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雨，”张峰磊游刃有余的声音缓缓响起，“不谈两句吗？”
苏淮雨冷冷道：“我跟你这种杂碎有什么好谈的？”
张峰磊不屑地笑了声，走到了苏淮雨跟前，感叹道：“哎，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啊，又是跟我动嘴又是跟我动手的，当了几年怂包，现在都敢给别人出头了？”
苏淮雨恨道：“你的人生除了霸凌弱势，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
张峰磊耸耸肩，理所当然道：“我也不是谁都霸凌的，我挑人的，”张峰磊歪了歪头，微微倾身，朝苏淮雨笑道，“像你这种装逼假清高的死GAY，我就最喜欢针对了，”说罢又直起身微微叹了口气，“可惜啊，我现在暂时动不了你。”
苏淮雨被张峰磊的话激得浑身发抖，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可以让他原地消失，却又不得不狠狠克制自己这种危险的想法，最后只是咬着牙说出一句：“你怎么还不死。”
张峰磊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哼笑道：“没听说过吗？祸害遗千年，我就爱看你这幅恨极了又没办法干掉我的模样，真过瘾。”
苏淮雨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再听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失控把他摁到栏杆上掀下去。
但他刚抬脚要走，张峰磊忽然收起了所有讥笑，神色逐渐转狠，说话的语气令人一阵恶寒：
“苏淮雨，你听清楚，看在江许的面子上，之前你动的手我暂时不跟你计较，但我劝你也别来插手我的事儿，你越插手，我越弄他，我弄不了你，我就把气全撒别人身上，我捏死陈星这种乡巴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
苏淮雨沉声道：“你就不怕江许知道？”
张峰磊眉间闪过一瞬的变色，但也仅仅只是一瞬，没人发现，连他自己也觉得那一瞬间的忧虑是多余的。
他走到边上的栏杆闲适地靠着，悠然道：
“我跟他光屁股那会儿就是兄弟了，你以为他会信吗？”说着张峰磊斜了一眼苏淮雨，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再说了，你怎么就肯定他一点都不知道呢？毕竟这么多年兄弟了，你觉得他是傻子吗？”
苏淮雨猛然转身对着张峰磊低吼道：“你少他妈放屁！”
张峰磊似乎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神情逐渐变得愉悦。
“怎么，这就不敢相信啦？也是，想必你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的人，竟然会跟我这种人为伍。”
张峰磊上前几步，靠近苏淮雨，安慰似地拍了拍苏淮雨的肩。
“但我劝你还是忍忍吧，就你这种死基佬，能有机会跟他这样的人亲近一段时间，就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还是好好珍惜吧，指不定他哪天醒过神来，一脚就把你给踹了。”
苏淮雨明知道张峰磊在故意找话刺激他，明知道他说的都是毫无根据的屁话，却依然在一句又一句不中听的话里，品出了自己内心深处最不愿意面世的恐慌。
张峰磊很满意苏淮雨对于自己的话做出的反应和表情，他继续道：“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不妨多告诉你一些，你或许听过江许讨厌同性恋这件事儿，这其实不是随口一说，是有原因的。”
苏淮雨告诉自己不要再继续听下去了，走吧，现在这样很好，跟江许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愉快的，这种日子多过一天对自己来说都是奢侈的。
只有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才会尽可能地被延长。
但张峰磊的每一句话都像钩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地勾住他心上的肉，每一下都精准地刺进核心，找到他的把柄，令他脚下生根，动弹不了半步。
“江许刚上初中那会儿，亲眼看见过两个毛头小子在厕所里互摸，他足足恶心了一整个礼拜，那一个礼拜，他过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连饭都吃不下，吃了就吐，最后还发烧生了场病。”
“自那件事后，他就变得非常恐同，哦对了，你不如猜猜，后来那俩毛头小子怎么样了？”
“后来啊，整个学校都知道了他俩的恶心勾当，在受尽一个月的冷眼和暴力后，被学校劝退了，灰溜溜地转了学自己滚了，听说事情闹得太大，最后还没有学校敢要他们，最后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你不如再猜猜，这些都是拜谁所赐？”
“所以说啊，你就该庆幸跟我在一个初中，而不是跟江许，否则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稳地在这儿当学神呢？”
“趁现在我能看在江许的面子上给你脸，你就别不知好歹地成天仗着这个跟我对着干，否则等哪天他对你没了兴趣，你就给我等着吧。”
张峰磊愉悦地欣赏着苏淮雨脸上每一寸表情变化，惊喜地发现，自己针对他那么多年都没能看到过的色变，在自己的言语之间慢慢呈现了出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真正抓到了能令苏淮雨神魂震荡的把柄。
那个从来不会因为任何语言暴力和肢体暴力而产生软弱情绪的苏淮雨，终于动摇了。
张峰磊兴奋不已，剖开了能破开苏淮雨心理防线的所有“真相”：
“能跟我玩儿得好的，能是个什么人啊，苏淮雨，你那么聪明的脑子，怎么就想不通要喜欢他呢？”
“你不会真以为他对你是真爱吧？十六七八的年纪，谁没点尝尝新，触碰触碰禁忌的心思？”
“总有玩儿腻的那天，苏淮雨，你就数着日子过吧。”
苏淮雨，你就数着日子过吧。
苏淮雨第一次在张峰磊面前落荒而逃了，张峰磊这次赢得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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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放学时，江许软磨硬泡，想要苏淮雨直接跟他一起回家吃晚饭，写完作业再回家。
苏淮雨推脱说今晚走不开，江许只好作罢，丝毫没发现他的情绪变化。
他今天兴致全无，甚至有点不太想面对江许，所以选择了逃避。
然而，晚饭才吃完，江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大厅里秦晓慧还在边看电视边喝汤，苏淮雨不动声色地进了自己房间才接起来。
苏淮雨：“喂？”
江许声音开朗：“喂？饭吃好了吗？”
苏淮雨：“吃好了。”
江许：“你现在过来呗？我新买的游戏到了，想跟你一块儿玩儿。”
苏淮雨：“可是我今天......”
