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书延刚把陈姨准备的酸奶放到料理台上，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但他掏出来的手机是和江的，原来从给时男打电话那会儿，这手机就一直在自己身上。
铃声还在继续，在自己的口袋里，他想把和江的手机放下时，手机屏幕却亮了。
岳书延不是有意看的，只是突兀的出现一条消息，很难不注意到。
屏幕里消息框上的名字看着眼熟，他并没有点进去，只是看着对方发给他的“晚安”消息陷入沉思。
自己的手机还在响，已经第二遍了，他摁灭和江的手机放在料理台上，接了自己的电话。
张连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酒吧了，车载音响的音量由高转递，他问：“回家了？”
“刚到。”岳书延收回和江手机上的视线，“没地方住了？”
张连垠笑了一声，“车里还是能勉强待一宿，另外看看你们还好吗。”
听不出关心，他像是来看热闹的，岳书延告诉他：“去了趟医院。”
“这么严重？”
岳书延就说：“明天我带你出来试试。”
张连垠轻咳一声立刻转了话题，讲起正事，“过两天我爸生日，你不是一直想找程峰吗？他在，你准备准备。”
“再晚说两天，我们的合作项目都要结束了。”
张连垠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迅速，“费了多大的功夫。”
岳书延看着热水滚出来的小泡，抬手关了小奶锅的开关，“只去了一趟马场。”
张连垠诧异，“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骑马了。”
“我不会，和江会。”
“和江？”
岳书延把桌上的酸奶扔进奶锅里，“怎么，刚才喝过酒，这么快就忘了吗。”
“……”张连垠说：“惊讶而已。”
岳书延滚了滚酸奶罐子，“还有要说的吗，不说我挂了。”
“别急，最后一句，”张连垠扔了重磅炸弹给他，“贺生也会来，可能会带贺择明。”
“那是他弟弟，不带他带谁。”
张连垠笑道：“行，是我大惊小怪了。”
岳书延说：“不怪你，贺家的行事风格决定的。”
张连垠想起往事不免笑道：“也是，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你带和江过去就得把人看紧了，在利益问题上仁慈就是断自己的活路。”
岳书延没作声。
张连垠换个舒服的姿势，座椅往下倾斜才说：“不要以为帮了你一两次就真的成了功臣，温水煮青蛙你可能不是青蛙，但和江绝对是锅下的柴，感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岳书延走到柜台面前，打开柜子拿出一个玻璃杯，“最近连你也喜欢说教了。”
张连垠挑眉，“没有办法，毕竟岳伯父不在，为避免等他回家只剩下一副你的白骨，我只好扮个讨人厌的角色。”
玻璃杯放在奶锅旁边，岳书延走过去，“确实辛苦，还有什么要提醒的？”
张连垠果真思考一番说：“在我看来医院你不该陪他去，只要他暴露出一点和贺择明的关系，一点就够，”他稍抬胳膊关了车载音响的音乐，“够警醒你继续提高警惕，也够你把和江踢出局，当然如果有‘局’的话，否则因小失大，你仁慈他就猖狂，这还是当初你教我的。”
岳书延不言语，把奶锅里的酸奶翻了一面继续热。
“你比张家幸运太多，一个叶荷一个和江翻不出花来，可怜我费尽心思，明天赶飞机能睡够四个小时算老天赏脸。”
岳书延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不急，月底去了张家自然有分晓。”
张连垠问：“你带他去？”
“去了就知道了，挂了。”
张连垠失笑，“这么无情？到底还是觉得今天晚上做的过火了，可家贼难防，你不该这么……”
他没能说完，岳书延挂断电话后把手机扔在一边，等罐里的酸奶温热，倒进杯子里拿着两部手机上了楼。
和江的房门没锁，他敲了两下没听到声音，从缝隙里看到床上鼓着个包。
窗帘没拉，窗户没关，这也能睡得安心。
他进门把酸奶放在桌上，旁边是带回来的一袋药。
他把窗户关上，又拉上两层窗帘，这才站在窗边道：“喝了再睡，能解酒。”
和江没动，但他知道和江没睡着，“药和酸奶，你选一样吧。”
沉默片刻，床上的人动了动，和江掀了被子，一双脚踩在拖鞋上，伸胳膊拿了酸奶。
岳书延没说什么揶揄的话，毕竟今天吃和江的地雷吃的够多，他再多说两句今晚该失眠了。
见和江喝了两口，然后才意犹未尽的舔舔唇，提醒他：“厨房还有，如果晚上不舒服自己再去热。”
他说完就走了，和江看他关上房门，把酸奶喝完，没其他感觉倒是有点饿，但这么晚了他又没力气，喝完只冲洗一遍倒头就睡。
岳书延卧室的灯也跟着灭了。
第二天起床已经日上三竿，仰躺在床上的人一阵恍惚，他扶了扶额头，缓了会儿才把晕眩和眼睛刺痛的不适感压下去。
而后浮上来的便是昨晚的记忆——
关于他在包厢被人为难，岳书延袖手旁观，甚至他和张连垠才是幕后黑手，霍茕只是借势刁难。
他蹙眉理了理身上的薄被，跟在岳书延身边不仅伤手，还伤身，真是该想想别的办法了。
于是和江倒在床上，思绪没理出来，倒是差点又睡过去，胃里一阵纠缠似的疼，他才恍然记起这会儿恐怕过了吃饭的时间，肚子有些饿。
他洗漱完下楼，陈姨已经早听到他的动静准备好了早。
一小份蛋炒饭，一份养胃的粥。
他坐下尝了尝，陈姨的手艺一如既往的棒，鲜香无比，把他胃里的不适堪堪压了下去。
