的军事演习为由拒绝皇后陛下的邀请。爱伦城位处帝国极东的边境之地，我身为城主务必参加给边防军提出建议。”

“我们的收信人……是叫迪尔是吗？给他100银币的抚恤金，转移地址，从佣兵工会雇佣几人贴身保护他。至于文章……换一个期刊和署名投递。”

“是。”管家领命正要退下。

“等等。”芬尼根从空间戒指取出从沉墨家花坛薅来的含苞待放的紫罗兰，“给我请城里最好的花匠来好好照顾他们，顺便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紫罗兰的漂亮新品种。”

管家有点疑惑的离开了。据他所知伯爵大人向来不钟情什么花卉，连花园里成片的海洋之歌也是看在戒印的份上才种植的。怎么出去一趟忽然就开窍了，有什么人让他开窍了！？

在没有异兽侵扰的情况下，沉墨和兰斯洛特两人顺利抵达了迪奇村。为数五六十人的大队驻扎此处，然而他们按兵不动，就像在等候什么命令。为了防止出现更多变数，他们简单进行了一下食物的补给就离开了迪奇村。

两日前克里斯托弗率领大队尾随芬尼根至迪奇村，尽管身为武夫的他尚不知晓法则的存在，把这股未知的力量归因于强者的威压，他的战斗直觉促使他主动与芬尼根拉远一定的距离。

到达迪奇村时，芬尼根已不见踪影，他们进行了简单的搜索，发现了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定向一次性传送魔法阵。

克里斯托弗当下决定自身一人通过传送阵返回皇宫向二皇子殿下询问定夺下一步的行动，留下兵队等候卡缪村的消息。

二皇子由于没有魔法天赋，他高傲的天性对魔法相关的任何东西都十分抗拒，也拒绝使用魔法通讯，生性多疑的他认为魔法通讯是可以伪造的，因此克里斯托弗在紧急汇报时都要亲自跑进跑出。

克里斯托弗通过数个设立在不同城市的传送阵返回了皇城翡冷翠，此时他站在皇宫侧翼的书房门口在装饰繁复的大门上轻轻叩响三下。

“进来。”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隔着房门有些发闷。

“殿下。”克里斯托弗进门后行了一个骑士礼，“有失您的期望，自光之谷格兰登伯爵与圣焰之龙利尔维撒一同消失后，这次我们再一次失去了格兰登伯爵的踪迹。”

二皇子眉眼冷峭，薄薄的嘴唇显得有点讥诮，白皙面庞眼下的茶色阴影让他整个人显得有点阴郁。

“汇报你知道的所有。”

克里斯托弗从格兰登伯爵从光之谷消失后开始说起，搜查数月后在圣羽林偶遇格兰登伯爵，伯爵一剑把偷取戒印的小贼杀死，他们尾随格兰登伯爵结果发现了一次性的定向传送魔法阵。

“值得注意的是格兰登伯爵突然展现的剑术，在光之谷时伯爵一直躲在我们的后方提供法术支援，当我把一柄利剑递给伯爵当作防身武器时，伯爵甚至以“看见剑上的血就晕”拒绝持有长剑，他坚信以第二骑士团的实力与二皇子的承诺他一定能全须全尾的归来。”

二皇子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不留情面地露出一个讥诮的笑，“看见剑上的血就晕？没想到这些年他竟然还学会了幽默。若是如此他早就死在了一波接一波刺客和佣兵的围攻下了。”

克里斯托弗有点讶异地看向二皇子，他只知道芬尼根·尤里乌斯·格兰登是风光无限的帝国唯一的神圣大魔导师，是帝国第三大教区玛琳教区的主教，陛下亲自册封的帝国荣誉伯爵，特例赐封爱伦城为其管辖领地。

没想到有如此魔法实力的格兰登伯爵竟然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为什么二皇子殿下会知道格兰登伯爵的秘事呢？是殿下的情报网络让他得知还是殿下以前与伯爵有过私人瓜葛呢？

他有点担忧地望向二皇子，“殿下，恕我直言，请勿与格兰登伯爵交恶啊。大魔导师具有毁天灭地的威能，是帝国的武器，而这次格兰登伯爵与利尔维撒虽尚未知契约结果，若是成功了他如今的实力……不可估量。”

二皇子揉了揉眉心，有点疲惫地说：“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一天。我偌大帝国有宫廷魔导师团，首席宫廷魔法师也是大魔导师，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克里斯托弗的目光微微闪烁，他在心里暗暗嘀咕，他们的命令权又不在您手上。

“好了，下去吧，你的衷言我听进去了。这些魔法师行踪鬼鬼祟祟，跟丢了也不怪你。以我的名义向爱伦城发一封信，为格兰登伯爵意外被卷入时空风暴感到不幸与对伯爵的安危感到深深的担忧，若伯爵平安归来请务必让我知晓，届时一定亲自上门诚恳道歉。”二皇子慢条斯理地说着。

“是。”克里斯托弗领命退下。

二皇子从红丝绒高背椅上站起，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花园欣欣向荣的景象。

大概过了一刻钟，书房的门再度被敲响，第二骑士团副团长－－伍德·克雷斯在房外恭候。

“进来。”

伍德走入书房，看着二皇子望向窗外的侧脸，他一字一句地汇报道：“红衣主教福尔法斯阁下拒绝了您的邀约，阁下声称正在接待贵客。”

“贵客么……”二皇子沉吟片刻。

“是的，这也正是我加急前来要向您汇报的原因，我们的使者在其府中放下礼物后，穿越后花园的时候瞥见了福尔法斯阁下跪在地上对那位贵客行吻手礼。”

“多派些人去打听福尔法斯阁下贵客的身份，向福尔法斯阁下另约会面时间。”他轻轻摩挲着袖口处的蓝宝石袖扣，那是十年前大皇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之一。

伍德退下，侍女们拉上了厚重的丝绒质窗帘，屋内照明原本仅凭外界光线－－屋内没有点任何一盏煤油灯，此刻室内陷入了浓稠的黑暗中。

二皇子自嘲地笑了一声。

这些不见得光的勾当，也只能我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