江许：“哎呀来嘛......你今天早上都没跟我说你晚上不方便，怎么放了学问你你又不方便了......”
苏淮雨：“......”
江许：“来嘛来嘛！”
江许无端撒了个娇，又忽然放低了声音，“大好夜晚，你难道都不想跟男朋友共度良宵吗？”
苏淮雨：“我......”
江许：“不管，我反正等你来，钥匙放门口花盆底下了，待会儿见，挂了。”
江许像是笃定了苏淮雨一定会听话，事实上苏淮雨也确实很少拒绝江许，倒不如说十分惯着他。
就比如他此刻情绪的确不佳，脸上也挤不出一点笑来，却还是会因为江许想见他而产生片刻的欣喜。
苏淮雨在看着秦晓慧吃了药后，便说了声自己要去趟江许家，很快就回来。
秦晓慧习惯了这俩小孩最近你来我家，我去你家，只说了声“路上小心”便随他去了。
苏淮雨顶着纷乱的思绪，最后还是站到了江许家的门口。
因为心不在焉，出门甚至忘了带条围巾，冬夜里骑车，风嗖嗖地往脖子里灌，脸不一会儿就冻得有些僵。
等他找到钥匙开了门进去，开着中央空调的室内让他缓和了许多。
蔡阿姨应该是走了，厨房餐厅的灯都暗着，只有客厅那儿亮着一盏昏暗的灯。
江许说要打游戏，客厅里的电视却是关着的。
苏淮雨熟门熟路地上了楼，在书房里找到了江许的人。
江许见人终于来了，像是见到了救星，将手里的笔一扔，将下巴抵在了桌上，哭丧着脸道：“你可终于来了！”
苏淮雨走过去，在他身边另一张位子上坐了下来，看到了江许面前放了一张没怎么动过笔的试卷。
苏淮雨：“不是说叫我来打游戏吗？”
江许坏笑了下，伸手捏了捏苏淮雨的脸颊肉：“谁乐意跟你打游戏，回回都被你虐，我不要面子的啊？”
苏淮雨：“那你非要我来？”
江许侧趴在桌面上，面向苏淮雨的脸上缓缓出现一抹红晕，捏着苏淮雨脸颊的手转而摸了摸他的下巴，小声道：“想跟你一起待着才叫你来的......总得找个借口，不然显得我无理取闹。”
苏淮雨愣怔半晌，忽然心情好了不少。
江许不习惯当面说肉麻话，赶紧直起身拍了拍面前的试卷，转移了话题：
“也不是没理由，你看，这张试卷是我们英语老师强行塞给我做的加强卷，让我三天内抽空做完交给她，我一听就知道是我妈在背后搞的鬼！”
苏淮雨道：“今天第几天了？”
江许：“......第三天。”
苏淮雨：“......我前两天都来了，你怎么不拿出来。”
江许握着苏淮雨的手在桌子底下慢慢晃，嘻嘻笑道：“看着你可比写作业有意思多了，看着看着就忘了，嘿嘿。”
苏淮雨很早就发现，江许谈起恋爱来就是个撒娇精，无意识的情话一套一套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苏淮雨有时候都要怀疑他说的“初恋”是不是真的了。
难道这就是“直男”的强项吗？
但即使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并经历了许多次，苏淮雨依然会猝不及防地因此而错愕脸红，一次都不例外。
江许牵着苏淮雨的手摩挲了半晌，忽然道：“你手好冷，刚刚出门没带手套吗？”
苏淮雨：“嗯，出门太急，忘了。”
江许又抿着嘴在那儿傻乐，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两只手握着苏淮雨的双手哈气搓了会儿。
不一会儿，江许火热的温度就通过双手传递给了苏淮雨。
江许不停盯着苏淮雨看，尤其喜欢看他脸红的样子。
苏淮雨有点不好意思，牵着江许的手放到了桌面上，催促他快写，有不懂的就问。
江许这才不情不愿地直起身来写作业。
苏淮雨出门走得急，什么也没带，作业也早在学校里就做完了，无所事事就只能这样干看着江许。
他倒是挺乐意这么看着的，但看着看着就出了神，脑子里又开始盘旋起了中午从张峰磊嘴巴里听到的话，始终挥散不去。
不知不觉间，竟不自觉地出了声：“江许。”
江许在做阅读理解，埋着头正在跟英文片段死磕，只随口应了声：“嗯？”
苏淮雨：“你了解张峰磊这个人吗？”
江许还在凭着几个自己认识的单词猜测文章大意，一时之间没怎么反应过来，只意味不明地唔了声。
几秒后才意识到苏淮雨在问什么，一下子坐直了，凶着脸嚷嚷道：“那死小子又欺负你了？！”
苏淮雨摇了摇头：“没有，我......我就随口问问。”
江许松了口气，用笔头挠了挠头，随口道：“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一撅腚我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苏淮雨踌躇了会儿，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假如他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儿，你会怎么看待他。”
江许沉吟了会儿道：“不太好的事儿......那得看什么程度的，怎么？他干了什么吗？”
苏淮雨定定地看着江许，说道：
“那如果他霸凌同学呢？”
作者有话要说：张峰磊这个王八犊子！！给我掌嘴啊啊啊啊啊啊啊！！！