不过一会儿，陈姨又从厨房赶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甜品，奶香味儿浓郁。
和江就要去接，陈姨却躲了躲，“岳大少嘱咐了，说和助还有份药，得今早吃。”
“药？”
“对，药。”陈姨笑的和蔼。
和江一顿，他突然意识到在除去他喝酒、胃痛以外，还有一些被他遗漏的细节逐渐清晰的在脑海里显现。
他喝酒不会断片，只要一点提示，就能记起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也当然记得岳书延背他出酒吧，去医院，还有后来他骂岳书延的话，以及回来以后的一杯酸奶。
这次把岳书延整到了，和江记起他隐忍的脸色，但当时他却一言不发。
和江敛神，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灌他酒，到最后还是得把自己安排妥当。
他轻咳一声，“谢谢陈姨，我记得。”
陈姨笑的和蔼，走了没一会儿就把药拿了下来，和江只好取了陈姨准备好的药吃了。
“大少还是多心了，这不吃的痛快呢，哪儿用人盯。”陈姨笑着收了药，走了。
被陈姨盯着吃药，不自觉生出一种羞耻心，和江看着碗里的饭，喝了勺汤。
他不是不喜欢吃药，当然也不是喜欢，昨晚的闹剧只是酒精让他多了一些疑心。
……
午饭一样丰盛且大补，但中午岳书延没有回岳家。
已经焕然一新，恍若新生的和江下午就捯饬捯饬去了公司。
集团里的员工久违的看到和江，第一时间把这消息传遍了公司大小群。
进电梯摁十三层，四周归于沉寂，这一趟不是岳书延让他来的，他也知道即便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工作需要他处理。
但他还记着昨晚上接他和岳书延回去的时男，为确保这小助理不会乱说话，他得把人看牢了。
何况这么长时间没来公司，总该来一趟。
但他每次来公司都会接收一道道目光的犀利，进公司以后根本判断不出这几道视线里是不是夹杂着时男的“通风报信”。
他抬头看向电梯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恰好停在十三层，待电梯门打开，门外却正巧等着岳书延和陈清Tina。
几人穿的正式，岳书延仍是能让人驻足的气势，他把视线聚焦在和江身上的时候明显一滞。
他身后的两人叫了一声“和助”，和江颔首应了，和岳书延却对视一眼，两人面无表情的谁也没开口说话，一进一出，电梯运行向下走了。
Tina和陈清目不斜视，私下心思却已经要翻出花来。
不止他们两个，留在总部的郑晨看到和江都心里一跳。
这么长时间，再看到和江来公司每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好奇。
和江却没有管这些目光，进了办公室就没有再出来。
到室内阳光变得金黄，他才看看时间快要下班，把时男叫了进来。
经过昨天的一顿揣测，时男站在办公桌前就腿抖，原本从早上开始他右眼皮就一直跳，没想到在这儿等着他呢，那么长时间不来公司的和江居然来了，又明显是冲着自己。
他不淡定了，但敌不动我不动，和江不说话，他就默默站着。
于是就这么大眼对小眼的面对面僵持片刻，和江这才无奈主动开口说：“昨天……”
“昨天我什么都不记得！”
“……”
原本祈祷逃过一劫的时男一听“昨天”，就知道自己情况不妙，和江一提，他就主动招了。
半晌和江看着他，时男抿唇扬起个僵硬的笑。
室内氛围诡异安静，和江被他打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这场面像是他和岳书延做了多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因为有昨晚他对时男的猜测，也不难理解，不然他也不会专门来公司一趟。
可要解释显得欲盖弥彰，和江又被他打断一句，索性就着台阶下。
“公司严谨讨论办公室八卦，你算得上有些资历的员工，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时男紧抿双唇，不敢反驳那句“有资历”，更不敢反驳“没什么不放心的”。
要是真不放心，和江也不会突然来一趟公司了，还是带病匆忙赶来。
话到这儿，和江看一眼时男略显倔强的面孔，两人又是一阵对视。
和江叹口气，“出去吧，我也忘了要找你做什么。”
时男眨眼瞧他，而后悄摸说一句，“那我就先走啦，和助？”
“走吧。”
待办公室的门掩上，和江泄气靠回椅背上，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他挑的人绝对出不了错，他对自己的眼光有十足的自信，时男不会乱说些子虚乌有的事。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他想起自己的假条，从抽屉抽出一沓，迅速写了十几张，然后拿小夹子夹起来，出门去了秘书处。
Tina不在，他把那一沓纸放在了外间的办公桌上，Tina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次恰巧郑晨在，看他忙，和江也就没出声，只放下请假条要走。
可刚转身，身后就一声短促焦急的“和助”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